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里昂的皇室花园里,莺燕飞舞,花团锦簇,仆从穿梭在老藤缠绕的回廊,园丁悉心照料着瓜果,投放着鸟食,厚石铺就的宽道两侧有花草构成的绿墙,一列狮鹫骑士由此经过,喷泉池中心有形态迥异的天使所构成的雕塑,泉水汩汩地从上方冒出。
精致典雅的花厅之中,爱德华布睿米弗坐于藤椅之上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淡淡地说:“埃德温,时势诡谲啊,这令我始终处于担忧之中。”
坐于小圆桌另一旁的埃德温亚伯拉罕朝爱德华看了一眼后望向远处,双手扶着酒杯放于腹前,沉沉地说:“陛下不必过于忧虑,我国繁荣昌盛,利民则心齐,心齐则外患何惧哉。”
他一口将杯中的红酒饮尽,语气带着坚定:“我潘德将士铮铮铁骨,将用自身性命守卫潘德。”
爱德华扭过头来深深地向埃德温凝视过去,笑意加深,他说道:“我们切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伟大的统一,祖宗的基业,难得的和平,我决不允许有人将其摧毁。”
亚历山大快步经过厚石宽道被爱德华看在眼里,爱德华高声朝亚历山大喊道:“小鬼!又翘课去哪?要去瓦隆布雷啦!你要早做准备啊!”
亚历山大本想悄然无声地出走,却无法忽视误解,他一跺脚,气恼地扭过头来朝爱德华吼道:“早课早已作完!去哪与你何干!”
狠狠瞪了爱德华一眼,亚历山大快步离花园渐远。
爱德华望着亚历山大走远,眼里满是笑意,埃德温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声音沉沉:“亚历山大殿下想练习技术,是件好事啊,何必惹他与你置气。”
爱德华看向埃德温,他的声音带着思忆:“他自幼刚毅,并不满意我与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说太过柔弱,竟为自己取了爷爷的名号。”
埃德温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殿下志向远大,可惜,可惜啦。”
亚历山大走出一段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一眼望去,将站在萨里昂皇家校场空地上的阿尔弗雷德望在眼里,唇角一挑。
阿尔弗雷德见亚历山大来了,笑着将左手上的木单手剑向他抛去。亚历山大面无表情,熟练地接过抛来的木单手剑,从容地摆出一副临敌的姿势淡淡说道:“来吧。”
阿尔弗雷德看他全然一副老剑客模样,心底偷笑,右手持剑轻举指向亚历山大:“还请亚历山大殿下赐教。”语毕,剑尖前递,阿尔弗雷德身斜臂长陡然向亚历山大的前胸点刺而去,亚历山大一惊,急急将刺来的木剑格开,惊慌道:“这不合规矩!”
阿尔弗雷德促狭地笑着说:“哪来这么多规矩!”他如一只探蚌的鹬,调转着手中的剑从多个刁钻的角度朝亚历山大刺去。亚历山大翻转着手中的剑左还右接应对不暇,好在十分灵活,几次都险险地避过了横削竖砍。
阿尔弗雷德看在眼里,赞许地将笑含在酒窝里。两人的剑一交接,阿尔弗雷德这次不放他逃,使着手中的剑缠上亚历山大的剑格刺其手腕,亚历山大英气的眉头一拧,手腕翻旋又反格刺阿尔弗雷德的手腕,两人相互格刺,两把交错的木剑便如两条相斗的腾蛇环缠搅拌起来。
两人相斗引来众人的围观,观众们的欢呼传到耳中,亚历山大弯了嘴角,疑惑地瞪了阿尔弗雷德一眼,阿尔弗雷德一笑。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两剑相随,交接出了悦耳的击木声,一声“啪嗒”,剑势一去,两人在中间留了一片空地,将剑背于身后,俯身互施一礼。
亚历山大直起身体,向众人点头示意,众人纷纷谦谨恭敬地对其还礼。亚历山大优雅一笑,转身走出校场,阿尔弗雷德见了与众人告辞后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校场来到了一片安静的草地上,亚历山大将两手一抱望着远山,自顾自地说道:“方才我数次因自身原因格刺做的并不到位,你借此可以将我击败却要与我平手。”阿尔弗雷德走上来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他沉沉的声音里带着赞许:“不管是技术还是意识都有很大的进步。”
亚历山大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这次我的单手剑测试并不理想,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阿尔弗雷德无言,只是关怀地看着他。亚历山大突然想起什么,握拳击掌道:“对了,马上就要启程去瓦隆布雷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望向阿尔弗雷德一笑:“在此次的潘德庆典上萨里昂亚伯拉罕公爵之子阿尔弗雷德亚伯拉罕将受成人礼,从此我的跟屁虫阿尔弗雷德亚伯拉罕将成为一名勇敢无畏的骑士以及萨里昂公爵爵位的顺位继承人啦。”
阿尔弗雷德煞有介事虚按右手,假正经地望向亚历山大一字一句地说:“等等,是我听差了?我是谁的什么?”
亚历山大夸张地扬着眉嘟着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是本殿下的跟屁虫啦!”
阿尔弗雷德双手齐出去呵亚历山大的痒,气中带笑地说道:“是吗!”
亚历山大对呵痒一事极为敏感,身子不自主地闪躲,饶是如此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笑的口吻仍有一丝皇家的威严:“住手,快住手!还没个一官半职呢就敢以下犯上了!?”
阿尔弗雷德埋着头不看他笑红的脸低声呢喃道:“小人受布睿米弗家族欺压已久,不能再忍受了!”
不知哪一手下得重了一些,极幼稚的声音从亚历山大的喉间逸出,他的身子剧烈地一扭朝草地上倒去。阿尔弗雷德一惊,连忙去抱,却暗叫不好。
两人都倒在了草地上,阿尔弗雷德将双手往亚历山大的身体两侧一撑,紧接着一瞥,只见亚历山大的笑意还没褪去,两相凝望,阿尔弗雷德心中突然升起了奇异的眷恋之感,甜蜜而苦涩。
亚历山大望着他,促狭一笑。
这娇憨可爱的脸颊成了照进他心中的月光,纯美无暇,他愿奉献一生将其供养。
阿尔弗雷德深陷不已,情不自禁又小心翼翼地俯身下去用自己的唇轻轻地触了一下亚历山大的唇尖,这是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能够表达心中感受的方式。
这一吻打碎了幻境,亚历山大像是惊醒的人猛地将阿尔弗雷德推开,阿尔弗雷德眼中闪过慌乱,连忙移开身躯并伸手将亚历山大从地上拉起。
亚历山大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嗔怒地瞪了阿尔弗雷德一眼,说道:“你就快要成为骑士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阿尔弗雷德舔了舔干燥的唇,急切地说道:“亚历山大,我真的很抱歉。”
亚历山大嘴角一弯,很有风度地握着拳锤了锤阿尔弗雷德的胸口,像是给他打气:“这没什么。”
看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心中偷笑,但听了这句话,阿尔弗雷德乱跳的心被安抚了,整个人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美好。
亚历山大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单手木剑抛给阿尔弗雷德,说道:“来,教我格刺。”
一望无垠的蓝色牛奶里突然浮出一块巨大的土黄色奶酪。
孔宁加悠闲地坐在桅杆的横木上,将右手放在眉前规避阳光极目远眺。他能清晰地看见岸上的人们的活动,收起右手,孔宁加扭头向下喊道:“看到大陆了!”
开瓢安德鲁听着声音朝上面望了一眼,笑着吆喝道:“弟兄们,准备一下,就要登陆啦!”他将两手的拇指插在腰带中小声地说道:“开瓢要开嫖啦!”
疯胡道格拉斯推开船长室的门走到甲板上,看了得意的开瓢安德鲁一眼说道:“安德鲁,一会你带孔宁加在巴兹克熟悉熟悉。”
开瓢安德鲁含笑应下,疯胡道格拉斯似想到什么,转过身来指着开瓢安德鲁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去找小妞!”
开瓢安德鲁无奈地摊开手点头说道:“是的,船长。”
海上皇帝号停入港口,铁臂布鲁克放下船锚。
孔宁加随喧闹的海盗们走下船,回头一看,有很多造型奇异但颇为坚固的大船已经停在了港口,这些大船上飘扬着花式各样的旗帜。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疯胡道格拉斯的船队,看来老相识差不多都到齐了。”
孔宁加侧头一看,开瓢安德鲁经过他,一拍他肩又说道:“走,带你看看马里廷帝国的大城市巴兹克!”
孔宁加眼睛一亮:“马里廷?那个雇佣兵之国!”
开瓢安德鲁看了他一眼笑道:“知道的还不少!”
孔宁加一笑:“凡斯凯瑞人都知道。”
开瓢安德鲁点点头表示赞同。
孔宁加跟着开瓢安德鲁走在破旧的街道上,感受着四处的阴沉,脸挂伤痕的人挤在黑暗的小巷里时不时警惕地朝外面望来,一行披着灰布斗篷的人携带利器沉默地疾行而过,身着重铠的流浪战士三两成群地游荡着。
两人转进一家略显古旧但散发着温暖的酒馆。
开瓢安德鲁轻佻地环顾了四周,孔宁加则好奇地打量着酒馆的陈设与里面的顾客,只见与开瓢安德鲁对视的人,有的识相的转过头去,有的则微笑地遥敬一杯啤酒。
孔宁加跟着他径直来到酒馆老板的长木柜前坐下。开瓢安德鲁熟稔地说道:“吉诺,两杯麦酒,两份酥鱼面包。”老板吉诺吩咐后厨准备食物,转身倒上麦酒放在木柜上,看了孔宁加一眼,开瓢安德鲁的拇指一指旁人对吉诺说道:“新来的。”
孔宁加望着吉诺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凡斯凯瑞,孔宁加奥古斯丁。”吉诺伸出手来:“吉诺。”孔宁加扬起眉来嘴角一弯,与吉诺做了一个凡斯凯瑞交臂式握手。
开瓢安德鲁喝了一口杯中的麦酒,打了一个机灵,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舒服。吉诺,最近有什么活儿吗?”吉诺很老道地靠在木柜上,将嘴凑近开瓢安德鲁说道:“203有个大主顾,你可以去看看。”开瓢安德鲁摩挲着酒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孔宁加说道:“来一口。”孔宁加探究地看向面前的桶木酒杯,没有犹豫,抓起酒杯大闷了一口杯中的麦酒,只见孔宁加连忙把酒杯杵在柜子上,腮帮子鼓起,脸涨得通红。吉诺见状要躲,可是孔宁加强自将口中的麦酒统统咽了下去,接着重咳起来,吉诺和开瓢安德鲁看着脖脸赤红的孔宁加哈哈大笑。
孔宁加缓过劲来,吁吁地匀气,他感到鼻腔口腔咽喉火辣辣的,浑身渐渐温暖起来,气力又增了几分。
开瓢安德鲁笑看着他说:“怎么样?”
孔宁加回看过去嘴角一弯:“棒极了!”
开瓢安德鲁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现在要有准备,有组织的活动才能捞大鱼。一些心怀鬼胎的商人、阴谋家可是我们忠实的合作伙伴。”
孔宁加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诚恳的点了点头,同时提出了疑问:“我们这样算不算接私活?船长那怎么交代?”
开瓢安德鲁挑了挑眉说道:“我们?你也要去?凭你现在的手段,可能会死哦。”
孔宁加的语气中带着寂寥:“请让我与你们一起去,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开瓢安德鲁深看了孔宁加一眼,饮了口酒说道:“好好活着,船长那里你不用操心,一会儿跟我去看看吧。”
孔宁加笑了,一口将麦酒饮尽,将杯子伸向吉诺:“老板,再来一杯。”
两人解决掉食物,起身转上楼去。
孔宁加跟在开瓢安德鲁身后来到203号房间前,开瓢安德鲁敲了敲门板说道:“开瓢拜访。”里面一道儒雅的声音传出:“请进。”
二人进了门去,一眼望去,房内布置精美,名酒果脯陈放各处,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手拿两只酒杯立在沙发前说道:“欢迎。”
开瓢安德鲁笑着接过酒杯饮过红酒问道:“奥利弗先生有什么事需要代劳?”
奥利弗看了孔宁加一眼,开瓢安德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介绍道:“新来的瞭望海盗。”
奥利弗朝孔宁加点了点头,转身往桌案走去说道:“来看地图。”边说着边倒了一杯酒递给跟过来的孔宁加。
孔宁加接过酒杯饮罢,就见奥利弗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对开瓢安德鲁说道:“贝克家的商船五天后会在这里经过,这些年贝克家胃口越来越大,该敲打敲打了。”
开瓢安德鲁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奥利弗说道:“要是上面没什么好东西,回头你可要再加一笔酬劳啊。”
奥利弗拍了拍开瓢安德鲁的肩说道:“亏不了你的,先从我这拿够弟兄们的酬劳,事后不够再问我要,只要不离谱,我都会出。”
开瓢安德鲁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是大人,不是老爷,却是个老实人,酬劳是有一寸实料打一寸铁,怎么也不会坑到金主头上。”
奥利弗点点头从桌底提出一袋银币说道:“看这些够吗?”
开瓢安德鲁接过一掂量,回道:“可以,够喝一阵子了。”
商定之后,开瓢安德鲁带着孔宁加离开了203号房间,身后的奥利弗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笑着。
华美典雅的萨里昂宫廷灯火通明,雕梁画柱间散发着令人平静清爽的香气。
亚历山大弯着唇角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书厅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爱德华,他心中羞愧,一时踯躅不已。
爱德华面带温柔的微笑,他轻轻地递上一杯牛奶说道:“怎么样,测试通过了吗?”
亚历山大脸颊微红,接过牛奶杯抿了一口杯中温纯的牛奶,心中一暖:“对于单手剑的使用还不够熟练,尚需多练习一段时间。”
爱德华点点头,这位英武的国王不自然地搓了搓手心,小心翼翼地说道:“恩,那么艾蕊,你练习击技,我不反对,但我希望你的身份由此回到正轨。”
亚历山大手捧着杯子奇怪地望了爱德华一眼说道:“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潘德王国卡瓦拉王室爱德华一世之女亚历山大布睿米弗。”
爱德华上前一步急切又不失耐心地说道:“可是现在大家都认为爱德华一世只有两个儿子!”
亚历山大闭着眼摇摇头,他越过爱德华,将杯子放在身旁的小桌上,回过头来说道:“那是他们认为的,我从未否认过自己的身份。”
爱德华沉沉地望过去,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排斥这个身份?”
亚历山大扭过头去说道:“我从来都不排斥我的身份,我为身为你的女儿而感到骄傲。但是我排斥生为王女给我带来的束缚,我讨厌女红,喜爱长剑与战马,我多么希望你能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骑士。”
语罢,亚历山大快步离开。
爱德华目送自己的女儿离开,转身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无言地站在落地窗前。
清冷的月掩上黑纱,张牙舞爪的枝桠沙沙作怪,惊得三两乌鸦嘎嘎乱飞。
亚历山大褪去外衣,将绑在身上的硬布甲脱去,轻轻解开裹在上身的布带,明显感到呼吸通顺起来,身体难言的舒畅,她叹了一口气,换上睡衣悄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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