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纶躺在病床上,看到那个男孩儿立在门口。
陈纶摘下眼镜,放下他没看完的书。
梁灼尬尴地跟他问了好,问了他的情况。
梁灼知道他桃李满天下,但身边朋友却没有多少,独居至今。
“我没事,一个人习惯了。醒来之后甚至感觉身体比以前更好了。”陈纶苦笑了一下。
“你的毕业程序我会给你审核的,不过要延期一下——等到我出院。”陈纶平静的看着他,“梁灼,你是我学生中最有激情和生气的一个,我不只希望你顺利毕业,我更希望你不浪费自己的这份天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老师。”梁灼觉得自己难以接住这灼热的目光。
他在之前和陈纶表达过自己的毕业欲望,不会从事自己的音乐专业,他知道自己的决定让陈纶挺失望。 因为相对音乐,他其实对动物更感兴趣,他一直想和严妍一起做宠物店生意,他对猫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陈纶叹了口气,说道:“我又失去了一个好学生,《龙生九子 》没有人与我合奏了。”
梁灼尴尬地笑道,“老师你桃李满天下,能演好曲子的学生比我多的多了。”没等他回话,梁灼又问道,“陈老师那天你指挥的现场到底怎么了?” 陈纶摆摆手。
“不知道我也记不清了。突然就晕倒了”陈纶说。
“可是为什么整个乐队的琴弦都断了?钢琴的音也垮了”
“”
“老师,你看到了什么吗?有一个坐我后面的中年人他问了你的曲子名字,他好像对曲子很惊讶,之后你就倒了。”梁灼回忆起陈纶那双银色的眼睛。
“中年人?”陈纶更迷糊了。他扶额想了想,“我好像看到凤鸣于野,龙翔于天,正是曲子里我最想描绘的那副景象。但是突然那些龙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开始撕咬残杀”陈纶沉默了,他一点一点回想起来了。 ”
可是琴弦为什么都会断呢?只有共振超过最大的频率琴弦才会断裂啊难道是曲子哪里写的有问题,让所有乐器同时音调过高了?”
梁灼也迷糊了。
他向陈纶道别,静静地关上了房门。 医院外是寂静的一条人行道,黄色的路灯洒在路上。
礼堂里那个男人惊愕的眼睛又浮现了在了梁灼的脑海中……
哗啦啦的雨声在夜里响个不停。
最后值夜班的一些人开始陆续走出这栋森严的大楼,一片片黑伞根本接不住这些雨滴,他们浑身都湿透了。
一袭雨衣躲进了空旷黑暗的大厅里。
“这里是办公处,你不能进来。”
来者被一个高傲的女助理拦住。
他揭下了湿淋淋的雨衣帽,苍白的头发滴着水,脸上横贯了一条可怖的伤疤。
女助理吓得手缩了回来。
老者两只眼睛如鹰眼般直勾勾盯着她。另一只手伸出了一根拐棍,指指门内。
“我是任会长的一个老朋友,特地来见他。”
女助理只好迟疑地打开一条门缝,闪了进去。
老头子咳嗽着,缓慢地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来。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窗户,空旷的大厅内,老者拄棍的身影瞬间被映得雪亮。
大门又缓缓打开,女助理退出来,合好了门,里面立马响起了反锁的声音。“对不起,我们的办公时间到了,会长不再见客了。”她看了眼老者,高跟鞋噔噔地下了楼。
窗外雨依然瓢泼一样,老者静坐着,水滴沿着他雨衣的帽檐倾注下来,阴影中的面庞像是在狠狠地盯着那扇大门。然而厚重的门那边毫无声音,两边无形的力量僵持着,这一刻只闻雨声。
刹那间又一道白光闪下,照亮他的身影,老者的身上突然开始发出丝丝白气,紧接着白气越来越浓烈,原来是他身上的雨气都开始剧烈蒸发,浑身像是笼罩在浓烟中一样。
他开始起身走到门边,这一刻他全身的温度更逐渐升高,以至周围的空气居然开始如热浪般波动排开!
他伸出手,握住了把手,瞬间手红如熔铁,闪耀的高温能量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袖子开始燃烧,钢铁的把手也像巧克力般开始融化!
融化的钢把手像一团火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呲的一声。
他推开了大门。
任安高坐在桌后,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影与严肃宏伟的厅内布置相得益彰。
两个人对视着。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老朋友了?”男人冷笑着,“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脸上那道疤。”
老者脸上的肌肉抽动着,那道疤上青筋暴起。
“任安……”
老者的嗓音沙哑着,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现在位高权重,得到了那么多你想要的,为何现在又再掀风雨?”
“位高权重?”任安冷冷道,“帝都之中,谁能说自己已经位高权重?我用了几十年时间也不过做到一个行业会长,更有无数人在我头上,这样下去何时才是我出头之日!”
“你是怕应龙之力届时消失,所以不肯放过九子献世的机会!?”
任安起身走出来,踱步到老者跟前,死死盯住他。
“九子现世,真龙不死。谁取得真龙之力,天下将重得真龙庇护!这可是你说的!!”
他跨过一步,和老者侧对,“那时应龙之力我都可舍弃,你们两个老家伙又能奈我何?”
老者剧烈地咳嗽着,
“应龙!”
他的拐杖戳着地,
“你逼出九子,天下就会大乱,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已经这样对我说了五十年了!五十年了!!五十年前我就该杀了你!”任安咆哮道,他可怖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和雷电,瞬间周围狂风大起,吹开了老者的雨衣,窗帘也在空中飞舞。
他努力压住怒火,一切才渐渐平息下来。
“我本该早就死在那个山头上的,但我走了出来,是应龙之力选择了我!是龙让我在那个地狱里活了下来!”
老者的身形被压得单薄起来,雨衣陡然碎裂,那些碎片开始在他周围燃烧,露出了那张沧桑的脸与疤痕。
“应龙……我知道我今日早已不是你的对手……但黄龙之力已经流传千年…………”老者开始咳嗽,
“真龙未现身已有千年。而九子一现,不是天翻地覆,便是生灵涂炭。你为何如此执迷这个传说?一介凡人,得为人龙,古今过往者无不战战兢兢,你为何要拿它来掀这千年风浪?”
老者的眸子开始燃烧,双眼变成火球一般,皮肤变得滚烫,似乎一只野兽在他体内蹿腾。
“人们会相信有龙的存在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如远古巨神一般深远沙哑,“人类进化到现在,神灵早就消失了。”
“哈哈哈哈!!!”任安大笑。
他贴近老者沧桑的脸,“战战兢兢?凡人就不可掌控自己的命运吗,就得向你等俯首称臣?”
“为何你等呼风唤雨,我等蝼蚁听命?你已经活了多少岁了,蒲牢?你见过焦尸满布的山谷吗?火光遮蔽太阳的战壕?你冷眼旁观,从不身入地狱,哪知人世苦难真是怎样?我在那里活了下来!!!那一刻我明白了,龙要我活下去是有理由的!他选择我是有理由的!!。”
任安可怖地狂笑,“我从未感觉龙力在体内如今天这般强大!!蒲牢,你说的确实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你空守黄龙之力这么多年,却毫无作为!枉生为龙,真是可惜!现在九子已经重新开始现世,我会去信你这缓兵之计的谎话吗!”
他攥紧了拳头,“真龙必将重现,谁也拦不住我!!!”
老者的白发在风中飘扬,他自知阻止不了任安,眸子很快又冷却了,他的面容无限苍老。
良久。 一道白光划下,厅内变得惨白,任安再转身,老者已经不见,云层深处似传来一声龙啸。
任安冷笑着,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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