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再次来到大奔的犬舍,手里拿了警犬研究所配发的崭新的制式犬绳,这个犬绳是藏青蓝,和制服的颜色一样。
犬类是色盲,且眼神不大好,但大奔还是能分辨出犬绳中央的白色“k-9”标志,老吴牵自己,带自己上街巡逻,也是用的这款绳子。
王东打开门走进大奔的笼子,这让大奔有些不舒服,他耷拉着脑袋,耳朵向后背去紧紧的贴在脑袋上,弓着背向墙角躲去。
这些反应都在王东的意料之中,德牧的恋主情结,或者说忠诚度要远远高于其他牧羊犬种,让德牧接受新主人,相对来说比较困难,需要一个相当长时间的“亲和关系”培养期。而且,即使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二任主人所建立的“亲和关系”,也难以达到初任主人那么牢固的状态。要不怎么都说初恋最美好呢。
王东大大咧咧走过去,拎起大奔的脖圈,熟练的将牵引绳挂了上去。
大奔立马不乐意了,左右扭动脖子想挣脱。王东轻轻一顿牵引绳,念叨道:配合点,兄弟。建立“亲和关系”和哄妹子差不多,刚开始可不能耍横蛮干。他又顿了顿牵引绳,想把大奔引导到身体的左侧,按照训犬规范,训导员的右手是强手,训练中必须解放出来,牵犬这种机械而简单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给左手。
而且,对于已经训成的警犬来说,左手牵犬同时也是向这只犬宣示主人的地位。
王东的动作,让大奔颇为吃惊,作为出生几个月就来犬队服役的老革命,它自然明白王东此举的意义。一个训导员可以同时开训几条犬,但一只犬却绝不会同时受训于不同的训导员,如果王东是来训导自己的,那主人呢,和自己朝夕相处一年多时间的主人去哪里了。
想到这里,大奔焦躁了起来,失去主人的恐惧让他暴戾了起来,它轻声低吼着,不知不觉亮出了獠牙。
王东大吃一惊,德牧不认新主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敢向训导员亮獠牙的烈犬,却并不多见。在犬的意识里,人类的地位是天然高于犬的。除非犬认为你是外来侵入者,否则很难出现犬恐吓甚至攻击队里训导员的情况。
然而大奔却就这么做了。
虽然它目睹了王东随肖战视察犬舍,嗅过了王东的手背,认出了王东的犬绳,却依然这么做了。不存在误解,大奔知道王东是犬队的人类成员,却依然亮出了獠牙。
狗东西,无法无天!王东回过神嗔骂道。但是骂归骂,他还是将牵引绳的挂扣从大奔的脖圈上摘了下来,亲和关系的改善是慢活,不急于一时。万一硬来被咬了,一个月六针的狂犬疫苗可不好受。
王东到底是学了四年训犬的老手,不急不恼退出大奔的犬笼,将犬绳叠好双手拿着背在身后,慢慢溜达向后院,打算看看两个兄弟接新犬的情况。
推开木门,就见水塘对面候子龙拿着橡胶球逗引卡宴,玩的正欢。赵天牛则抱着“吉利”,坐在半截树桩上拿着梳子给犬梳毛。
“擦,大牛,这犬多久没人带了,脏成这样。”王东走到天牛旁边,之间地上是一团团刚梳下来的深黄色的犬毛,“吉利”的犬体散发着难以名状的馊臭味。
王东记得在警校的时候,食堂二楼卖八块钱一碗的西红柿鸡蛋面,赵天牛次次让打饭的小姐姐给浇一勺子牛肉汤。这么不吃亏的人,会不接大队长亲手过的功勋犬,王东着实有些好奇。
天牛拍了拍“吉利”肚子,“吉利”会意,乖巧的躺倒在地上,四肢朝上翻开肚皮。天牛变魔术般从后腰包中勾出一把剪毛用的剪刀,熟练的剪起了“吉利”的腹毛。犬大部分时候是趴着睡,所以腹毛格外的脏,有时候地上潮湿,这些毛便结成了块,纠缠在一起,根本梳不动。
“你那德牧不好弄吧。”大牛和王东攀谈了起来,手上却没停下,一把剪刀在吉利的肚皮上游龙走凤。
“意料之中,德牧太认主,慢慢来就是。”王东叹了口气,犬认主这事,长远来看利大于弊。因为忠诚度高,实战里用起来放心,这要是哈士奇,说不准就让贼收买了。
“那德牧面部黝黑,脸毛浓密,像个小狮子一样,太凶了,不容易服人。吴师兄能把它训出来,不容易。”吴永磊大王东三人很多届,所以他们并未见过吴师兄。但赵天牛只是看了一眼大奔,便知道这犬训练有素,那吴永磊自然也是训治安犬的高手。
“吹牛逼吧,我怎么不知道相犬还看色素和脸毛?”王东半信半疑。
“这些都是胡教授手写本的笔记里总结的。”天牛抬出了权威压阵,“别光看教材,教材里都是正确的废话。”
这下王东没话说了,他在大学里谈了个本系的小师妹女朋友,哪有时间去钻研。
“你为啥不选大奔和卡宴,吉利的骨架小了些,肌肉强度也一般。”王东想知道大牛到底是看上了吉利哪一块。
赵天牛狡黠的笑了笑:“我问你,要是队里只买一条幼犬递补入队,优先淘汰哪个?”
王东恍然大悟。吉利的资质一般,所以队里这两年也没有着力培养,只是把它交给老钱头,让老钱完成自己工作之余得空带带。也就是说,吉利之前压根没有正式的训导员对它进行系统性的训练。那一旦进了新犬,吉利会被顺理成章的淘汰,这样大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幼犬。
赵天牛在治安犬训导上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他比两个伙伴更渴望一只新犬来证明自己,建功立业。
太阳渐渐西沉,夕阳恬静的照在湖面上,落下一串金色的链条。
才个把钟头的功夫,两只马犬就和新主人打的火热了。特别是卡宴,按理说它和肖战在西南震区那是过命的交情,可自从回来后,肖战升了官,一队之长里里外外有不少七七八八的事情要忙,已经很少亲自带犬了。卡宴在笼子里憋的发疯,这有了新主人愿意带它,可把这犬开心坏了。
说到底,马犬不像德牧那么实心眼,都是队里的人,谁当主人不是当,有的吃有的玩就行,瞎矫情什么。
卡宴再次将橡胶球衔到子龙的脚边放下,然后退后几步,摇着尾巴兴致勃勃的盯着球,等待子龙再次将球抛出去让它捡。但这次子龙却没如它的愿,只见新主人将球捡起来,拿手套将自己的口水擦干净,然后就将橡胶球收回了腰包。
卡宴明白了,今天的娱乐结束了。
大牛此时也已经将吉利收拾的干干净净,脏乱的杂毛被修剪一空,吉利感觉自己浑身的清爽,满意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跑到大牛脚边,撒娇似的拿脑袋蹭大牛的裤脚。看上去它对新主人十分的感激。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收犬吧。”赵天牛看了看手表,一会大队有个简单的迎新会,主要是让他们三个和犬队的兄弟们相互认识一下,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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