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介意抽烟吗？”男人突然发问，声音铿锵有力，连车内沉闷的空气都被搅动，冷亭雨正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发呆，也被这一声拉回到现实，他回过神来看了眼开车的人，“没事儿，你抽吧。”
男人降低车窗，夜风呼啸。
“十六年前，我从中国千里迢迢赶往纽约，踏上这片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黄金土壤，背靠基地的各界人脉，手握巨额任务资金，我望着纽约遮天蔽日的重重厦楼，心潮澎湃。”男子点了支软中华，缓缓开口，可能是在给冷亭雨讲他的故事，但又仿佛是讲给自己听，声音游离，恍若隔世。
“在去做这个任务之前，我还是个灰头土脸的衰仔，衰到加入基地之前只是一个每天被老兵毒打的服役兵，加入基地后还因为异能力激发不出而训练阶段就被淘汰，之后就一直在基地后勤部混吃混喝，本来我以为就算是我这样的衰人也能撞个大运，成为一个有点用的异能者，保个家卫个国什么的，倒也能像个英雄。”男子深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烟头猝然发亮。“当时的我还真还是年轻怀揣上无聊的梦想，再到峭壁上撞碎。”
冷亭雨默默地看着远去的城市，分不清是在听还是在走神。
“后来我终于受够了废物的自己，开始渴望救赎，渴望一个能让我真正站立起来的救赎。而这个任务，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机会。”男子笑了笑，“说起来我抢到这个任务倒是没怎么费事，因为大多数人在读到任务简介第一条时就会放弃”
“写了什么？”冷亭雨淡淡问道，双眼还是注视着窗外。
男子从内视镜看了冷亭雨一眼，仿佛是刚刚才发现后座上有这么一个活人一样，他轻笑出来。“第一条是，完全抹去过去的存在，也就是说，给你整个容，一个新身份，以后除非退休或者任务失败，都不能再与以前的生活有半点干系。”
怪不得，冷亭雨心道。
一个没有家难更无国难当头的正常人，即便是再怎么被教导过舍身取义，再怎么明白为国为民，真让你抛弃一切成为另一个人，从此无亲无故，举目兼伪的时候，又有谁会主动站出来。就像是无预告地撞见了提前到来的死亡，斩去存在，斩去情缘，斩断联系，你仅有的世界从此与你再无交错，另一个世界你甚至都不认识自己。
≈ot;来到纽约后我一个人四处奔波，虽说没什么商业天分也没有个经商经验但还是靠着基地手眼通天的人脉支持着勉强开了几家厂子，七八年的成成败败下来也总算是爬上了商业的正轨，可惜我还是太年轻啊。”男子自嘲地笑笑。
“在做一单投资过亿的大生意时，我最信赖的公司ceo，与我相互扶持了四年的商业伙伴，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彻彻底底地背叛了我，哈。”
“可能是一直以来太过纵容他了吧我当他是朋友，工程上他偷偷回扣的钱我就当是请客了。当他是朋友，会议上再怎么嚣张跋涉我也可以忍耐。当他是朋友，手头的现金花光了我也可以无偿给他。”
香烟的红光徐徐发亮，一晃一晃的。“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场纽约最大的商界宴会上，我作为新入商界的雏鸟，陪着笑给各界巨商递上名片，那时候公司还刚起步，有的人看了一眼就丢在一旁服务生的托盘里，有的人虽然会暂时收下，但也不会回给我名片，转身就去应酬身边的巨商大鳄。在我几乎想要离席的时候，他和我互换了名片。”
“他当时也是刚入行，和我一样拘谨的很，我们两个就在那儿互相尊敬着谦虚着，你抬我一尺我抬你一丈，场面十分尴尬，想想还蛮好笑的。再后来我们就慢慢的熟络起来，攀谈时事，把酒言欢，我们互相倒一倒公司艰难起步的苦水，分享着各自的资源和经商心得，一起泡吧一起飙车，最后他把公司卖给我当了我手下的经营一把手，我们搀扶着把公司越做越大，不知不觉几年就过去了。”他的声音渐渐的舒缓下来，不知是在追忆还是在酝酿。
冷亭雨静静地听，心随着讲述人的波动而拨动，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懂得如何去欣赏一个故事。在他发呆的时候，常常坐在市中心街市一角或者咖啡厅靠窗一排，看看来往行人，打量他们的言行举止，幻想他们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的人生，每个人的故事————虽然有时候会被女孩儿们当做变态防备，但冷亭雨还是问心无愧的，除了可能偶尔的，稍稍的会被超短裙下的大长腿勾去了思维以外，嗯，就一丢丢哦。如今有免费的故事听，对他来说真是不亦乐乎。
“再后来他慢慢地变了，为了盈利的最大化在商品中设计缺陷，使得产品每过三年就要返厂维修，维修费又过分要价，不修就只能换新，完全的欺诈营销。当时的我也是一个太过偏执的人，因为这事儿还吵过一架，他说所有人都这样做他为什么不可以，说我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幼稚又死犟。嗯，我同意。”他点点头，“其他的就是暗中控股啦，涉黑啊，勾结官员什么的，不得不说他干得还真不错呢，短短三年就在纽约这片黄金之土上建立起了商脉。我们吵过很多次，一开始他还多少会采纳一些，后来也就直接无视了，我虽然对他的做法特别厌恶，但也多少有点自知之明。”
男人嗤笑一声，“这公司，是靠基地的人脉和他这个奸商活下来的，我只是个废物，废物不需要话语权。”车内的空气流动似乎慢了下来，冷亭雨感觉手臂微微有些发凉。“他划走项目的两亿美金后，我还没来得及见他第二面，他就从纽约消失了，像是从来就没存在过似的。”
男子语气淡然，不带一丝色彩，好像只不过是在称述着别人的故事，故事过了期发了酵，连颜色都一并褪去。
“再后来，公司破了产，我变卖了四年里攒下的房子车子，几乎流落街头，基地也联系过我，说即便放弃任务也不会背负什么责任，而且还能回到以前的部队担任连指导员，升官加薪，役满退伍，真的是不错的待遇对吧？”男子带着丝笑意反问到。
“但我从接取任务那一刻起就已经很清楚了，这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赎，我抛弃了一切，把未来都压在了上面，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就算化身恶鬼，我也要步出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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