时光荏苒,转眼间,君长云一家三口安稳度过了许些年,原本君长云夫妻住的地方靠近山顶,可他们商量着,“不能让孩子自小便与世隔绝,应该沾人气儿,见世面。”所以就把家安在了离镇子更近的地方,但还是在这座山上。
这些年君若羽也渐渐的长大成人,长得结实高大,面容不说多么的俊朗,但也是清秀面善,更重要的是,个子长得特别快,不过十五岁,身高已经八九尺了,隐隐有追上父亲的趋势,让本来担心孩子自出生以来没吃过肉会不会发育不好的父母,大感欣慰。
而且孩子也十分孝顺老实,小小年纪便懂得勤俭持家,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事实上前几年君长云过得真的很是提心吊胆,不能修炼的事情虽然搪塞过去,一家人也是隐居山林过着做普通不过的平常日子,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很担心,毕竟残缺一魄不是小事,所以一开始他就天天盯着,注意观察孩子,有没有什么身体,心理,或者性格上的缺陷和不足,万幸,孩子长得很好,除了有些木讷内向,不爱和生人说话,但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随着日子的逐渐安定平稳,这些年他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习惯并享受于这种生活。
这一日又像往常一样,君长云拿着筷子,端着碗,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上的饭菜,因为不想等上山打柴的儿子回来,想先偷吃的他,干被妻子红鸾训完,此刻安分了许多,妻子孩子厨房忙活,还有一道菜没有出锅。
此刻有人推门而入,“爹,娘,我回来了。”
“羽儿回来了,刚好,快吃饭。”红鸾正端着菜,笑盈盈的从厨房出来,端菜上桌。
“好嘞。”君若羽把柴放进厨房,就出来落座在饭桌前。
桌子上摆着酸菜粉,土豆片,炸蘑菇,全是素菜,还有一盆油汪汪,亮晶晶的大米饭,唯有红鸾面前有一小盅乌鸡汤,内含进补药材。这些年的日子一直是这么过的,君长云,君若羽父子始终只吃素菜,而红鸾则必须经常吃肉食,喝汤药,调养身体。
君长云看着儿子:“准备好了?”
君若羽盯着父亲:“好了,你呢?”
君长云道:“那就开始吧!”
君若羽道;“得嘞!”
饭桌上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红鸾坐在一旁,歪着头,无奈又习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拾掇碗。”这是君家父子几年前定下的规矩,当然仅在他俩之间,事实上这些年红鸾只做洗衣做饭的家务,就这还是在她强烈的要求和争取下得来的,用她的话说;“她为,为人母,总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好。”所以像这种刷碗和其他的家务活儿,就是君长云,君若羽父子平摊的。
一时间,饭桌上风卷残云,父子俩都在往嘴里塞着饭菜,狼吞虎咽,吃的特别香甜的样子,一个个不甘示弱,红鸾饭量小,女人又能吃多少东西呢?所以她尽管细嚼慢咽,慢条斯理的吃着,一家人也经常能一起吃完这顿饭。
此刻红鸾已经喝完了鸡汤,吃饱了饭,就在一旁坐着,手拄着桌子,托着腮,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今天又是谁赢呢?”
不多时,君若羽“啪”的一声,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爹,我吃完了,今天你刷碗啊,告辞!”一抹嘴,径直回屋了。
留下君长云嘴里嚼着饭,郁闷的看着碗里还剩的半碗,以及饭桌上的一片狼藉,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甘。
红鸾早就习惯了,索性懒得理他,一天到晚爹没个爹样,不过……这样的生活,好像很幸福,不是吗?
红鸾突然道:“羽儿马上就满十六周岁,要成人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是不是该送孩子些礼物才好?”
闷头扒饭的君长云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端起饭碗,遮住脸,掩饰自己异样尴尬的神色。
君长云心里清楚,也从不敢忘记,当年玄衣男子于山巅之上卜算,断言君若羽一生前十五年,顺风顺水,平安喜乐,这些年过得日子也应证了这些话,可十五年之后呢?人对未知的事情,始终是充满恐惧和不安。这些年他暗地里没少就人缺少一魄后,该如何补救,修炼,这一事情暗地调查,寻访,可都一无所获,心里再苦再急,可回了家,他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红鸾看着狼吞虎咽的君长云,嗔怪道:“真是饿死鬼,跟你说儿子的事呢。”
“啊?”君长云又开始了装糊涂,试探道:“那你觉得该怎么给他过这个成人礼好呢?”他眼见红鸾低头,右手搓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银戒指玩。
“夫人,你不会是想……羽儿还太小了吧?”君长云道。
“哪里小了,眼瞅着都快比你高了,何况他日日在药铺帮工,接触的人也多,你就怎知,羽儿不会有两三个心仪的女孩呢?”红鸾不满道。
君长云道:“还两三个……我……”但转念一想,妻子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并没有要对修炼之事做纠缠提及的意思,索性他也就不敢再多嘴了,随即改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其实羽儿的礼物我早已备好,你既有此想法,不如今晚咱俩就把这对戒指摘下来给他。”说着,他也搓了搓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金戒,眼中似有无限回忆。
红鸾笑盈盈道:“那好,你且吃着,我去忙了。”
君长云:“嗯。”
是夜,君长云一边刷碗,一边思考这些问题,这些年日子虽然过得安稳,但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知道。日子不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现在的幸福是虚假的,脆弱的,犹如镜花水月一般,一旦妻子红鸾的身体哪天支持不住,或者儿子君若羽残缺一魄之事始终得不到解决,最后东窗事发,对这个家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那他这些年为这个家所付出的努力,岂非尽数付诸东流?
君长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低头看了看手中早已被捏的粉碎的碗,君长云收拾精神,拾掇妥当,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厨房,像往常一样,控诉着君若羽的不孝,说什么后悔生儿子了,不如养个“小棉袄”贴心之类的话。当然,每次都会被君若羽怼回去就是了。
君长云缓步走进内室,看见君若羽正在地上闭着眼,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卧着,正是他传授的强身健体的法门,身体为修炼之本,需要足够的强度,进而足以承受引天地灵气入体对身体的冲击,方为修炼正道。君若羽自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父亲让练,而这东西也确实有效,这么多年,也就一直练了下来。
半晌过后,君若羽缓缓睁眼站起,看见君长云正襟危坐在一旁,开口道:“爹,今天的碗刷的很快嘛,还有闲情逸致来督促我练功呀?”
君长云招手道:“羽儿,你过来,为父有事和你说。”
君若羽:“什么事呀?还一本正经的。”不过还是乖乖过去,坐到一旁。
君长云问道:“你也长大了,马上就要成年了,对自己今后的人生可有什么安排打算,为自己的将来想过吗?”
君若羽挠了挠头,回道:“计划打算……也没什么啊,说来也不能总给别人家打工,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点,再缓缓,就可以自立门户,做点小买卖,也好给爹你买酒喝呀?”君若羽嘻嘻的笑着。
君长云眼里看着,心里想着:“这也的确是一个平常人家孩子应有的想法。”内心的焦急,顿时多上了几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时红鸾掀帘而入,走到父子俩跟前,给君长云使了个眼色。
君长云登时明白了,便开口道:“羽儿啊,你也长大了,有些东西,爹娘也该给你了。”说着,便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缓缓摘下,递了过去 。
“啊?”君若羽有些懵,但还是起身,双手接过。“谢谢爹。”
君长云道:“羽儿可知为父把戒指给你的用意?”
君若羽想了想答道:“是让我拿去当了,做买卖的启动资金吗?”
“不是!”君长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给妻子红鸾使了一个眼色。
红鸾随即将左手无名指的银戒也摘下,递给君若羽,道:“娘的也给你了,你要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啊。”
君若羽同样双手接过,嘴里说着谢谢娘,心里想的却是;“银的不值钱啊!”
君长云好像猜到了君若羽那点花花肠子,伸手在君若羽脑袋上敲了一下。
“哎呦。”君若羽惨叫一声。
君长云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总想着换钱,你知道这对金银戒的来历吗?”
君若羽把戒指攥在手心里,拿拳揉了揉脑袋,道:“不就是爹娘的定情信物吗?”
君长云道:“对,但也不全对,事实上,这对金银戒是咱君家的传家宝,之前都是你爹我的,我认定你娘之后,便将银戒赠予了她,以示一生相配,不离不弃。”
“哇哦,老两口整的还挺浪漫,以前怎么没听你俩说过这事。”君若羽一脸起哄的表情。
一旁红鸾有些红了脸,埋怨道;“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不是你的意思吗?还俩三的……”君长云无奈答道。
君若羽问道:“什么俩三的?”
君长云凶道:“跟你没关系!”
“咳咳……”君长云淡定了一下,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君若羽已然将金戒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此刻正在往右手无名指是怼银戒,却因尺寸太小,怎么也戴不上去。
红鸾近身,对君若羽道:“傻孩子,不是这样戴的。”便拿过银戒,亲手戴在了君若羽的右手小指上。“这才对。”
然后红鸾指尖点着无名指金戒道:“若遇良配,便真心相待。”又点小指银戒道:“若不遇,宁终身不娶。”沉吟半刻又道:“怕就怕,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说完便转身回房间了。
留下君若羽一脸懵懂。
君长云揉了揉鼻子,道:“为父有一言,你要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摘下双戒,你还小,你娘说的那些你都不懂,记住我说的就好。”随即起身,也回了房间。
留下君若羽,又是一脸懵懂。
不觉已然夜半,三人均已躺下,却各有心思。
红鸾想的是,“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如若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儿子成亲,便是这一生无憾。”
君长云想的是,“十五年断言的平安喜乐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今后君若羽的生活存在不确定性,自己没办法无时无刻的保护他,便让金银双戒护他平安。”而事实上,金银双戒本身就是一副妙用无穷的强大法器。
而君若羽……睡得还挺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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