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在林间小道往寺庙走回去,刚进庙门就看见端母正和个白胡子的和尚站在檐下谈话,端灵远远的叫了一声妈,端母见他们回来了,忙招手唤他们过去。
“老师傅,这就是那个男孩。”端母把周南拉到了身边,眼神有些担忧。周南木讷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和尚肤色皙白,皱纹都盘绕在眼周围和嘴角四周,两颊的皮肤上却光滑。他用手把白须一捋,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周南一会,挥挥手叫两个年轻人都先玩去,叫端母进一步说话。端母见老和尚那么神秘兮兮的,不禁心头更加疑惑和担忧。关于周南,她是十分上心的,两个年轻人又彼此喜欢再读了大学3年就可以欢欢喜喜的结婚抱外甥,怎么老和尚看了周南抽的算命签就这么眉头紧锁,一脸紧绷。端母急急地跟紧几步赶上往偏僻角落走的老和尚。
“你得快些叫你的女儿离开他!”老和尚站住脚就轻声紧张的告诉端母,“他命霉之极。抽的签是下下签。你看。”老和尚把手上的竹签再次晾了出来读着一句:“乌云障物害己人。我当时看到这句还以为是近期他会遇到风险的事,刚才一看他的眉宇,孤眉乌障,神光凄冷,这是极恶之人的相。你快些叫你女儿离开。”
端母连口否认:“不可能的!”
“我在菩萨下修心几十年,从来不会故弄玄虚。这个人的面相本应是死相,但他偏偏是活人,那只能是大灾大难的劫相。”老和尚沉思着说。
“你说什么,是死相!”
“可是他却是活的。看他的两耳上布满灰斑,面上毫毛未生,额头发着暗黑的阴光,这人却是死相。”老和尚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死相也是我闲事无暇的时候翻阅寺里老书看到的。这男孩跟书上描写得相差无二。我记得老书上说抽下下签者相如幕黑乌云,色神如阴海,面无汗毛,耳白有灰斑。”
“不可能的。我儿真的死了!”端母失声哽咽起来。
“你的儿不是早死了吗?你很多年前来求佛不是为了渡他?怎么今天说了这样的话?”老和尚惊奇的疑问着。
端母抹了一把泪说:“他是死了,我把他亲手放进棺材的。可是不久有一次梦里,那云游的善大师投给我一个梦,他叫我不要心灰意冷,叫我拜佛渡劫,儿子会有见面的时候。”
“你认识善大师?”
“从不认识,就是前两年我在寺里才见他一次,也是第一次。所以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认出了在梦里那个跟我说话的就是他。”
“他是佛门的老禅师经常四处云游。没人知道他会去哪。不过他居然托梦给你,说明你还是佛缘极深的。”
“我私下去问过他,他也记得跟我在梦里说的提示,可是他却说,失无再得,人去空留。我再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这听起来好像不吉利的话我得让他解释啊,他说,他给我报梦,只是要我在皈依佛心的时候参悟生命无常,不要执念,顺其自然,因为我会在日后的某一天遇到我的儿子,他说我一看就会认出那是我的儿子,可是他又说,只能插肩而过万不可亲密相处。”
“哦,我知道善大师的用意了,他只是告诫你修佛修心,淡化执念。”
“就算我的儿现在不是我的儿,可是我知道他的那张脸就是我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是我的儿子的脸,可是那就是我的儿子,我知道。”端母声嘶竭力的泪流满面。
“死者以已。你拜佛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执念这么深。我觉得善大师在梦里跟你说的话就是印证了今天我所看到的,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有可能连人都不是。”老和尚紧张的轻声说着。
“啊!”端母睁大了眼睛。
“你不要声张,我认识你也有很多年,我不会说没根据的话,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在寺里无事翻阅寺中的古书也有40于年,在山中修心养性一生也遇到过灵异鬼怪之事,只是一些幽魂小鬼馋妖而已。所以,这世上什么事不可能会有呢?那耳朵上的灰斑明显是死人的尸斑,耳朵是人体最薄嫩的肉,那里的尸斑是永远去不掉的,而且耳朵上尸斑是淡色的,没谁注意。”
“你的意思说,他是死的又是活的。”
“世间怪事很多,我只能说到我看到的,你自己心里有数,等善大师来,我会替你问清楚,但是你还是让你女儿不要跟他再在一起了,小则运势低,大则家破人亡。”老和尚说完就阿弥陀佛的一鞠就道别了。端母拭干眼泪,心事沉沉的往凸出的一块石板上坐下,她的心又感觉到很多年前丧子时的那种撕心竭力的痛了。
儿子,她的端飞啊,瘦弱又乖巧的儿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因为那时山里穷,她怀着孕还得起早贪黑地去山地里干活,有好几次她的阴处都流过红血,她当时身体年轻,婆婆也说没事的,就一直到小孩出世。谁知道生下来小孩就孱弱得很。端母一直后悔自己怀孕的时候不该逞强干活,男人也劝过她不是她的错,端灵也是这样怀这样生的,可是端母天天抱着病儿哪会不乱七八糟的想呢,加上爱子心切,心脑就钻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端飞渐渐身体见好的那年,是家里最幸福的日子,端母自己去找了份事,可是就像玩笑一样,人一下淹死了,没了。除了想不通还能怎么样,除了癫疯能让自己远离记忆,清醒的活着还不如死去。这颠也真好,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难受了,好像儿子今天刚出去玩一样。为什么善大师要托梦给她盼头,失无再得,人去空留。这佛训说着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她不由的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端灵跟周南从一旁信步走了过来,见母亲好像脸色不好,就跑了过去蹲在母亲面前。
“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端母抬起疲惫的眼看着端灵又看看周南,她认真的瞧了瞧他的两只耳朵,真的仔细一看布满了灰色的斑点。她的心里变得凉凉的低落,她抚摸着端灵的头发,微笑着说:“没事,回去吧。”
三个人就一齐往寺外走去。
树林里密叶遮顶,太阳有点偏西了,经过长时间的曝晒,树林子里氤氲着温热的湿气。古珊终于瞧见周南那熟悉的影子了,她远远的都能知道那是他。古珊往树背后躲了下来,她早就想好了对付计划了。她捡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石头往自己的小腿上狠狠的砸去,一股鲜红的血从裂开的口子上流了出来,她故意往路边显眼的地方走去,边拖着腿边哭泣着。
周南听到哭声,走进一注意是古珊,便焦急地问着怎么回事?古珊抬起泪涟涟的眼睛见是周南,就往他的胸口里倒了进去,周南关切的抱着她,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口。
“被蛇咬了?怎么只你一个人?”周南担心的问着。
“阿姨跟我拌了嘴,带着古俊早走了。”
“你的脾气能不能变点!不可能什么事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人都得罪完了。”周南焦急地责骂。
“我改,我就改,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来,好吗?”古珊才不顾及是在路边上,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特别就是那个讨厌的端灵好好的擦亮眼睛看着,周南心底最关心的是她古珊。古珊娇媚地伸出手臂搂住了周南的脖子,一扯周南顺势低下了头,她的嘴唇就凑过去吻了一下周南的嘴。周南马上把脸别向一边,厉声道:“你如果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你不管我那谁管我,我腿好疼啊。”
端灵和母亲就站在他们的身旁,他们的一幕看得很清楚,端母看向端灵,女儿的眼睛里已经委屈进了两眶眼泪水了,她也心中很是气愤,没想到周南她是看错了,个人问题那么复杂。周南此时也站了起来,转向端灵他们,他的心里焦急也就没注意到端母的愤怒和端灵的委屈,他先说:“阿姨你们要不先回去,山脚往前走有公交车站。她受伤了,我得送她回去。”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这么亲热?端灵在这里看着呢。周南,你就不顾我女儿的感受?”端母冷冷的说。
周南正准备解释,他求理解的眼神问向端灵,端灵对她微微一笑,拉着她妈的手说:“妈,那是他妹妹。要不我们先走吧。”
“他妹妹,娇滴滴的还亲他的嘴!”端母鄙视的看来古珊和周南一眼。
“阿姨真实姜还是老的辣,一看就知道,我是他的前女友,你女儿在我的后面才来。”
“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连朋友都做不了,你就满意了!”周南气愤的对古珊吼道。
“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骗走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要我马上就不要!你把我的爱还给我,一分不能少!”古珊也大哭着叫道。山道上的行人本来是不多的,稀稀落落的驻足看这场戏的过路人反而聚集了七八个。端母见丢人现眼赶忙慌乱的拉着端灵往山下走,端灵欲向周南说声的,见他正拿卫生纸给古珊擦腿上的伤口,嘴里还一直跟古珊互吵着。
“小情侣闹别扭。”
“年轻人的事,我们走吧。”
“看样子男孩很关心女孩。”
“女孩很喜欢男孩的。”
“没事闹着玩的,我们走吧。”
路边的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交头接耳的话语,听在端灵耳朵里那可是又增加了失落。她招呼也不打一声,跟着母亲下山去了。当周南再次抬起头找端灵的时候,人影都不知道哪去了。古珊心头却是胜券在握,高兴的看着周南为自己做着一切。
“你这癫子,还不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到了家还得马上消毒。”
“那你扶我起来,我自己起不来啊。”古珊用手攀住周南俯下来的胳臂站了起来,然后歪歪拐拐地往前走着。
“腿疼吗?扶着走会舒服点。”周南温暖的说。古珊听着心里暖暖的,她看着周南帅气的脸,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个漫长的时间里,那是他们经常牵手,拥抱,攀着扶着,多开心的往事啊。
走了很久才到了山脚下,周南推来摩托载着古珊飞驰在公路上。古珊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周南的背,整个身子也紧紧地贴着他。此时端灵正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慢悠悠车子到一个站台就停下会等几个在飞奔赶车的乘客,这里不比大城市,山里的公交车特别是这种拉郊区客的,车次极少,所以若是看到老乡拦叫,就习惯停下来待客,这样车子就更加开得慢了。端灵神情不乐的一直呆呆地盯着车窗外,她其实什么都没看,脑子里想到都是周南和古珊那一幕,亲吻!他们两个就那样轻易的就亲吻了!在她的面前!端灵想挥去这让她心碎的一幕,可是她怎么也忘不掉。她心里对周南的爱有些阴天的灰色调了。她相信周南是喜欢自己的,但是身边所发生的难以忍受的事情却又是那么锤击着她的爱情,好像从一开始,周南一来到她的生活,麻烦和烦恼也一并来了,古珊在学校对她的刁难,已经让她忍让到极限了,可是现在还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她坚不可摧的梦幻般的爱情凯斯剧烈的摇撼着,她的眼眶又微微湿润了起来。“嘟---”一声摩托的加油声传来,端灵看到了从眼前掠过去的人影,她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端母坐在端灵面前的椅子上,她也看到了古珊抱着周南骑摩托过马路,她看到了端灵在伤心。
“端灵。”她把女儿扯了扯,自己往凳子里头移了移,两个都不胖的女人还是可以挤在一起凑合坐下的。端灵听话的坐在了母亲身边,跟着把脸埋在了头发里。端母递过去了几张纸巾,温和的劝道:“世事难料啊端灵。人生是不是很不开心?”
“没有啊,妈。”端灵明显是哭过了,说话的声音夹着鼻音。
公交车里人头是越挤越多,大多数的乘客都是静默的,若有所思或是偷闲养神,有几位兴奋的说话也是一般的声调,整个行驶的公交车里气氛还是很轻松的。端母的头靠着端灵的头,两母女低声的说着话。
“男孩太帅气就是这样的,要不。。。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分手吧。”端母低落的说。她的脑袋里一直在回旋着老和尚的话,她是信鬼神的,这世上有菩萨就有鬼就有妖,如果没妖没鬼那菩萨让人信干嘛。更何况儿子的死跟周南的脸一定有些什么冥冥中的联系,为何善大师要投梦给她告知儿子可能尚有一息在人间?这些都是人力所不能为的。儿子是死了,就算他的皮囊是周南,可是如果会危险到端灵,我是不想再失去女儿的。霉运灾难的命,周南的命是这样的命,我不能因为想念儿子就把女儿一生弄得不幸福,婚姻不只是仅仅喜欢和爱,这些片面的东西永远斗不过现实的残酷。她横下心,她要端灵离开周南,趁现在还没有特别难舍难分的时候,趁那个喜欢周南的女孩死缠烂打的时候,她得劝端灵离开周南。
端灵听到母亲劝她和周南分手,抹了一把眼泪,把委屈的脸转向了母亲,强打着笑说:“妈,您说什么呀,那个女的周南跟我明确说过了,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可是他们怎么都那样亲热啊!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样吗?我不喜欢。”端母声音抬高了两个分贝,车厢里的一些人敏感的转过了头看着。
“妈,回家再说,这里别说了。”
“反正我以前是很喜欢他,他跟你弟弟有几分像,但是他这样花心,跟你弟再像的男孩我也不要。你弟已经走了,我身边只有你了。”端母倔强的看着窗外一个人说着,她知道端灵能听到。端灵听着心里突然感觉妈妈是真的爱自己的,原来妈妈一心的只想她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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