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八年(西元1348年),正月初一。
此时,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到来,代表着至正七年的时段正式结束,今日的春节迎来了大元王朝新的一年——至正八年。整个大都因为春节的到来,正式热闹了起来。城外,一排一排的农田万象更新,正等待着阳春三月萌芽成长。一座一座的民房张灯结彩,调皮的顽童们跑出了家门外,小伙伴们聚在一起互相嬉戏。村中的青壮扛着爆竹摊在地上,拿起香烛点燃引线,将一串串炮仗炸得噼里啪啦地响。屋内的妇女正在厨房忙碌,准备着春节里北方的中国人喜欢吃的食物——饺子。城内,大街小巷无一例外,遍布了不少走江湖表演杂耍的,也有一些从海外或边塞来的胡商拿着各种稀奇玩意儿叫卖,那些茶楼、酒楼、青楼等等,全部都挂满了象征喜庆的红布条,唱曲儿的、表演戏曲的、弹奏乐器的全部云集于此,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游客,每逢佳节时都会来到这些地方畅饮开怀,顺便听一听温婉动听的歌曲,看一看激情洋溢的戏曲,享受着贫穷人所不能享受到的至上生活。
户部尚书府里,吴夫人正在大厅里正襟危坐着,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她身旁站着的一个丫环打扮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还算漂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个小女孩正是毛三的妹妹毛玲。她见吴夫人把茶杯里的茶,伸出手就要把他端走,吴夫人见了,委婉地说道:“小玲,不用再泡茶了,你就先留在我的身边吧。”
“嗯,夫人。”毛玲乖巧地点点头。自从上次毛三入住户部尚书府,毛玲在陈家待了有两个月了,她在陈家的这段时间以来,学会了一些基本的礼仪,而且也很努力做事,经常为吴夫人沏茶递水,还帮吴夫人生火取暖。吴夫人很喜欢毛玲,把她带在身边,并且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她很好。
吴夫人望着门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本来她早就已经怀孕,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她的肚子也微微隆起了。现在整个府里,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她的儿子陈白普有好几十天没回过家了,连青鸾也没有亲自前来,丈夫从今日早晨起就穿上官府,带上刘辅前往皇宫参加宴会。这个家基本上冷冷清清的,一点儿都感受不到过年的氛围,吴夫人只能坐在大厅内喝茶解愁,好在有个可以跟她说话的毛玲,她也倒不会觉得很寂寞。
安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向吴夫人行礼说道:“回夫人,赵小七王顺和毛三这几个孩子来了。”
“哦,那好,让他们进来吧。”吴夫人眼前一亮。倒是忘了陈白普跟这些孩子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从哪儿认识这些孩子的,一开始吴夫人对宋强他们有些警惕,生怕陈白普跟他们学坏了,后来陈白普以自己作为证明,才让吴夫人觉得自己多疑了,同时也不感觉宋强他们很陌生了。自从陈白普入住皇宫以后,陈白普时常托毛三,或者是方馍和吴溜子,又或者是托付那个叫张大柱的汉子前往自己的家,代自己向吴夫人请安,有时受到皇上的赏赐,陈白普还托人送一批一批的丝绸到家,这使得吴夫人心里为陈白普感到高兴,若是陈白普受皇上看重,说不定以后连科举考试都免了,还能成为天子门生直接入朝为官。
过了一会儿,赵小七三人从门外走进了大厅内,毛玲见到他们三人,高兴地叫道:“哥哥,小七哥,顺子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王顺笑道:“除了普哥之外,玲妹妹你觉得还会有让我们来他家?”
“哦,这倒也是。”毛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道,“话说,为何白普少爷没亲自来?”
毛玲现在是陈家的丫环了,而且也得识得礼数,所以就应该称呼陈白普为少爷。
“还不是皇宫要举行宴会了,普哥正在皇宫里忙着呢,还有大皇子也一样,听说他们现在排练的戏曲已经练习好了,到时候就要在宴会上为皇上献上表演呢!”赵小七的嘟囔里满是对陈白普的不满。“真是的,普哥也真是小气,只准带上大哥二牛哥和凯弟去赴宴,却要让我们代他来给夫人请安,小三,你说是吧?”
“。。。。。。”毛三沉默无语,搞得赵小七满脸黑线,觉得跟毛三说话是个十足的错误。
王顺觉得赵小七满腹牢骚打坏气氛,立即把他摇醒,赵小七猛然醒悟过来,在吴夫人面前这么说陈白普可是个错误啊!赵小七赶忙道歉:“夫人,刚才是我多嘴了,您不要往心里去哈。”
“算了算了。”吴夫人摇了摇头,对赵小七他们满是笑意,“也是普儿亏欠了你们,才让你们这么不满,若是普儿回来,我会让他想办法补偿你们。”
可赵小七却立即推辞道:“噢不不不,夫人,刚才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一直保持沉默的毛三正在向着大门外看,没有去注意赵小七他们,此时他正在想什么呢?
皇宫里,群臣皆已集结在大明殿殿外,每个人都穿着华丽的质孙服,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见过在朝中相处很好的臣僚拱手行礼后,按照各自的身份坐在了各自的席位上。而作为皇帝的妥欢帖木儿,自然是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接受诸位朝臣的行礼,同时接受来自于藩国和行省之地的进贡。对元廷进贡最有诚意的,当属高丽了,最具代表性的自然是高丽贡女,足足有一百多个。高丽在后世被分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大韩民国,它建立于唐朝灭亡的十一年后,结束于明朝初年,蒙古与高丽的结交,始于元至元七年(西元1270年),但在此之前,两国本有过结盟,后来因为蒙古使者死在高丽边境,致使两国断交,并进行了长达五十多年的混战,然而高丽一个偏安于朝鲜半岛的小国,又怎是征服过大半个亚欧大陆的蒙古人的对手?在军事上对抗蒙古人胜少败多,直至元世祖将女儿下嫁高丽,与高丽结为姻亲,才彻底地结束了蒙古与高丽的敌对。
这场盛宴最主要的是诈马宴,但诈马宴的做法同时很复杂,特别是一顿烤全羊,要烤制整整一天,甚至是两天时间才能烤好,幸亏陈白普是从后世来的,教御膳房的伙夫和庖丁将烤全羊的烤制时间缩短几个小时,现在众臣即将品尝到的烤全羊,就是已经提前烤好的。
而且,诈马宴饮酒是不需要酒杯的,而是用银制的酒勺饮酒,并且喝的还是蒙古人特有的马奶酒。旁边的太监端着陶瓷酒瓶,往妥欢帖木儿的酒勺里斟满了酒,往后退了三步而跪下,妥欢帖木儿兴致勃勃之下,举起酒勺将美酒一饮而尽。宴席两边的大臣都有了动静,纷纷站了出来,面朝皇帝下跪,一旁负责演奏的乐师,也开始演奏音乐。
等皇帝喝完了酒把酒勺放下,周围的朝臣都各自返回原位,也都饮起了美酒。伯颜不花命人安排舞姬上前,只见十几名舞姬走上大殿前台阶下的高台,伴随着乐师悠扬动听的乐曲,为众人跳起舞蹈。
“母后,大皇兄和白普哥哥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啊?”坐在妥欢帖木儿左侧的,是奇皇后完者忽都,还有二皇子脱古思帖木儿和公主海日雅若,海日雅若正在好奇为何自己的大皇兄,还有自己喜欢的陈白普为何不在此地。
“他们之前来找过母后,说接下来要为皇上献上一份表演,然后两人就走了。”奇皇后道。
“唉!”海日雅若感到郁闷地叹了口气,但过一会儿忽然向奇皇后说道:“母后,儿臣要喝葡萄酒!”
“不行,你可不能喝。”奇皇后立即摇了摇头,“你现在还没长大呢,小小年纪怎能喝酒?”
“母后,可是儿臣真的很想喝呢,葡萄酒那种甜甜的滋味真的很让儿臣难以忘怀呢!”海日雅若继续撒娇地道。“上次过中秋时,你都给孩儿喝过了,为什么这次不可以了?”
坐在妥欢帖木儿右侧的,是正宫皇后伯颜忽都,她温婉地笑着对奇皇后道:“妹妹啊,既然雅若这么想品尝葡萄酒,你也不妨让她喝一些,反正这葡萄酒也不是很容易让人醉。”
奇皇后一看到伯颜皇后,心里感到非常生气,只有在每逢过年过节时,伯颜皇后才有机会出坤德殿一次,平常的日子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就因为她的仁慈,使得自己生的三个皇儿,个个都非常喜欢她,而且远远超过喜欢自己。不止如此,奇皇后还因为尊卑有序的原因,对她非常敌视,当年要不是伯颜从中作梗,使得皇帝不得不娶了伯颜忽都,这正宫皇后的位置,早就是自己了,而坐在皇上右侧的,同样也是自己,因为元朝毕竟是以右为上的嘛。但奇皇后心里敢怒,明面上可不敢,她皮笑肉不笑地向伯颜忽都笑道:“姐姐说的是呢,不过我可不敢让雅若喝太多葡萄酒,让她适当饮一些也是没有问题的。”她接着向一名宫女下令:“来人,为公主殿下斟酒。”
守卫着大明殿的怯薛军大约有一百多人,其中两个身着铠甲,头戴钹笠冠,各自手持笔刀和长柄斧,两人矮小的身影很引人注意,他俩从始至终一直都注意着妥欢帖木儿。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不过若是论身高和体型的话,其中一个少年比另一个少年身高要高得多,快要接近大约15岁人的正常身高了,体型长得比较魁梧,另一个少年虽然不及于那个大个子少年,但身形也算是不错,而且眉宇之间还吐露着一丝坚毅。
“喂,我说大哥,普哥也真不厚道,他和大皇子一起跑去为皇上策划表演,却让我们俩在这儿喝西北风。”那个高个子少年颇带着怨气对那个少年小声说道。
“闭嘴吧,笨牛,白普这样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我还是很信得过他的。”面相坚毅的少年小声呵斥道。
“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为了取悦于皇帝老儿吗?”高个子少年不屑地道。
“闭嘴,总之你给我看好皇上了,可别出了差错。”面相坚毅的少年再次喝道。
这两个少年正是已被封为怯薛军百户的宋强和李二牛。
另一边,皇宫某处的走廊出现了一道身影,而这个身影赫然是刘寿通,此时他正在做什么呢?
警觉的刘寿通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即纵身一跃,跳到了墙檐上面,而这时刚好经过一直正在巡逻的怯薛军。等那支怯薛走过之后,刘寿通终于松了口气,他跳了下来,正想着继续行走,结果后面的叫声差点让他心惊胆战:“站住!干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