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台上一众人等目睹了御灵道人的身体变化全都大惊失色,只有夏妃一人依然沉稳如初。白崇距离御灵道人最近,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御灵道人的身体变化有多大。凭心而论,若是刚才的全胜之时白崇是有把握与之一战的,可现在他刚刚收了武神态,体内大部分的力量都进了休眠的状态,只怕是恐难与之抗衡。于是他赶紧大喝一声:“巡防营!速速列阵围杀!”
白崇虽然贵为淮安侯,但西渚国的军制森严,他没有军职在身这些卫兵自然不会听从他的指挥。于是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巡防营领军的指挥使,见指挥使点了点头,会场之内的近百名巡防营卫兵顿时横矛立盾以御灵道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有着好几层防线的包围圈,朝着心中方向缓步推进。
御灵道人见状一笑,道:“蚍蜉撼大树!你们来多少,本尊就杀多少!”
话音未落,只见他抬起右脚往地上重重的一砸,会场之内顿时地动山摇,巡防营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型排布瞬间便乱做了一团。观礼台上有人惊呼出声:“这……这不是刚刚那只遁地灵猿的招数吗?”
接着,御灵道人的双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外延伸生长,片刻之后,他的手臂已经长到了足有他身长的三倍之多。这时,御灵道人猛然甩动了双肩,两条手臂就好像是两条摇摆的蛇尾一般,将靠他最近的那一圈巡防营卫兵都给轮飞了起来。这些卫兵可都是身体素质强硬的精锐武士,可却被他的这一击下去都打得铠甲横飞口吐鲜血。
“这是……云斑玄蛇的力量吗?”白崇在心中暗道,“如此看来,若是他还能使用迷影螳螂的匿形术的话,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谁成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御灵道人看了一眼观礼台上的夏妃娘娘,一脸阴笑着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化作了幻影。白崇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于是趁着御灵道人还并未完全化作幻影之时瞬间发难,半步崩拳顺势而出,一脚踏下周围半径十数尺之内都塌进去了半分。距离虽短,但拳势犹如惊天霹雳一般,引得周围流气狂卷,好似狂龙出海一样朝着御灵道人的身躯攻了过去。
这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御灵道人的背上,强劲的力道打得御灵道人背后如同磐石一般的肌肉都泛起了阵阵的波澜。但令白崇不可思议的是,那御灵道人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都不理睬他一下。白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化作了虚无的幻影,这可能是他成为武神以来受到的最大耻辱了。
然而就在白崇的心情极度糟糕,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之时。一股尖锐的风啸声瞬间从他的耳边划过,他眼前的那片幻影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而他身后的地上一把银光闪闪的长槊正直挺挺的插在了那儿。
御灵道人的身体再次从虚幻中浮现出来,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道:“不……不可能的!我这身体可是有着号称地阶顶端的云斑玄蛇的强度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刺穿了呢?不可能的!不可能……”
会场的上空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云斑玄蛇靠的是它坚硬无比的鳞片,只可惜,你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呢!”
白崇一见来人心中顿时大喜,高呼道:“云兄!”
只见一个身着银色重甲、背负四支西渚旌旗、一脸豪杰英气的中年男子仿佛踏风而来,从空中稳步落在了白崇的身边。这人正是淮安侯白崇的多年好友,云星晚的父亲,西渚国大名鼎鼎的武襄侯——云天扬!
云天扬顺手抽出了刺入地中的长槊,就像是从豆腐上抽出了一把刀子那么轻松自如。那长槊自然不是什么凡品,它名为寒水,乃是与白崇的坤天戟齐名的世间名刃。寒水槊到了云天扬的手中好像活过来了一般,轻舞灵动,从御灵道人的颈上轻盈划过。一道寒光闪烁,御灵道人的嘴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脑袋却已经离开了身子掉在了地上。再反观那寒水槊,银白色的宽刃之上竟连一丝血痕都未留下,就好像是从未惹过尘埃那样的洁净。
云天扬看着御灵道人在地上轱辘着的脑袋,低声道:“其实……就算是满身鳞片的云斑玄蛇,对我而言也是豆腐差不多的。”接着,他收起了寒水槊,朝着白崇正色一拜道:“白兄,公事在身,来晚了些,还请白兄见谅!”
白崇淡淡一笑,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道:“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还不知道你嘛!还是先去拜见夏妃娘娘吧!”
刚刚御灵道人的身体发生异变之时一旁的澹台零露也是捏了一把冷汗,那股强大的气势当真堪比武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自诩是见多识广的,可是一个控妖法师竟然可以将妖兽的力量给吸收掉,这种邪门的术术她还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好那位有着西渚国第二武神之称的武襄侯云天扬及时赶到,否则就算是能够将其降服只怕是也得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这回事情总算是了解了,澹台零露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了。可莫小莫却开始慌了起来,因为他把白淼交给他的那只专供贵人们使用的清香盂给打碎了,白淼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本来还以为今天过后就能成为自赎人了,这下可好了,自由就不用想了,估计极大的可能就是以后的日子要过得比之前还惨。一想到这儿,莫小莫当然轻松不起来了。
澹台零露似乎看出了他有心事,于是问道:“怎么啦?危险不都过去了吗?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
莫小莫低声道:“二公子本来答应我办好了这个差事就还我自由的,可是我却把清香盂给弄碎了。二公子本来就一直对我有成见,他觉得我是主母送去专门恶心他的。这下别说是自由了,只怕是少不了的一顿毒打凌虐。”
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儿,澹台零露真心的觉得莫小莫是个好人,有一股子的纯真劲儿,比那些只在表面下功夫的贵族仕宦子弟强太多了,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于是道:“多大点事儿啊!我去帮你求求情,把你的奴隶契约要回来不就好了,也算是奖励你刚刚的英勇表现了!”
莫小莫闻言顿时大喜,他相信澹台零露是可以做到的,因为就连大公子白焱都要给她行礼呢!于是他开心的道:“真的吗?那就太谢谢你啦!那……左宫令大人……要不我给您磕几个头吧……”
澹台零露抬手阻止了莫小莫的动作,看着莫小莫开心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她的心里也是一阵莫名的舒畅,于是道:“莫小傻!你可记住了,我叫澹台零露!”
莫小莫呆了一下,道:“可……我叫莫小莫,不叫莫小傻……”
澹台零露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道:“我叫你莫小傻,你就是莫小傻!我可是裕坤宫的左宫令大人,你敢违抗我?”
莫小莫显得有些委屈的哦了一声,澹台零露真是觉得逗弄这个小傻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要不是她得赶紧回到夏妃娘娘那儿复命的话,她真是想多逗他一会儿。澹台零露远远的看到了白崇与云天扬都上了观礼台,夏妃娘娘此刻一定非常担心绫罗小公主的情况吧?于是澹台零露对莫小莫道:“我也得走了。放心吧!过了今天你就是自赎人了,离开淮安侯府后如果没什么好的去处可以到裕坤宫来找我哦!到时候和禁宫的守卫大哥说你是澹台零露的朋友,他就会替你通报的!”
还不等莫小莫与她道别,她便急匆匆的抱着绫罗小公主离开了。莫小莫呆呆的笑了笑,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之后,莫小莫直接被分配到了会场去进行战后的清理。原本恢弘大气的陈设与宏伟壮观的高台被这一番折腾下来竟都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废墟,看着一具具武奴的残尸和一个个重伤的巡防营卫兵,在感叹那些人强大的力量之余,莫小莫也不禁感叹着这些人生命的脆弱。
其实整个战斗的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打扫战后残余却用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大公子的加冠之礼也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为一众来宾另摆了一场压惊宴。不过这些自然都不是莫小莫关心的事儿,他本以为自己打碎了清香盂白淼一定会拿此大做文章的,却不想回来之后白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先回去休息。
莫小莫回到柴房后翻了半天才找到了几根细细的麻线,他将这些麻线撮合在了一起编成了一根麻绳。他刚要往那块黄色的小石头上系,但却突然想到了当时澹台零露扔在上面的那块旌旗碎片,于是他对着小石头道:“这根绳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编出来的,你可不能把它烧了呀!我把它系在你的身上,这样一来我就能把你戴在我的脖子上了,这样就不会把你弄丢了!你明白吗?”
那块黄色的小石头好像听懂了他说的话一般,竟泛了几下红光,似乎是在回应他。于是莫小莫这才将那根麻绳小心翼翼的系在了小石头的身上。果然,麻绳碰到小石头后依然完好无损,可见这块小石头真的能够听得懂他的话。莫小莫将它系好后戴在了脖子上,他想了想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全身都是黄色的,就叫你小黄好了!怎么样?”
小石头似乎对自己有了名字这件事非常开心,快速的闪烁了几下红光。莫小莫觉得它应该是喜欢的,要不然这小东西又该像之前那样的烫自己了,于是也开心的道:“小黄,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好兄弟喽!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能吃多少,不过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小黄闪了闪红光,莫小莫似乎隐约间能感觉到它想表达什么意思,好像是一种极其不屑的态度。他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于是赶紧将小黄藏进了衣服里。
不一会儿,柴房的门被推开了,原来是许权许管事。莫小莫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
许权将一张卷合着的皮纸递给了莫小莫,道:“这是你的奴隶契约,公子叫我拿给你,从今以后你就是自赎人了,明天早晨你就可以离开淮安侯府了!”
莫小莫双手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那卷契约,他此刻的欣喜根本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于是他连连给许权鞠躬:“多谢许管事!多谢二公子!多谢许管事!多谢二公子!”
许权却诡谲的一笑,伏到了莫小莫的耳边轻声道:“一日为奴,终身是奴。不要以为有大人物替你说了句话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在这淮安侯府里,得罪了二公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莫小莫完全不明白许权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刚要再问些什么,但许权却理都不理他的掉头就走了。莫小莫本来还挺开心的,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发慌了。于是他关紧了柴房的门,就剩最后一晚了,怎么都能挺过去的。自己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睡觉,什么都不干就一定不会出错的!过了今晚就能离开这里了,就自由了!莫小莫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小黄,小黄这么厉害如果能得到它的帮助,说不定自己真的有机会实现那晚的诺言成为云星晚的近卫武士呢!
主院的一个屋子里,侯爵夫人正一脸疲惫的依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今天是白焱的加冠之礼,本来应该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之一,可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共源教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本来都已经博得了夏妃娘娘的好感,再多加准备一下差不多就可以让侯爷去比阳侯府谈议亲的事儿了。结果被这么一搅反倒弄巧成拙了,夏妃娘娘非但不会是助力,说不定还会成为不小的阻力。一想到这儿她就是一阵急火攻心,突然猛咳了起来。
素槿闻声,端着一碗汤水快步跑了进来,赶紧轻轻的帮着侯爵夫人顺了顺气,然后给她喂了一口汤水。她关切的道:“夫人,事情都过去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呀!”
侯爵夫人惨淡的一笑:“我儿的加冠之礼被搞成了这个样子,这人丢的整个盛春城都知道了,你让我怎么能过得去啊!我那可怜的儿啊!这本该是他一生中的荣耀时刻,却成了日后别人取笑他的引子,我怎么能过得去呀!”
素槿安慰道:“夫人说的是,可是谁这一辈子又没有个磕磕绊绊的呢?大公子是能成大事的人,这点挫折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反倒是夫人您,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大公子才会寝食难安呢!明年大公子就要从国子院学满了,到时候是给他谋份体面差事还是为他寻得名师去游学历练这才是当下该考虑的大事啊!”
这个道理侯爵夫人又岂会不知,但爱子心切也会让她难免乱了阵脚。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心绪,问道:“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素槿轻轻一笑道:“已经办妥。奴婢令人暗中传话,说主母大人要保的人别说是打碎了他二公子的一只清香盂,就是打了他二公子的脸,他该放还是要放的。这话已经按计划传到二公子的耳朵里了,据说二公子听了之后顿时暴跳如雷,只怕是那小子很难活过今晚了。”
“嗯。”侯爵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裕坤宫左宫令大人亲自求情,侯爷亲自赦赎的人。若是明天走不出去而是死在了他的院子里,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交代!”
素槿立即恭维道:“奴婢是真的没想到,夫人您竟然会让左宫令大人亲自替这小子求情,这招实在是太妙了!”
“妙?”侯爵夫人道,“左宫令大人会为那小子求情,可是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啊!我令人查过了,完全没有查到他与左宫令大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只知道大概是前天晚上,左宫令大人好像是出手救过他一次。但这二人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素槿闻言也是一惊,道:“这小子该不会是和裕坤宫有什么关系吧?”
侯爵夫人轻叹了口气,道:“那倒不会,他若真是裕坤宫的人,只怕左宫令大人就不是求情这么简单了。不过,我问过负责收人的管事,他入府之时好像是说过自己是迷迷糊糊的被人牙子给抓来的,说明这小子本就身份存疑。另外,上次我们安排那事儿没成,但接铃人反馈回来说,当时做事的束铃人十分确信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据说还将他扔下了悬崖。现在想想看,这小子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顿了片刻,侯爵夫人话锋一转,“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们又没得罪过他,得罪他的人是白淼。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
素槿闻言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附和道:“是呀!他当时回村去祭奠时可是夫人您给他出的费用呢!这么说来,他还欠着咱们一个人情呢!”
眼看着就要到了开府门的时辰了,莫小莫整整一夜都没能入睡。一半是由于兴奋,一半也是由于许权的话让他有些慌乱。他每次看到许权那微微上挑的八字胡就总觉得他没在琢磨好事儿,只不过这一次竟然是发生了自己的身上。只是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二公子,许权为什么会那么说呢?难不成是因为他打碎了二公子的清香盂,二公子怀恨在心?别的莫小莫也确实是想不到他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二公子了,一直可都是二公子不把他当人看的,他可是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啊!
终于等到淮安侯府门禁开放的时候了,莫小莫早就提前候在了那儿,第一时间就迈出了这个沉重的大门。他回头看了看这个折磨了自己许久的地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可以好好的离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对于淮安侯府,莫小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小零。虽然上次见面时小零的话有些伤人,但不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小树的妹妹,也是到目前为止自己对莫家村唯一的念想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还是会回来看她的,现在只能希望她好好的活着吧!
莫小莫昨晚想了许久,终于为自己定下了以后的打算。离开了淮安侯府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去处便是武襄侯府,也就是云星晚的家。与云星晚初次见面的那晚就像是一颗种子,在莫小莫的心中扎根生芽。为了她莫小莫甘愿做个奴隶,只要能每天都看她一眼,只要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凌晨的街道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莫小莫孤零零的身影正沿着街道寻觅着武襄侯府的地址。寒风瑟瑟,不远处隐隐约约间传来了颤颤巍巍的铃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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