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梓斌诧异，他没想过会有这种父亲。可是，他觉得洪厉景说得不对，麦苞芷只能算是难相处，还不到孤僻乖张的地步。
“但这都是小芷她想要的，她对父亲的厌恶到了极点，甚至一刻都不想见到他。虽然我劝过她没有父亲她是没办法生活下去的，可她除了需要监护人的情况下，请求过我联系麦殷国或者要我临时代替她的监护人之外，就没向其他人求助过。像是她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搞定的，甚至家里保姆高达六千每月的工资也是她自己付的。”
黎梓斌心中一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洪厉景抬头沉静地盯着黎梓斌，手指戳了戳桌面：“这些钱从哪来的，我不知道，至少不是从正常途径得来的。再加上这几年来她频繁地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们透露一些警方不知道的消息。我怀疑她是不是和一些不正道的人来往，做着拿别人钱办事的工作。只是她法律道德意识强烈，才会依靠着我们警察打着擦边球，不会这么蠢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还记得三年前除夕夜，我们洪卢市扫黄队伍在海湾区打击了好几个犯罪窝点吗？”
黎梓斌点点头表示有点印象，那时他离毕业还有半年，不过已经在支队当见习警员了，听前辈说，犯罪窝点的具体地址就是麦苞芷提供的。
“派出的侦察员到达第一个窝点时，她就站在外面的监控摄像头下，非常清楚地告诉他们里面有多少个人，犯罪窝点是怎么运作的。在抓到第一批涉案人员之后她又到下一个窝点等着抓捕人员的到来，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明明前一天还在谷俞区，当晚她就来到了隔了三个区的海湾区，而且完全没有预兆，她既没有被诱骗进去，也没有在网上或者街上遇到过这些犯罪团伙的身影。
我们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闭口不说。后来我们在最后一个窝点抓到了参与其中的梁晴语。当时梁晴语看到冷眼旁观的小芷，像只疯狗似的恨不得把她给撕碎，我们的特警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服好她。在录笔录的时候，小芷说是母亲梁晴语联系她，告诉她这些情报，可是梁晴语却说她只是去找小芷要麦殷国的联系方式，关于犯罪窝点的事一点都没提到。
两方说辞不一，只是小芷很淡定，说要我们带梁晴语去医院鉴定。没想到真的被鉴定为二级精神病，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在精神错乱的时候告诉自己女儿犯罪团伙的事，然后自己忘了，这一点也不出奇，之后梁晴语被送去海湾区的岐山精神病医院，她的医疗费、住院费也都是小芷给的。从头到尾麦殷国都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的前妻在某个地方过着平淡的生活呢。
显然，闹这一出这完全不是偶然，就算梁晴语有精神病，但她也不可能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一清二楚地说出来。况且，当时她受人教唆，是团伙里最底层的，她不可能知道整个团伙的犯罪资料。这说明，小芷她有特定的情报来源，是连我们警方都没有掌握的线索。”
黎梓斌听得一愣一愣的，微微张开的嘴都不会合拢了。
“所以啊，”洪厉景坐直了身，“我非常担心小芷，我怕她再这样下去会误入歧途。她没有朋友，从小孤单至今，不愿向别人敞开心扉。”
黎梓斌心情有些沉重，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性格难相处也是很正常的。
“黎仔，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乐于助人，局里的人都很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帮帮小芷，开导开导她，不要再让她整天就只知道待在家里。”洪厉景的眉眼爬上了一丝哀愁，眼里泛着些许泪光，充满着请求。
向来心软的黎梓斌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眼神，他也很为难：“可是她性格那么强硬，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能！”洪厉景很肯定地大声说，“黎仔，你可能不清楚，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小芷肯主动去亲近的人。我相信，你的话，她肯定会听的。”
黎梓斌一听，身体一滞。
洪厉景看出了猫腻，他继续诱导：“你看吧，她从来不跟别人搭桌，却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今天凌晨她又千里迢迢地从谷俞区到越宿区给你送吃的，那就证明她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有点暧昧，既可以理解为是男女之情，也可以理解成小女生对一个可靠又可亲的警察叔叔的依赖。
“额，那只是她去参加朋友的聚会，顺道给我捎来的。”
“这个不重要！”洪厉景这次否定了他的解释，“重要的是她对你有好感，不管是朋友层面的，还是男女感情层面的，至少她还是能够对他人表示友好，那就表明她还没有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额(⊙o⊙)…对世界感到绝望？黎梓斌心想他是不是说得有点严重，没到这个地步吧，又不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
洪厉景直起腰，无比诚恳地说：“所以黎仔，你就答应我的请求吧。”
“但也没必要住在一块，”黎梓斌理解洪厉景的想法，可心中还是觉得不妥，“要不我问问房东有没有别的房间……”
“你这是蠢吗？”洪厉景对黎梓斌的不开窍恨得咬咬牙，他怎么就不懂他的意思呢，“她九岁就开始接触刑侦，反侦查意识比一般犯人都要强，就算她住你隔壁，她也能让你一年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黎梓斌被洪厉景吼得抖了一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仰：“可是……”他家有好久没拖的地、塞满垃圾桶还懒得扔的垃圾、随地乱扔的衣服、摆满书柜的高达模型，还有沙发底下的、电视机后的、床底下的安静地躺了一年的好几期的漫画杂志，要是被麦苞芷看见的话，那简直就是糗到家了。
“我问过小芷了，她说没问题。”洪厉景看他还在犹豫，没办法，只好来个先斩后奏。
“嗯？”黎梓斌有点不相信，“这种事，她真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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