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末年,一场天下苍生苦苦等待的倒严风波正在悄然酝酿着。嘉靖帝依然在追求他的长生之道,长期的消极怠政,却能紧紧握住大明王朝的经济大权,这个令天下人不解的现象背后,似乎一切都指向严党,但是自此倒严风波开始后,嘉靖帝逐渐失去了一个屏障
嘉靖帝卧榻闭目养神,听到大殿外鄢懋卿求见,嘉靖帝缓缓起身,传鄢懋卿进殿。鄢懋卿行了人臣之礼后,嘉靖帝俯下身子对鄢懋卿说:“你此番前去南方巡盐,万不可操之过急,寒朕子民之心,如今国库空虚如此,胡宗宪东南倭寇未平,开支之巨,国事艰难,举国一担托与爱卿”鄢懋卿听罢顿觉信心十足,蒙皇帝看重,仕途如何皆系一税之上。叩头谢恩后,鄢懋卿去见了严世藩,严世藩得知嘉靖帝对南下巡盐给予极大的支持时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明白眼前的倒严风波不过是一群无用之徒的无病,最终稳操胜券的永远是能为面前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带来实惠的人,严世蕃明白此番举荐鄢懋卿南巡,势必会给朝廷来了几百万盐税弥补国库亏空,保证东南倭患的顺利平息,那时一切对于严党的不利之言又会再一次平息下去。严世藩正襟危坐而问鄢懋卿:“南方多省要吏都是我们的人你此番前去必定畅通无阻,京中官员你若需要随行,我可以随时向吏部要人。”鄢懋卿听罢,心中直犯嘀咕,这次南下巡盐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熬了这么久才得此机会,为何还要让别人来插一手?鄢懋卿想到此处,佯装受宠若惊的样子,委婉地谢绝了严世藩的“好意”。严世藩笑而不语,说了几句闲话就让鄢懋卿回去了。
嘉靖四十年九月,我接到吏部调令,任命我为杭州知府兼任江南巡盐副使,对于这个任命我心里明白严氏父子、嘉靖帝和张居正他们也都很清楚。此番任命一定出自严世藩之手,目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掩饰此番鄢懋卿南下巡盐为严党所为,但这项任命没有受到张居正等人的阻挠,是因为徐阶他们也想拉拢我来遏制严党在杭州的发展,所以严世藩需要让我这个不起眼的官员担任要职,表明他为国荐贤的“公平公正”。而张居正他们则将我视为杭州的一个棋子,来为他们倒严计划的实施作一个铺垫。可实际上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吏即使挂上了一个杭州知府的头衔,也实在难以对鄢懋卿的胡作非为起到监察作用。为国荐贤、公平公正的名头让他严世藩占了去,而一世千古骂名让我和鄢懋卿背了去,严氏父子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在京城待久了能去杭州过过逍遥日子也还不错,况且家母家父在应天,路途也不算遥远,可以顺道将家父家母接到杭州以尽孝道了。
等我在杭州知府任上时,鄢懋卿的南下巡盐就开始了,京中好友元飞来信告诉我此番鄢懋卿南下巡盐第一站就打出了拒绝一切贿赂,为国聚财的旗号,元飞也觉得此事蹊跷,鄢懋卿的为人朝上朝下早有耳闻,实属天下第一大贪官,难不成此番受嘉靖帝一言,痛改前非了不成?我心中暗暗发笑,好他个鄢懋卿,打着为国聚财的旗号,暗地里压榨天下百姓中饱私囊,但我也感到十分悲痛,那艘象征朝廷巨船,承载着天下苍生的失望,担负着无数人身家性命,就这样顺着京杭运河南下了想到此处,下人来报鄢懋卿三日后抵达杭州,朝廷有令要我率杭州府上下官员到码头做好风准备。我暗自又叹了口气,草草回了元飞的信后,吩咐下人即刻通知杭州府上下官员前来商议接风一事。我回到府上换上官服前往官邸,等我到达官邸后,众官已经在府邸前等待了,一见到我,众官突然变得沸腾起来,接着众官中有人率先发问“张知府,此番鄢懋卿杭州巡盐,接待一事耗资巨大,下属窃闻杭州官府库银现存三百万两白银,下属愚钝不知此番接待该拨库银几何?”我定睛一看发言的官员是杭州按察使司副断事程景,程景为官清廉早期出任建德知县,在当地有较好的官声,但由于朝廷改稻为桑政策的推行,程景压着朝廷国策誓不实施,于是调任杭州给了个正七品的闲职。程景这么一问,我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杭州府上下官员七嘴八舌的跟着问,千言万语中他们仿佛找到了一致的平衡点,异口同声地给我“建议”说鄢懋卿为朝廷钦差,沿途各省都恐招待不周,我杭州府为鄢懋卿巡盐最后一站,希望知府大人可别失了杭州府的名声啊。”面对大家几乎一致的语调,我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这次招待鄢懋卿耗费必不会少,听说江西某县就花费了百万两之巨。可眼下杭州府存银仅三百万两,胡忠宪东南剿倭军需多出自杭州一府,况且剿倭一事关乎大明基业,我又怎敢大意?突然我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我大声说了库银的用途巨大万不可随意拨用,我建议诸位及杭州府下级官员每人捐出些许银两用以招待鄢懋卿。此言一出,众位官员的反应不出我所料,他们之前慷慨激昂的陈词,开始归于窃窃私语,我猜不久后又会变成一片“怨声载道”了。于是我试探性地对众位官员说,杭州府从六品以上官员每人捐出100两,从六品以下官员每人捐出30两,我此言一出,果不出我所料刚才的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变成了人声鼎沸,各位官员都开始叫苦不迭了,这也就是人性的弱点,是你的粒粒皆可惜,不是你的碗碗皆可弃。我压制住心中的怒不可遏,微笑着对众位官员说,咱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朝廷钦差啊,银两之事明后两日必须筹集完毕,说完示意众位官员退下,望着众位官员远去的背影,我心中百感交集,他们身为朝廷命官手握朝廷给予的权力,却时常想中饱私囊压榨天下臣民,圣贤所云“民贵君轻”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科举的一条必考陈词而已,我的这项规定势必会让他们再度化作虎狼去蚕食杭州百姓啊。回到府邸我正为此事烦恼,属下有人来报鄢懋卿船队明早抵达,我心里为之一惊,今日上午来报不是三日后抵达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鄢懋卿在淳安遇到了狠角色——海瑞,要说鄢懋卿也是真够倒霉的,遇到了刚峰兄这位大明第一清官,据说鄢懋卿收到海瑞的回执后,灰溜溜地即刻绕道走了。鄢懋卿让人传话给我做好接待准备,我心里舒了一口气,至少那群虎狼不需要去蚕食百姓了,而像程景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去到处筹集钱财了。但摆在我眼前的有一个问题,鄢懋卿杭州巡盐船的到来我又该怎么接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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