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云峰,位于神州大陆蜀郡鹤鸣山脉,唯一一座海拔高耸入云端,浮云飘飘,不见峰顶,放眼周边群峰,尽在眼底,风景壮阔。
云峰底下。
天人道的道观便是建立在此,江湖上两道门派之一。
一群身穿褐色道服的道士,整日吃饱道坛上打坐,醒来吟诵着口号:求道成仙、与天同道,长生不死,无为而道也!
传言创始人,是得道成仙的张什么陵座下记名弟子叫张天宗所创,道号:无为真人。
依殷厉看来,哪来的得道长生,不就是一群黑袍白裤的牛鼻子道士,在装神弄鬼忽悠众生么?
但不能否认,看着外面巨型道坛门口,从下而上,接连九十九道石台阶,一批又一批信徒,虔诚地进进出出。
峰下小道边,一个供旅客行人暂歇的亭子里,殷厉轻摇一把小扇子,坐在石台上纳凉。
一旁站着白扈,两眼直盯着道观门口的来往信徒,络绎不绝,身后两名天龙门随卫。
“少主,施家所提供的信息,依属下看,恐怕作用已经不大了。”
“坐!”殷厉看了眼站半天的白扈,笑着道:“凡事都不定数呢,急不来,毕竟时隔已久。”
白扈转过身,心情有些郁闷:“昨日那装深沉的玄颜老道,闭门不见客,今日总该睡醒了吧?”
殷厉听了白扈的话,不免想笑,天人道这些个求长生道士,是修的年头越久越讲究清净,躲道观里头深居浅出,才更显得道行非浅嘛。
其实他们昨日已经拜访过一次,但道坛门外的小道童,说玄颜真人正在闭关,暂谢绝所有信士与来客求道,明日午时可能才会出关。
殷厉虽然不怎么对天人道感冒,但此世界,尤其玄乎的宗门道教,实力不是明面上想象那样简单。
施奉贤所提供的第二枚灵脉钥匙线索,正是与天人道的玄颜真人有关。
殷厉也完全意想不到,远在南部地域边缘的小小青莲城中的施家,竟然与天人道有所交集。
此事说来话长,大致概括就是施奉贤之父施仁,人到晚年时,不知为何一心迷上了悟道长生。
不顾家族反对,抛家舍业,期间还险些散尽家财,毅然决然拜入了天人道,束发玄冠,一身道服,真好似世外高人,道号,仁义真人。
正巧不巧,那一枚传到他手里的灵脉钥匙,便给他带到了天人道,而玄颜真人那时就是为他接引入门的引道人,也就是他同辈师兄。
也不知灵脉钥匙,当初是不是就是给玄颜真人诓骗了,是否落在了他手里。
而施奉贤,哪怕现在施家有难,之所以都没说出灵脉钥匙下落,一是觉得无望,说了也没几人信;二是正好与天人道有这层关系,留有后路,说不定真的找全钥匙,玄颜真人看在故人之后的情谊上,施家东山再起。
这时,一名随卫手托着一只目露精芒黑色大刺鹰走过来,将一张小纸条递给白扈。
白扈接过,看了一眼:“是风煞!”
“事情办的如何?”殷厉闻言,轻轻合上了扇子。
“杀隐阁的四大银令之一,雷隐,已经开始行动了。”白扈眼中神情此时有些异样:“少主,如此可划算?那可是一年时间为这施家保驾护航。”
平常遇事,从不会出现心神忧虑的白扈,此时不知为何人显得有些沉重。
殷厉好像能看到白扈心理变化,语气郑重了几分:“既然承诺,自当履行!白扈,明王府一事,看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
“少主,我”
“你记住,现在是你自己。”殷厉打断他的话,接着道:“不想做的,任何人也强迫不了,哪怕那个人,是我!”
白扈自小,便在黑暗与血刃中生存,一个唯令是从的傀儡杀手,刀峰刃上舔着血迹,直至彻底脱离了杀隐阁组织的‘白棋’身份。
他以前的名字,不是白扈,而是白隐,确切说应是代号。
刚天龙门秘养的刺鹰,送来的纸条上写着‘杀隐阁,雷隐’,也是有一个‘隐’字,但级别却是不同的。
杀隐阁组织,是江湖上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杀集团,外人很难探寻到一丝他们踪迹。
此阁奉行的是:承求必杀,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有求之人,到特定之地,写下请求与条件,只要杀隐阁承接了,那么交易即可生效。
往俗了说,就是一群唯利是从,六亲不认的刺客群体,组织成员们之间,彼此身份隐秘。其中等级秩序森严,分白棋、银令、金牌三等级别杀手,白扈之前便是其中一名白棋,现在的话,实力堪堪能达到他们的初级银令。
后来因明王府刺杀一事,被杀隐阁内部颁发天涯海角令,此令一出,是一直到令中人彻底消失于世间方止,不然,不死不休。
江湖上,没有谁愿意惹上这么个随时梦里死神来勾魂的组织。
所以,白扈为此,有些想不通,此事值得与那杀隐阁有所交易吗?而且,竟然请的还是银令中的雷隐,怎么不请那唯一一名金牌好了,雷隐此名字,单念背后就一阵寒意传遍全身,可比你使劲摇扇子,凉快多了。
“但愿此行得偿所愿,否则,我白扈第一个在施奉贤老儿身上捅个窟窿!”白扈不知殷厉让风煞应允了杀隐阁什么苛刻条件,但雷隐,可不是随便都能请得动的杀神。
眼看便要午时,云峰之下的道观,几处堂殿与阁楼之间,缕缕青烟飘起,道钟如同撞击在天钟之上,阵阵催人心境的悠扬响声,向群峰扩散而去。
殷厉定了定心神,这天人道果然有些名堂,单单以道钟之音,便有一种蛊惑动摇心境的玄妙之处。
“白扈,此话说的对极了,此行,势在必得。”殷厉信誓旦旦,志在必得,又言:“这些时日,可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施奉贤那老家伙,也还算听话,这不,一波波信徒来客中,怎么天机府中人,也改求道了?”
白扈嘿嘿笑起来,一改以往冷峻面相,讥讽道:“还是少主想的周全,现在天人道藏有灵脉钥匙下落,估计晋元皇朝内,都暗中传遍了。”
就在殷厉跟白扈还在仙云峰谈笑风生,远在几千里外的落凤山脉青莲城,已经发生了大变。
一日夜间,公孙府。
公孙无言,刚与庄农二人把酒言欢毕了,几名下人好不容易才从无顶盖篷的轿子上,搀扶着醉醺醺的家主下来。
这公孙无言身宽体胖,肚腩看似笨重重,实力委实不浅,堂堂后天中期高手,这在小小青莲城独霸一方。
拉着两个仆人肩膀,前脚刚迈入大门,后脚跟还未抬起,突然,心头一丝警惕传来,全身血液没来由急剧倒流,可怕的杀机笼罩周身,刚还是醉醺醺的状态,酒精一下被寒意蒸发的七七八八。
公孙无言下意识释放出极强的气劲威压,将两名仆人远远震开,各自飞砸在两面墙上,血沫迸发,眼看是不活了。
“谁”
可话还没说全,只听呼啸之声四面而起,黑光闪烁,公孙无言所站之处,正是宅门之下,轰!地一声,震耳欲聋,若奔雷炸响,整个公孙府宅大门轰然倒塌,夜间看不太清的尘土飞扬。
府宅中,入梦的,守夜的,惊得床上滚下,原地暴跳,惊呼跟尖叫不绝于耳。
而大门口,还犹如噩梦中的三两个仆人,已经吓傻了,看着毁掉的大门处,唯有家主公孙无言胖壮壮的身体,仍然直直站立着。
一个全身发抖麻木的仆人,身子颤巍巍走过去,试着扶下公孙无言。
可手还未伸到,忽然大量液体从家主身上‘卟呲’几下迸射而出,溅射了仆人一身,手一摸,鲜艳滚烫的,是血!
噗通!
一分为二,公孙无言整个身体从腰间,上身与下身断开。
次日,庄家传出抱伤在床,农家农行天被人几乎废了一半修为。两家皆收到秘密告知,一年内,青莲城中不得主动挑衅,后果自负!
小小青莲城,因此,大为震惊。
施家,会客大厅内。
施奉贤伤势似乎恢复不错,脸色都比起前些日子红润许多,深邃眼神直直看向门外,不知想到什么,握着茶杯的手掌,时松时用力抓紧。
一会,忽地一下,起身踱步来到门口处,悠悠叹了一声老气。
“家主,您这是怎么啦?”身后露出肖老管家爬满皱子的脸。
“肖伯,我们老了!”
肖老管家不解,说道:“家主为何如此感叹,老奴才是一脚进了棺材的人,现在正是施家在青莲城大展宏图时候了!”
“肖伯,此类话,往后可不要再多说了。”施奉贤不容置疑的口吻,听似很郑重,“他说的不得主动,包括施家!”
肖老管家虽年迈,但也十分精明,听出来了施奉贤话中有话:“家主担忧的极是,但谁都有一年时间,不是?”
施奉贤对此,亦是赞同。
是啊,都有一年时间,一年的修生养息,到时谁是谁的,还不一定!
施家,好不容易摆脱了与皇朝那人来往,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可怜的施奉贤,到现在他还只知殷厉是天龙门的首尊。
其实,远离帝都皇城千万里的青莲城中,很多江湖人,包括施奉贤,对于殷厉这位年轻的天龙门首尊,除了这层身份,他理论上还是曾经那位高高在上的皇朝太监,殷沣东之子。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谁会去想一个太监还有子嗣后代呢!
原来,施奉贤一直对外难以启齿的,便是他跟皇朝督领侍殷沣东,来往密切的关系。
殷厉其实也猜错了一点,是殷沣东也曾尝试寻找灵脉的,从意外得知灵脉消息起,就秘密安排人了,只不过后面没有很大精力持续,加上皇朝内部一些阻碍,便放下了。反而接触了施家,双方暗中合作起来其他一些交易,逐渐两者合作后,获益颇丰,但大头却给殷沣东一人独占,只留了些汤水,相当施舍于施奉贤。在某些事情上,施奉贤不仅一些把柄落入殷沣东设的圈套里,施家还从此处处受于牵制,施奉贤心底里咬牙切齿,是敢怒不敢言呐。
后随着殷沣东的病亡,施家终于得以摆脱了这个阴狠狡诈的阉人所控,这也是施奉贤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跟皇朝挂钩了。
估摸着有天,若是施奉贤知悉殷厉另外一个身份,不知其面部表情是如何精彩变化,想必终是不好的,不是跟吃了苍蝇似的,一脸难堪,就是心灰意冷的,满腔难受。
逃来逃去,窝日……还是逃不出殷家的魔掌!
所以,白扈那日与风煞说了一下这事,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被殷厉罚了三日滴酒不准沾。
大仙云峰,天人道。
“少主,时辰也已不早了,若是这玄颜老道士依旧闭关谢客,我们该如何?”白扈甩了甩头绪,他也有点受钟声影响,看着天色,问了一句。
“哼!”殷厉冷笑一声:“由不得他了,今日我们为‘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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