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小稚被不明绑匪绑走后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恰恰相反,他被拘禁在一个华丽的行宫中由专人看守伺候着,饮食物资一应俱全。
从窗户远望,远远可见行宫大门外站着一个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有时楼下花园小径也会有武装小分队来回巡逻。他到如今也弄不清到底自己是何处境,甚至还一度黑色幽默了一把,觉得自己是被误认了的富二代,现正被自己的富一代老爹活捉回来接受惩罚。有时,他甚至担心起自己是否进了恐怖组织的贼窝。想来想去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伙人把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绑来供着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只能把心提在嗓子眼儿,求神拜佛地过着每一天。
暮色四合,黄昏再现,最后一抹夕阳还留恋着大地的温暖。雾气氤氲弥漫,已经是第三天了……
“有人吗?——快来人啊!”
还是那个会说中文的中年女佣推门而入。
“您有什么事吗?”她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样子也不像是东南亚本地人。
小稚从床上坐起,恳求道:“能带我出去溜溜吗?就一小会儿也不行?我都被困了三天了,你们到底想怎样啊!”
女佣面无表情,又把门锁了回去。
哐——
寻常温顺的小稚也终于爆发了,随手操起床头灯砸了出去。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恐惧焦虑早已过去,剩下的只是麻木与悲哀。他心里默默念着子皓的名字,幻想着这个从小到大唯一的依靠能及时出现拯救自己。他突然想起身上还有一件十六岁生日时子皓送的用于防身的迷你电棒。一个念头蹿上心头,于是选择铤而走险。
他事先藏匿在门后,趁女佣进屋询问的一刹那将其电倒,中电后的女佣毫无声息地倒在了门口。小稚环顾四下,赶紧将女佣拖入屋内换上她的工作服,又照着这女佣的发型将自己略长的头发简单捯饬了一翻壮胆逃了出去,手中时刻紧紧拽着那根迷你电棍,就如同子皓在自己身边一样。
埋头走着走着,两次和楼内的其他佣人擦肩而过。他一心只顾着怎么躲人,却不知自己早已深陷在迷宫般的宫殿中。
“嗨——!”
他猛一惊,诺诺转过身向朝他喊的人鞠了一躬。迎面传来的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叽叽咕咕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小稚不敢啃声,更不敢抬头。可那人越走越近,走到跟前时方才止住脚步。紧接着又是一通不知所谓的训斥,最后从他嘴里冒出一句“go!“然后指着附近一道华丽的大门。
心里七上八下的小稚早已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赶紧埋头绕过那彪形大汉,朝他所指的那扇门快步走去。门前的两名侍卫替他拉开了门,待他进去以后门倏地又被关了起来。小稚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刚逃出牢狱般的小屋,又稀里糊涂进了一个更大的“监牢”。
偌大的屋子中四下竟空无一人,他终于敢抬起头像没头苍蝇般到处寻路。
“你是谁啊?”——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问话,差点儿把小稚的魂儿都给吓掉。从侧面房间中走出一个清瘦的年轻小伙。小稚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识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眼瞧着对面走来的就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而看上去却更加文弱的书生气男子。他来不及多想,紧了紧电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那小伙似乎也警觉到了威胁,惶恐得连连后退。
突然,大门处有了动静,小稚睿智地闪身躲进了厚重的腥红色法式窗帘里。
一声声铿锵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而那文弱书生却并没有如小稚想象般将其揭穿,反倒转身躲回了自己屋里,女人随即也跟了进去。
小稚轻轻掀开布帘,小心翼翼地踮脚前行,透过没有合拢的门缝往里窥探。
那女子身材曼妙,只是背对着门瞧不着脸。而刚才那个怯怯懦懦的男生却一脸死灰地坐在床边默不啃声,看似畏惧中又掺杂着压抑许久的愤恨。
女人关切地坐到了他身边:“我这两天太忙了没顾得上你,生气了吗?”
男子别扭地往边儿上挪了挪,生怕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对于男子的冷漠,女人看上去习以为常。她只是试探地说着那些可能让男生顺心顺意的安慰话。
“听马琳娜讲,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有心事啊?”
男子怒然回头瞪了她一眼,自嘲地笑了起来。
女人愣住了,只得附和着:“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男子收敛笑意,心有不甘地反问道:“你这明知故问!俺就想知道,到底啥时候能放俺出去!”
“这儿就是你的家呀!”女人见男子终于肯开口跟她讲话,忙喜出望外挨了上来:“你需要什么都尽管跟我讲,只要你肯跟我说,我都能帮你办到的!”
当女人的手碰到男子胳膊时,他似触电般本能地侧身避开了,背过身去黯然神伤:“俺就一农民……你把俺抓来这儿养着又不许俺出去,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女人脸色不由沉了沉,像个被深爱的人迎头痛击后的怀春少女,隐忍着故作释怀地笑了笑。
“前两天我去了躺总统府。”她刻意岔开话题:“这阵子外面太乱了,就连总统也差点遇刺。我的车在途中被伏击,差一点儿就不能回来见你了。”
面对男子冷冷的背脊,她只得自顾自地说着:“我试着向总统提出复兴皇室的事……即使他不感兴趣,我还有别的办法。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推上帝位的!”
“俺都说了多少次?俺是中国人,俺在农村长大不是啥皇帝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刺激到了男子,一直闷不着声的这东北小伙突然言辞激越:“俺爹妈都在等着俺回去呢!你不放俺,迟早就死在你面前!”
女子失望至极,却异常坚定地凝视着男子:“我跋山涉水把你找来,就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皇帝命,我说你有你就有!”
“你别欺人太甚了!”他双手紧紧捏住女子香肩,势要将其捏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俺?为什么偏偏是俺?——说啊,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女子眼中噙泪,任凭对方如何猛烈地摇晃着自己:“你只要记住,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值得的!”
男子失去理智,一把推开女子逃向门外,正撞到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小稚,两人都应声倒地。
“你怎么会在这儿?”紧追在后的女子看到这一幕惊愕不已。
“我……”
女子忙扶起自己的心头肉,勃然大怒。门外的士兵闻声都统统冲了进来站成两列。
女子匆匆将男生送回屋内,转身立马变了脸,对着这帮卫兵一阵痛斥。
领头的卫兵长忙带领众人鞠躬道歉,随即一挥手命人将瘫软的小稚架了出去。
“等等!”那个文弱的小东北再次从屋里蹿出:“你……你可甭再乱杀人啦!”
女子忙压制着怒气应付道:“是我没处理好,你就别管了!”
小东北慌乱中看了几眼小稚,依旧不依不饶地求女人放过。女人无奈,只得命人对小稚以礼相待,护送着他先回房去了。
小稚的这次出逃终以失败告终。经此一次,他想再逃恐怕比登天还难。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整个心思却不在逃跑上了。刚才那神秘女子的脸,她的眼神,还有她脸上独一无二的美人痣一遍一遍地在他脑中回放。天啊,他简直难以相信,天底下还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在不断的回忆思索中,挂在子皓床头的那张杀父仇人的画像和这女子的容貌毫厘不差地重合在了一起。
“啊——!”小稚猛然从梦中惊醒,急踹不止……
门边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小稚一惊,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熟悉的身影摸黑进了屋,走到桌前点燃了一盏暗淡的油灯。
“是谁……”
就着昏暗的灯光定睛看去,原来是下午被他用电棒击晕的那个中年女佣人。
“做噩梦了?”她走到床前关切地问。
小稚没有回答,只是抹了把大汗淋漓的额头。
中年女佣人看着小稚防备又恐惧的模样,先开口安慰道:“你不用那么怕,
你也不会有事的。”
“那……你们抓我来干嘛?”小稚心悸难平,还在轻喘着。
中年女佣慈祥地笑了笑:“在这里,只要记住少说话就会平安。而且,再过两天你就自由了。”
“什……什么?”
女佣没有多做解释,她吹灭了油灯又轻轻合上了门。
“子皓,你到底在那儿……快来救救我啊……”
久违的泪水还是憋不住流了出来,无声无息地洒落在青灰色的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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