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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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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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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平复心情后,一阁之主又问了姓柳的老人三个问题。

    他问老人关于坊间牛村传闻,“古牛一柳一尘钟,三门四士见闻陆”。闻陆?其中单道“闻”字,可是昔日那个每日走街串巷与人说书的闻见章?

    老人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一句,“予人说书一辈子,临了终是书中人。”

    “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有趣人,也很聪明,只可惜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不说他了,他如今已远离尘俗,再说已无意义。”柳乃庵显然很了解说书人的过去,只是有些陈年旧事不愿再重提。

    老人不愿说,堂堂一阁之主自然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心思一动,又问及陆匠道院木业匠祖陆九斤生平事迹?

    两鬓斑白如霜的老人,眼皮拉下,微微一沉思,冷漠道:“地之匠心,莫问溯古,神凿玄学,堪称鬼斧。那陆疯子也算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凭着一把“玄天玲珑凿”称雄于一方,创下万古不拔之基业。

    当年这疯子匠竟能在寄人篱下的窘境中,从地下拥有八百里川河地盘的“墨衞府”墨承牙手中“讨”得一方立足之地,靠的就是手中那把“玄天玲珑凿”雕刻了一尊世所罕见的物件,据说是修业场中大法器“九祥梯”作为买地开宗立祖的筹码;换取了如今竹桐岭近百里土地。若按资排辈,那陆匠道院创派立宗称祖远在你澜霞山三大山门之后,论资质算不得大角。不过,陆疯子城俯很深,道院历经百年沧桑与其他山门相比,修为造诣也是颇有建树,也不可盖棺论定一言蔽之。至少,如今很多市面授售的修行法器七祥梯,均出自陆匠道院门人之手,造福了诸多山门道友诸子百家。如此算来,也算是至功甚伟,不枉修行一世!至于人品嘛……嘿嘿…,不说也罢!”

    柳乃庵冷哼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恢复平静后的寂静长空,又敛回视线,余光从对面坐着的人脸上掠过,发现眼前这个上了年岁的阁主此刻双目黯然,脸色泛沉,若有所思似沉陷于某种复杂的氛围中,久坐而不语。

    睹状,一介书儒轻轻摇了摇头,小声戏言道:“阁主,道听途说,岂可当真?不过,七祥易得,九梯难求!凡事随缘就好,何必庸人自扰呢?”

    被书儒一语道醒,戳中心思后,这个颇为“贪婪”的阁主“嘿嘿”干笑了两声,竟不知羞臊地腆着脸,向柳乃庵询问起关于道业场上那修行大法器九祥梯的具体细节。

    深谙读心之道的柳乃庵,微微一笑,道:“阁主,想必囊中已有七祥,无须我重新累述。只说那“九祥梯”非一般普木雕琢而成,所选材料颇为严格讲究,首选黑崖柏,此崖柏成长环境也较为特殊;一崖一岁柏,崖高十丈为一年轮。普通崖岩上根本不生黑崖柏,只有澜霞山以西荆山中部的龙渊崖上才生黑崖柏。而此龙渊崖丈高九千,终年积雪不化,人迹罕至,想寻觅采撷到井口粗的黑崖柏也绝非易事。

    也正因黑崖柏采撷不易,方显稀罕珍贵。其二,九祥梯,共分九层,因外观形如云梯又像宝塔状,所以名曰九祥梯。九祥则代表九层祥意,扶摇直上九重天。而九祥梯最精绝玄妙之处,则是每一层又暗藏小洞天设有九层,共计九九八十一层。

    小洞天中的八十一层,每一层与每一层又暗藏大玄机。至于倒底是什么样的玄机,这就完全取决拥有九梯者的授业师父的修为高低,修为越高,受益就越多。也可以说此梯如果拥有者能够完美驾驭,它完全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小宇宙。

    另外此九祥梯也有隐讳名叫“本命塔”。何为本命?相必阁主当是深明其意!”

    “明白!多谢先生坦言相告,解去肃胸中疑惑。”左肃点了点头,尔后又无奈失望地短叹一声,唉!“纵然龙渊崖上黑崖柏易得,可惜一匠难求啊,陆祖手中的“玄天玲珑凿”又岂肯轻易操刀?”

    “那是自然,陆疯子自出道至今,总共操刀雕出“九祥梯”也不过三尊半,一尊在墨承牙手上,一尊留在他自己身边自用,第三尊则远在“道末梨园”,而那半尊已雕“毁”。”

    闻听老人说到那半尊已雕毁,左肃刚要刨根问底,已见柳乃庵举指示意,道:“阁主休要再问,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山门清静时日已不多,何必又招无妄之灾。”

    一语惊醒梦中人,望着眼前这位恍如圣人的老人,清炯的目光中透着一股难以揣测的深意,左肃此刻觉得自己连同整座山门仿佛如一叶舟,正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飘零着,却总也找不到属于他们自己真正的港湾。

    “扑通”一声,竟见一阁之主跪伏在柳乃庵面前,颤抖着道:“望先生念在十年老友的恩情份上,……救救左某,……救救山门…!”

    刚刚还与他谈天论地的老人,突然一脸肃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残缺的兽皮卷,递至这个满脸惶恐的阁主跟前,悠悠一叹,道:“左阁主,横祸易躲,天灾难逃啊!山门前程未卜,若想置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保山门无虞,左阁主还需自救啊!此张残卷拿去吧。”

    “这是??”堂堂一阁主,此刻犹如一个卑谄足恭的奴仆,双目犹疑地盯住书儒递至跟前这张兽皮残卷,竟然全身瑟瑟发抖,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书儒目光陡冷,道:这只是《末生典籍》的冰山一角,十年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左氏族人有无福份占据典籍一席之地吗?而今,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还不拿去?”

    “什么?《末生典籍》?”闻言,可怜的阁主差点激动得晕过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心接住过那张兽皮残卷,双手展开颤抖如筛,仔细打量泛黄的兽皮,如同欣赏一位绝资佳人,久看不厌!

    湊近灯光处,可怜的阁主又翻来覆去端详了小半个时辰。渐渐却是百感交集,翻看半天,赵古钱孙,牛吴叶怀,周泰郑允;皆在典籍之上,偏偏再往下看姓氏却已残断。

    柳乃庵捋一捋银须,风轻云淡问道:“左阁主,看明白了吗?”

    左肃尴尬一笑,压下心头被愚弄的不适感,恋恋不舍地放下那张残缺不全的兽皮,强颜欢笑道:“先生何故戏我?这张残卷上只字未提左氏族人,叫我实难心安。想我左某待先生十年如一日心谦志诚,早以将先生奉为未来问道修仙路上的导师,山门也将与先生福祸相依,甚至是托付荣辱。今日已见先生与天人对话一幕,足见先生大能。先生既已知晓此地气数将尽,城门失火,势必殃及池鱼。先生此刻不教左某逢凶化吉之招,反倒拿出一张残卷“戳刺”我心……”

    “戳扎?”柳乃庵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张残卷真的如根隐形的针,扎中了眼前这个生而无福人的心。

    “左老弟,时至今日,你终于说出了你的心思。你真正所想窥视的那份“机缘”,也是我所想。”老人脸色冷了下来,站起身子,道:“想要知道属于自己的未来前程,就该多动动脑子。也许,你在山门呆的太久了,也该出去走一走,找找你那份生而拥有的“机缘”。”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老人低头瞟了一眼心思颇为沉重的左肃,轻轻挥了挥手。

    左肃沉默片刻,即点头道:“先生早点歇息,肃先行告退。”

    ————

    地下,八百里川河地界!

    一个终年没有阳光照耀的暗黑地域,却不会因为没有阳光而变得阴冷幽暗;相反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要比水帘洞天外更加喧嚣热闹。

    因为这里有全川河最负盛名的美食——打边炉,又名:围炉火锅。

    有美食,自然有不负美食者络绎不绝前往品尝。所以,暗黑的地域川河不将是幽暗阴冷,几乎终年都是灯火辉煌,人山人海!

    东街,“斋星楼”号称川河围炉火锅百年老字号。口号,经济实惠,好吃不贵,重点加量不加价,其口碑极佳!

    此刻,“斋星楼”已坐无虚席,甚至门外都开始叫号排队。

    坐在二楼雅间临窗的读书人牛盛,自将湿漉漉的衣裳脱下换上一身亚麻长衫后,坐在装束同样焕然一新的少女面前,望着一桌子山珍海味,鼎炉中汤锅沸腾,香气四溢,他竟然很有骨气没有动一下筷子。

    “你不饿?还是当真不吃?”少女眸光流转,用筷子夹住一片毛肚放入汤锅,道:“你在想什么?”

    读书人道:“在想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喂!你过来。”少女微笑着朝邻座一位食客招手道:“告诉这位公子,我是谁!”

    食客站起陪笑,躬身道:“公子,您是初来乍到吧?您眼前这位乃是川河墨衞府府上千金,墨大小姐。在这放眼八百川河地域,也许说你们天朝皇子是谁?估计没几个人知道,若要说墨家千金,但凡长眼睛的都认识她是谁。”

    “墨衞府,千金?凭什么是个人都得认识她,有什么好稀罕的。”读书人冲食客点头言谢。扭过头,看到一脸傲色的墨婉秋,不由得皱着眉,撇撇嘴道:“不就是个千金小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成这八百里川河全是她墨家的?”

    墨婉秋“嘻嘻”一笑,又伸手指着正上菜的店小二道:“阿春,过来!”

    叫阿春的店小二见全川河最傲娇,最尊贵的少女喊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屁颠颠的跑过来垂手弯腰,一脸荣幸地等着这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千金吩咐。

    “告诉这位公子,川河的天下是归谁家所有?”

    话音刚落,阿春已低头哈腰,谄笑道:“天大地大,唯独墨家最大,川河的一切都归墨家所有,甭管天上飞的鸟,还是水里游的鱼都归墨家掌管。嘿嘿!!”

    “还有呢?”少女瞥了一眼读书人,她突然发现对方听到这些象征着权贵的话语后,竟然无动于衷且嘴角上扬,似带着一丝蔑意。

    顿时,怒火中烧,余光收回盯着阿春,冷笑道:“你还少说了一件最令人忌惮的事情。”

    阿春不解,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小声问道:“最…令人……忌惮……??”

    “比如说杀人!”

    “人”字的尾音尚在空气中打转,一道寒光已从阿春颈脖间抹过,生死只在一秒间,血雾似毛雨溅在桌子上,血未冷,尚散着余温。

    瞬息万变,空气凝而生寒,阁楼内寂静如灰。睹状,读书人愤而站起,指着已落坐,若无其事继续吃着火锅的少女疾言厉色,道:“听着,我不管你是墨家的千金,还是洞天福地的圣女,你凭什么这样草菅人命?他,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生死在你眼中难道如此微不足道?你纵然是掌管这八百里川河的扛把子,那又如何?从你进“道律院”,挟持我翻山越岭穿过水帘来到此地,沿途你一直在说你的强大,你的厉害。说白了,你无非就是想在我面前显摆炫耀,让我像只耗子见猫般屈服在你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我呸!休想!”

    读书人的少年之火,胜过雷霆之怒!

    楼阁之上几乎所有食客皆惊,其中不乏慌乱者打翻碗筷跌落在地,险些砸着自己的脚。

    有人到嘴的毛肚落了下来,烫的叫苦不迭。有人死死端着手里的汤碗,嘴却张的比碗口还大。

    而有些人见不得血腥,直接骇得昏死过去,其中不乏聪明人索性伏在桌上装晕。

    因为畏惧,所以惊慌失措。

    而读书人牛盛却不知道畏惧为何物?

    反而十分镇定,如一尊巍然屹立的神象,无惧世俗疯狂而怪异的抨击!!

    继短暂的惊讶、憎恨,讨厌,甚至是难以置信的情绪变化后……!

    “嘤咛”一声,弹指间杀人如麻的冷血少女竟然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地哭闹起来。

    嘴里断断续续道:“你…凶…我……?”

    窗外,檐边大树在微风中哗哗作响,街上依旧灯火通明………!

    这一刻,牛盛脑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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