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一声,给两人酒杯里添满酒,不禁想到一件事情,问道:“老舅,按说咱这一行是属于道教是吧,可我怎么看着无论哪里都是和尚庙,很少见道观的啊?是咱这一行不行,还是怎么回事?”
二舅又掏出烟来点上,我当然也不客气,也点上一支,二舅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据我猜测,可能和两教的行事方法有关吧。就比如说碰到妖邪一类的事情吧,佛家讲究的是度化,而我们道家呢,不是黑狗血就是桃木剑,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办了再説,杀心太重。人嘛,归根结底还是向善的。”
我点头表示认同:“确实,佛家的因果和道家的缘虽然本质相同,别管好坏,佛家更得人心是不可争辩的。”
随后,我俩又探讨了其它的一些事情,这姜还是老的辣果然不假,二舅这几十年来那是阅人无数,看人的本领都快臻至化境了。这也就像人们常说的:这人见的多了,凡是遇到生人,你这一眼看过去,这个人要撅什么屁股放什么屁你都能猜个一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俩磨磨蹭蹭一共喝了近三瓶白酒,盘子都耍了个底朝天,到最后说话都要到舌头了,人也开始晃的不行,便就此作罢。
第二天,天已经放亮了,估摸着有七点左右,我揉着还有些发疼的头起床,收拾了被褥,洗漱过后,推开门,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踝,风还是一样的呼啸。二舅起的比我早,可能是老年人的睡眠都比较短的原因吧,我回忆着昨天他说的让我给他打下手的事情,又一想,自己这刚回来,亲戚朋友还是要先走访一下的。正想着呢,二舅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叠咸菜走了过来,招呼了我一声:“去把汤和馒头端过来!”
我忙应了一声,动身去端吃的,蹲坐在小饭桌前,我看着那一盘花生米,突然脑子一转,打趣道:“您老人家要不再来二两透透?”
二舅用筷子轻轻打了我一下,“别在那给我胡扯!赶紧吃饭。”随后沉吟了一下又说:“你刚回来,咱这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该走街串巷的得去走走,免得别人说闲话,对了,你也多带点什么特产之类的回来没有?要没有,我给你钱你去买些东西,可千万不能空手过去!”
我拍了拍还在旁边的行李:“这个您老就放心吧,您外甥那是什么尿性您还不知道嘛?”
二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边啃馒头边说:“我上午还点小事,东家会过来接我,你就开着小驴子去吧!”
收拾了家伙之后,由于二舅走的会稍微晚些,我就先分包了东西,把上午要送的放在车上,然后把军大衣反穿在前面挡风。路上雪有些厚度,我不敢开的太快,但那好像要脱离地心引力的感觉还是非常强烈,风扫在脸上就像被别人用大巴掌使劲抡一样,雪迷的眼镜都快睁不开了。
我先是走了几个关系特别近的亲戚,这时代虽然在变,社会也在变,可农村人的朴实还是那么的真切。无论进了哪家,都是先热乎的让进屋内烤火、喝茶,然后就是唠家常,问问你的情况,再然后让着吃饭,感觉就是只要你进了这个门,这一顿饭不在他家吃就像看不起他们一样。我是连推辞加道歉,说自己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忙,实在不行就改天。
离中午饭点还近一个半小时的时候,那也是关系最近的一家,我实在是扛不住人家的热情,都已经到扯胳膊拉腿的地步了,死活就是不让你走,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吃一顿了。本来想着下午还有关系要走访,不能喝太多,一到了饭桌上,好家伙,我一看那架势,老少爷们全上阵了。这一场酒下来,从中午十二点多喝到近下午五点,期间女的说男的劝,别说你公斤不倒了,就算你的胃像专门烧酒的酒精炉子似的,都不一定能撑的下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第二天了,头比昨天更疼了,我一边揉着太阳穴,心中一边埋怨自己还一边安慰自己:可不能喝那么多了,唉!算了,人都说酒是粮,越喝越年轻。
起来后屋子里已经没人了,早饭在桌子上放着,用笼布盖着,还是温的。我心中感叹:二舅不愧是单身多少年的老男人了,这生活上的事还是没得说的。雪已经停了,风还是依旧,那辆小三轮仍然停在外面,我收拾完碗筷,便抓紧时间把该走的关系先走掉。
中午回来简单的吃了一点,二舅还没回来,我瞄了下黄历,明天算是个黄道吉日,估计嫁娶的会比较多,看来今天这顿公鸡又没得跑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刚把小三轮停好,手机上便接到一个短信,短信的语气似乎有些急促:速来,把罗盘带来,人已经去家里接你去了。
短信是我二舅发来的,我心中纳闷:难道他老人家公鸡没吃舒坦?转念又一想:不对,一般看日子什么的也没听说过能用到罗盘的?就算是媳妇进门的方向大体也能估算出来,用不到那么精细吧,那……那估计是接了大活了。心中虽然想着,身体却没闲着,刚拿到罗盘,外面汽车的喇叭声已经响了。
来人一身黑色西服,这种装扮在农村是极为扎眼的,他看起来有些急躁,先是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了屋子,然后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罗盘,有些客意的恭敬说:“您是李师傅么?是张大师让我过来接您的。”我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心里有些愕然,又有点不爽,木然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您请跟我来!”
车都走到半路了,我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脑子都有些迟钝了。那人本来还想和我聊两句,不过他透过后视镜一看我那有些阴沉的脸,就没好意思开口,其实他不知道我那是脑子还没回过来弯呢。车速很快,农村嘛,地广人稀,主要也是喜欢留在农村的人愈发的少了。
一路上七扭八拐,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一个新宅院的大门口,我拎着罗盘下了车。一看这家的门楣装饰就知道是一个大户人家,不过,我越是看着方位,越是心中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对,这种感觉就像没由来的一样,就好比人的第六感一样,谁也不能说它不存在。我记得一个世界名人说过:天才是什么,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但是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是徒劳。四柱八字预测上也说过,这人做哪一行真的是天定的。
他看我在那端详了半天屋子,连罗盘都没看一眼,也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从那种有些刻意变成了真正的恭敬,轻声的说:“李师傅,张大师他们还在里面等着呢,要不……您先进去再说?”他这么一说,我猛的惊醒,心中暗骂自己都快成职业病了,便点了点头。
客厅里,二舅正满脸通红的和一个年龄五十岁左右的人聊着,看那人的衣着打扮以及面相体相,应该是个大客。二舅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比划的给什么似的,看表情,那人一边附和着,一边微微赔着笑脸一边点头。司机我俩轻轻推门进去了之后,二人暂停了一下沟通,二舅先招呼了我一声:“徒弟,来见过王老板。”我也搞不懂二舅这是什么路数,只能按他的剧本往前走,忙堆起笑脸,对那人打招呼:“王老板好!”
二舅小声的对那王老板说道:“小徒姓李,也算是我远门的一个亲戚!”
只见那王老板正了正神色,端起来架子,摆了摆手,一口蛮腔的说道:“嗨呀!都不是外人,来来来,坐那,坐那!”说着指了指最末尾处的一处沙发。我一看他这样,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出去混成了什么大神仙,家乡话都不会说了。我还记得我们老家前几年出过一个大官,是附近村子的,好像是上将军衔吧,他老人家进老家前都是把警卫连扔到县招待所里,自己就带一个司机,把车停在一边,走着进村子,然后都是自己亲自掏出烟来让烟。
这里可能有些朋友就会问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外地人,其实这也很简单,从表现来看,载我来的那肯定是司机之类的,他一口地道的家乡话,时间长了,老板是肯定不习惯的。第二,我看了一下那车,确实是好车,但是挂的是本市的牌照,你见过几个老板没事坐司机车回家的。第三,现在什么时间?临近春节,要祭祖了,尤其是老板,最注重的就是孝道和传承了。就这三点综合来看,九成九是本地人出去混生活的。
我听完他的话,也没有坐下,毕竟二舅他老人家在那蹲着呢,我得维护他老人家的权威。正所谓,将不下令兵不卸甲,你再大的老板我不吃你的喝你的,凭什么让你颐指气使。
那王老板看我并没有像他想象中像孙子一样,不由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狠毒之色微显。我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看来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当兵的时候是干什么的,武装侦察连的,放枪打炮都没含糊过,吓唬谁呢?二舅对我的表现那是十分赞赏,虽然脸上不露,估计心里是爽到家了,拍了拍他旁边的沙发,似有些责备的对我说:“啧!你这孩子,王老板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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