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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现之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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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聊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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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密布的天空不见丝毫的亮光,从一开始的花洒式下雨变成了澡盆式倒水,黄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紧闭的车窗上,在光滑的玻璃上汇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河流”,积极地与卯足劲的雨刷搏斗。

    与街道的狂风大作相比,车内就显得烦闷寂静,不流通的空气携带着微不可见的灰尘。默不作声的一男一女,一个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一个在专心致志地睡觉。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麦苞芷都得去一趟地府,给他们送去《梦境死亡簿》、《梦乡转世簿》和《预测生死簿名单》。

    传说阴曹地府有这么一本《生死簿》,记载天地人三界所有生命的生辰、死时,以及阳寿,内容注定且不可更改,世人只知它被第五殿阎罗王所保管,却不知它究竟由谁撰写。

    有人认为《生死簿》直接控制人的生死,一旦被定下死期,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是逃不过,其功能之强,作用范围之广,无须见面,只要有姓名、生辰八字即可置人于死地。

    然而事实上它只是一个方便地府人员工作的登记本,就像出生证和死亡证,仅仅起着记录的作用,并没有决定万物生死的力量,而且在一百多年前开始它就停止了对天界神明的记录,只登记了鬼怪和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的生死。

    《生死簿》由梦乡与地府共同编写,死于梦境的动物和鬼怪被登记在梦乡外来人员管理体系当中,然后写成《梦境死亡簿》。在梦境中诞生的生物为梦境梦乡人,在神树出生的是原生梦乡人,而他们的生死都只记录在梦乡里。

    死于梦境,然后在梦乡转世到现实世界的名单会被登记在《梦乡转世簿》,这本簿子会与《梦境死亡簿》、《预测生死簿》一起交给第五殿阎罗王,再让阎罗王移交给第十殿的转轮王。

    在世间以别的方式出生死亡的就被登记在地府《生死簿》里,最终与《梦境死亡簿》汇总编写成完全版的《生死簿》。

    死在梦境的灵魂因为被困在梦境,所以就不会四处游荡,但世上生死千万,生死在梦境的却不在多数,因此地府每年都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抓捕四处逃散的鬼魂上。于是,就出现了一种 “预测生死簿”。

    这个本子,顾名思义就是预测生死的,它只能由梦乡提供。梦乡有着几乎无限大的土地,种植着上亿棵向日葵,根部吸收记忆,花朵产生梦境,而茎叶上的脉络就是汇集了庞大的记忆数据、经过上百亿千亿次的精密计算所形成的平行的未来世界。

    梦乡中不仅仅有每一个能独立做梦的生物的记忆,还有着现实中宏观与微观世界的客观记忆,这个记忆就储存在永不下落的夕阳上。

    向日葵吸收了阳光与土壤中的营养,就会在茎叶之中形成无数个未来,每个生物都会有无限个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每一次的记忆更新后,被证实的未来就会保留,错失的“未来”就会凋零,成为土壤的一部分,二次吸收后就会成为影响下一个未来的重要数据。

    有些时候,这些被计算出来的未来会进到花朵中的梦境生产所,生物一不小心梦见的话,就会成为传闻中的“预知梦”。

    在每一个胎儿开始被孕育的时候,梦乡就会出现专属于胎儿的向日葵田。梦乡会有专门的采集人,去统计新向日葵田的数量和名单还有收集茎叶中的未来,判断这些生物的死亡时间与原因,一旦死亡概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就会记录在“预测生死簿”里,每月交到地府,地府根据里面的死亡数来增减需要派遣抓捕鬼魂的勾魂使者的数量,这样就会减轻地府的工作量。

    每个动物或鬼怪的死亡概率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这都取决于他们在当下的所作所为,因此“预测生死簿”的名单时常会改动,每个月都会提交新的《预测生死簿》。以前这份工作有专门负责梦乡与地府对接任务的员工来做,现在就交给了已经转世为人,能够在梦乡与现实中自由穿梭的麦苞芷。

    管理《生死簿》的现任阎罗王为第四代阎罗王,名叫墨阎。她是个胡作非为的女阎王,秉持着不会死就往死里作的理念,天天性骚扰自己的副官宇隆清。

    宇隆清十年如一日地接受墨阎的摧残,最终练就了一身只要墨阎一有要骚扰他的想法,就会立刻感应到,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她打一顿再说。在这十殿阎罗里的副官中,也就只有宇隆清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殴打阎罗王了,偏偏墨阎还乐在其中,天天乐此不疲地去骚扰他。

    每次麦苞芷到阎王殿都会看见血腥的家暴场面,她还得去充当和事佬,不然不把三个簿子交到宇隆清手里她不放心,要是交给墨阎,肯定会被扔到不知道哪儿去了。这次去阎王殿,恰巧碰到墨阎开酒宴,就被拉去喝酒了。麦苞芷遵循着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原则,滴酒未沾,然后趁着墨阎喝醉时讹了她一整个蛋糕。

    现在给她当司机的就是宇隆清,健壮的身姿笔直地坐在驾驶位上,外观挺括的西装恰当好处地贴合着他修挺的身材,健康的麦色皮肤、立体的五官看上去十分英俊。他冷若冰霜地操控着方向盘,目光晴朗地正视前方,给人一种器宇轩昂、冷静可靠的感觉。

    宇隆清和麦苞芷都是不爱与人交流的人,对彼此也毫无兴趣,对漠不关心的人冷眼相对,和有利益工作来往的人以礼相称,所以两人经常被墨阎调侃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经过了一番颠簸,车子终于开到了麦苞芷的家,麦苞芷下了车,说了声“谢谢”,宇隆清回了句“这是我应该的”就离开了,两人的交流到此为止。

    麦苞芷回到屋子后没有开灯,乌漆嘛黑的大房子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伞上滴落下来的水声。她把伞上的水甩干后把它晾在一边,走到厕所拿起干地拖就漫无目的地把一楼拖了个遍。之后她把地拖仔细地放好,闭上了眼,游魂似的走到了卧室,打开了门,在偌大的床上出现了另一个自己,这在风雨交加的清晨中显得尤为恐怖。

    床上的自己笔直地平躺,脚自然伸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头部端端正正地摆着,素面朝天,要不是肚子有轻微的起伏,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死了。一道闪电劈过天空,蓝白色的光穿过窗户照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才发现床上的人眼皮在快速地抖动,似乎在做一个激烈的梦。

    麦苞芷走到床边,给自己盖上了被子,身子突然一软,趴在了床沿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床边人的身体慢慢地变透明,最后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之中。而床上的麦苞芷身体逐渐放松,不再僵尸挺,一只手滑落,头也向右偏,眼皮的抖动开始放慢,脸上的血色恢复。终于,有了那么点人的气息。

    人是血肉之躯,有很多地方都不能去,例如像地府那样的鬼怪聚集之地,如果不以灵魂状态进入地府,人的肉体在阴湿之气之下就会失去生气,直面死亡。为了不让自己的肉体受到损失,麦苞芷在去往鬼怪之地时都会变成“梦体”的状态。

    所谓“梦体”,即为人在做梦时梦中的自己,现实的自己为“本体”。麦苞芷拥有能把“梦体”具现化的能力,所以现实中就会出现两个自己,“梦体”不像灵魂,它能被人看见,能对现实的物体造成影响,即使“梦体”消失,影响仍然保留。它与“本体”的不同在于,能够随意穿梭于鬼怪之地而不受阴湿之气影响。在受到物理和法术伤害后也会受伤,但只要本人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这些对“本体”都无伤大雅。

    可是,“梦体”的出现就意味着“本体”正在沉睡,如果无旁人照看,鬼怪趁虚而入,“本体”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但这些麦苞芷都不在意,因为她有哥哥在,哥哥会在她沉睡之时以第二人格的状态出现在她的身体里,对外界做出反应来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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