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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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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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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杰搀扶着李忠志快速地撤离,身后阵阵枪声没有断绝。他们拐进了另一间房间,李忠志脚上的伤口依旧不停地流着血,由脚部传来的剧痛迫使他每一步都走得艰苦。崔杰用尽全力扶着他,同时又用力地推着他向前大步走去。崔杰自己身上也满是血,但他那被刀割破的伤口并不严重。而李忠志沉重的身子却将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们拐进的房间的格调依旧苍白,冰冷冰冷的。四壁是铝质的钢板,像是车间一样。房间里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器具,大多是医用品。一整排柜子有序地靠在铝质的墙壁上,一个个文件夹整整齐齐地在柜子里塞着。同那些柜子相比,与医院手术室里一个样式的桌椅台子却杂乱地散放在房间的中间。灯冷冷地照着,像是一位调色的能手,将整个房间的所有东西都调得一样的冰冷、一样的令人后背发凉。

    快速的走动使得李忠志失去了平衡,他痛苦地向前倾去。崔杰紧紧拉住他,并连扶带拖地将他移到了房间中间那杂乱的台子边。他一把抓过一只有轮子的滑椅,搀扶着帮李忠志坐上滑椅。

    李忠志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伴着剧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崔杰剧烈地咳了起来,他还没有从刚刚武警人员丢的烟雾dan中喘过气来。他用力地咳着,缓缓地抬起头来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另一边挂着四张透明的塑料袋子,每一张都很大,约莫有两米高,大得足够装下一名成年男子。袋子上沾满了血迹,其中一个极其的严重——白色透明的袋子几乎被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殊不知,那些血是人血还是兽血,但是不管属于谁,其化学性质都是一样的。

    崔杰茫然地看着,视线绕过那些布满鲜血的袋子,房间的尽头是另一扇门。不同于刚刚进来的那扇门。它通往何处,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冰冷的铁架台靠在另一侧的墙边,就在那些沾满鲜血的袋子的不远处。它们像是屠宰用的台子,但如果放在医院,这无疑地是一台做手术用的手术台子。

    “他们来这,就是为了毁了这里。”崔杰环视着四处,喘着气说道。他右脸的伤口依旧在缓缓流血,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无比凌乱地散着,汗水源源不断地顺着头发往下流,血与汗交织着,布满了他的整个脸部。

    “也要你的命。”他缓缓转过头,对着一侧的李忠志继续说道。

    他背对着灯光,脸狰狞而又暗沉。瘫痪在一旁椅子上的李忠志用尽全力挣扎着,他的脸色很差,表情十分复杂。血已经在他那白色的衬衣上滩出一片面积,并依旧不屈地往四周扩散着,似乎想要将一整件衣服染红。他挣扎着将身子后仰,紧紧地将后背靠在椅子的后垫上。每次移动都让他无比疼痛,他张着嘴忍着痛,表情无比狰狞。

    “他们拿走了你女儿的心脏……去救市长。”崔杰压低声音,沉重地对着正抬头凝视着他的李忠志说道。他无比艰难地说出每一个字,他知道每一个字都在深深地刺痛着李忠志的心。

    李忠志猛然地将整个身子转向了崔杰,他紧紧地盯着崔杰,眼神透露着一种不可描述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崔杰那血汗交融的脸。崔杰不敢与他对视,他的眼神让崔杰无比痛苦、无比惭愧,他恨不得立马消失在李忠志的眼前。他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将脸面向另一侧,又重重地将双手拍在铁质台上,摇着头。此时他只想逃避李忠志直视的眼神。

    李忠志的脸开始剧烈的抽搐,他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脸部神经似乎失去了控制,抽搐着颤抖着。但他依旧努力克制着自己,用尽全力尝试着将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青筋在他的脸上缓缓凸出,他的眉毛紧紧地皱着。他喘息着,又十分坚定地摇起了头——“不会的……”他不肯相信崔杰说的一切。他抽泣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满脸布满了水珠,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他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正前方房间另一头的门。突然间,他猛地站起想要向着那个门走去。但就在他迈开第一步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倾斜地向着正前方摔去。混乱的思绪早已将他的理智冲跨,他忘记了脚上的伤口,他痛苦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他顾不上一切,用着双手将自己支撑起来,他尝试着爬起,但终究无法成功。剧痛使他痛苦地吟叫了一声,惊得一旁的崔杰急忙转身,府下身子伸手去扶他。李忠志痛苦地着,崔杰用尽力气将他的一侧身子拉起。

    ——“走开!”李忠志吼着,猛地将崔杰推开。在推开崔杰的一刹那他又一次向下倒去。但他没有放弃,双手推着地并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脚作为发力点向上蹬起,将身子往上撑。在身子飞起的一刹那他伸手将一侧的滑椅拉过,并将上半身往椅子上靠去。尽管动作很灵巧,但他还是重重地撞在了椅子上,连同椅子一起撞倒了身后的台子。崔杰往前倾着身子,伸手想要去帮他拉稳滑动的椅子,但他终究没这么做,他将手停在了半空又犹豫地收了回去。

    确实,李忠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很快的,李忠志便保持住平衡,并将受伤的脚曲起,将膝盖跪在了椅子的坐垫上。他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的双手紧握着椅子的靠背,并用另一只健全的脚与滑椅配合着,向着那扇门滑去。尽管动作十分的不协调,但是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崔杰的想象。

    李忠志痛苦而又坚定地前进着,顾不上身上正在淌着血的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崔杰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想去帮他却又终究没有伸手。

    门,离他们越来越近。崔杰眯着眼瞄着那扇给他带来不详预感的门。突然,他皱紧了眉头,他看到了门把上残留着血迹。门把上的这些血还没有凝固,可以断定这是刚留下来不久的血液。李忠志在门前停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凝视着门把上的血。犹豫了几秒后,他伸出手握住门把,并用力往后拉着。但是那门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迟迟不被打开。

    崔杰伸出手指沾了一下门把上的血,他磋着手指,眼神凝重地凝视着这未干的血迹。李忠志用尽了全力,慢慢地将那扇门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与房间同一格调的冰冷的走廊,而他们的正对面,也就是走廊的另一个尽头,则是一层将走廊与内部隔开的透明垂帘。走廊上堆着几台医用的担架,两边是冰冷的管灯,刺眼地亮着。

    李忠志顾不上一切,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径直地向着里面滑去。崔杰快速地跟了上去,伸出手按在李忠志的肩膀上想要让他减速,同时又十分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李忠志依旧不停地往前走,崔杰也没有用力去拦他。但是突然间,崔杰看到了地上的血滴。他沿着血滴往前看去,发现了白色瓷砖铺成的柱子上那刺眼的一滩鲜血。那血还在流动,顺下流去,垂直着流到了地面上。崔杰绷紧了神经,跟着李忠志往前走去,他侧着头沿着血滴往走廊的右侧深处望去,映入眼帘的又是一滩血迹——就在那冰冷架台边的地上。但李忠志并没有注意到,他几乎是瞪直了眼,直勾勾地看向正前方。

    他们直径地向着尽头走去,经过走廊的一根根柱子。每根柱子都间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经过每一根,崔杰都绷紧了神经。直觉告诉他,留下那些血迹的那个人就在他们的附近。

    事实真如崔杰所猜测的那样,正当他们经过走道的最后一根间柱时,手握手术刀的沙查突然从柱子背后冲了出来,他挥着手术刀向着崔杰与李忠志竖直地劈去。崔杰猛地将李忠志往前推去,同一时间将身子往后闪。沙查挥起刀对着崔杰迎头劈来,崔杰猛地架起双手往上挡,猛地挡住了沙查握刀挥来的手臂。

    李忠志被崔杰用力的一推,连同滑椅一起往前摔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崔杰架着沙查的手转过身子将沙查往后压去。沙查没有屈服,用力抵抗着崔杰。李忠志被摔出了两米远,滑椅滑到了走道的另一边。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又用尽全力地尝试着将自己再一次撑起。他一边尝试着,一边盯着走道另一侧正在纠缠着的沙查与崔杰。

    沙查猛地将崔杰拉过,将崔杰往后逼去。背靠着铁架的崔杰已是无路可退,他双手架着沙查持刀的手,两个人较量着,但此时沙查正占据于上风。眼看刀子就要逼近崔杰,沙查没有留给崔杰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打出那只没有拿刀空着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崔杰的脖子。崔杰猛地挥手将沙查正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打掉,在打出的一刹那,他将手绕到沙查的后脑勺,猛地一把扯住了沙查头部后侧的头发。崔杰的手紧紧地拽着沙查的头发,并用力将他的头往下压。沙查绷紧了脖子及头部的肌肉,往崔杰发力的反方向仰去。崔杰没有与他较力,反而顺着沙查仰去的方向往后拉扯。他猛地转身,将沙查往后拉去。猛然间,他们两人互换了位置,崔杰看中时机,抓着沙查的头便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沙查没有屈服,他抽出手肘,猛地向着崔杰的头部砸去,重重地砸了两下。疼痛使得崔杰无意识地放松了手部的肌肉,沙查借此机会,猛地一个甩手,将崔杰紧紧缠着他的两只手挣脱开去。崔杰晃过神来,一个转身俯身往下,伸出双手抓住了沙查的脚腕处。紧接着他猛地站起,双手拉起了沙查的双脚。一时间沙查双脚离地,上半身迎面重重地摔在地上。崔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用力地将沙查往后拖去。沙查在地上挣扎着,双手紧紧地撑在地面上,但他依旧被崔杰拉了许久。

    李忠志用双手支撑地面,向着不远处的尽头爬去。他顾不上一切,此时他的内心只有一件事——便是找到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崔杰拉住沙查的裤脚,并用力地往后拉。他弓起马步,将沙查往后甩起,又双手向前紧紧地抓住了沙查的膝盖,并将他的小腿处紧紧地夹在腰间。沙查依旧挣扎着,但却无可奈何。突然间,崔杰猛地发力,以腰部为支点,将沙查甩起,如同时针的指针一般顺时针地原地转起。他将沙查旋转了九十度,并最终重重地砸在了走道那苍白的柱子上。沙查惊慌失措地双手抱头将头部紧紧护住,剧烈的撞击使得他腰部疼痛不堪。崔杰没有松手也不肯罢休,他用力拉起刚摔在地面上的沙查,继续旋转地向着另一个方向砸去。沙查重重地砸在了铁架台上,将铁架台连同台上的东西一起撞倒,散乱在地上。崔杰继续拖着他往后退去,他不再挣扎,反而用手中的刀子插在了地上。他的手紧握着刀,迫使崔杰无法将他拖离。

    于是崔杰干脆松开紧抓着沙查腿部的手,猛地跃起在半空中将脚对准了沙查握着刀的手。而后便是重重地落地,将沙查的双手踩在脚下。

    沙查吼叫着,猛地起身往上将崔杰顶起。崔杰被猛地撞起,在半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了起来。就在崔杰将要下坠到地面的一刹那,他紧握着拳头借着惯性对着沙查的下巴砸去。随着一声剧烈地撞击声,两个人都纷纷倒地。但他们没有倒下,而是在同一时间里快速地翻起,他们绷紧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双手撑着地面,两眼直直地对视着。

    李忠志扶着门,艰难地爬起。他掀开了透明的塑料垂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格格冰冷的停尸阁。每个阁子都被紧紧地关上,但却没有上锁。李忠志仿佛失了魂般纳木地看着,他的眼睛布满了清晰的血丝。

    又是一声沉重的撞击声,沙查飞扑而起,暴力地将崔杰往后推去。他们纠缠着,滑过了桌底又撞到了冰冷的铁架台上。崔杰反过身子占据了优势,猛地将沙查按在了台面上。他双手紧紧地按着沙查,一个空翻翻到了铁架台的另一侧。沙查不甘示弱地扑起,两人双手握着另一方的肩部,相互推拖着。但是崔杰占据着优势,他趁着沙查还没站稳,便先发制人破坏了沙查的平衡,猛地将他往前推去。沙查被迫不停地往后退去,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已经重重地撞在了摆满药品的高大厨子上。沙查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柜子玻璃制成的厨门上,巨大的撞击使得玻璃瞬间破碎,顿时间厨子里的药品药罐散落了满地。崔杰没有给沙查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快速地将他拉出,转到另一个方向,又猛地挥肘砸在了沙查的脸上。沙查被猛地一砸感到头部一阵眩晕,但很快地他又晃过神来,猛地挥拳向着崔杰打去。崔杰看准了他打来的拳头,出手抵挡,一连拍开了沙查打来的两拳。沙查没有停顿,继续快速地挥着拳头向着崔杰砸去。崔杰弓紧手臂,十分用力地抵挡着,并挥着肘部硬碰硬地向着沙查的拳头打去。沙查的拳头坚实又有力,左右摆拳与直拳不停切换着,但却被崔杰快速变换的手巧妙化解。崔杰看准时机,在沙查缩拳的一刹那猛地出拳,一拳打在了沙查的鼻梁。没等沙查晃过神来,崔杰便猛地抬脚,对着他的胸膛狠狠踹去。突然间沙查被踹飞了出去,并往后翻转的摔在了半米高的铁架台上。但他利用翻转所形成的惯性,快速地一个翻转跪在了铁架台上准备站起。就在这时,崔杰一个翻转也扑在了铁架台上,他半躺着将脚踢出,对着沙查的头部就是重重的一击。

    顿时间,沙查被重重地踢飞了出去,翻下了台面,撞翻了台边的一辆推车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推车上的物品散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崔杰跳下了台面,晃悠着疼痛不堪的身子,他双手握拳程警戒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瘫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沙查。沙查无力地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但却没有力气。崔杰冲了上去,俯身将沙查压在膝下,双手一把揪起了沙查的衣领。但就在他要挥拳砸向沙查的一刹那,瘫倒在地面上痛苦不堪的沙查竟一把抓起了散落在他身旁的一尊有着金属外壳的灭火器。沙查抡起刚硬的灭火器猛地向着崔杰的头部砸去,崔杰没有防备被重重地砸了一下,顿时间头昏眼花失去了重心。沙查猛地跃起,将喷口对准了崔杰的脸部,紧接着,他十分残忍地按下了灭火器的按钮。猛然间一堆气体从管子里喷出,巨大的冲击力冲击着崔杰,使他的双眼无法睁开。沙查没有停下,他猛地挥起灭火器再一次向着崔杰的脑袋狠狠砸去。随着“呯!”的一声巨响,崔杰顺着冲击力所带来的惯性如同被扇了耳光一般猛地转头倒下,先是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剧烈的撞击是致命的,也许他再也爬不起来了。此时的沙查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灭火器丢开的一刹那,他跪倒在了地上。崔杰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似乎用最后一丝力气睁着双眼,但那眼神是迷离的。于是两个人瘫倒在地上,用着另一种方式僵持着,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一米的距离,相互直勾勾地盯着,但却没有一方可以跃起,给对方最后一击以结束这场暴力的战斗。

    李忠志打开着一扇扇铁门,从上到下将每一个停尸阁一一地查看。他快速的翻查着,一开始的几个停尸阁里都空空如也。但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那一扇门……

    在将门打开的一刹那,阁子内的冷气不断地冒出,一具冰冷的尸体正被盖着,躺在架台上。李忠志愣住了,他深吸着气,伸出颤抖的左手将台子慢慢地拉出。尸体被拖出昏暗封闭的阁子,先是头部再是肩部。之后,李忠志没有再拉动台子。于是台子一头悬空着,停在了那里。白色的布子将整个尸体遮住,只留下死者的头发整齐地散落在白布所盖不到的地方。

    李忠志双眼泛着泪,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着。他用颤抖的手慢慢地掀开了盖在尸体头上的白色的布子,尸体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随着布子的掀起渐渐地显露出来。布子停留在了尸体头部眉毛以上的地方,李忠志没有再继续掀起,他紧紧盯着那苍白的额头与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黑发。他将头缓慢地抬起,颤抖着迷离地看着前方。他的牙齿在剧烈地摩擦着,汗珠布满了他的脸,一滴接着一滴地沿着下巴向下滑落。他倒吸着冷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肯相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此时的内心无比挣扎,既不敢继续掀开又希望掀开之后的脸不是自己女儿的脸。他苦苦挣扎着,进退两难。他的脸依旧在缓慢地抽搐着。

    最终,他低下了头,用颤抖的手继续将盖在尸体上的苍白的布子掀开……那张脸越发地清晰起来,比白色的布子还要苍白,脸上有着点点血滴。很明显,那是从胸膛溅出的血。李忠志表情痛苦而又狰狞,女儿苍白的脸正在印刻在他的视野里。他张着嘴,汗水布满了他的整个额头与脸部,眼睛里泛着泪光,与满脸的汗珠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的急促,脸部的肌肉开始了剧烈的抽搐。他压抑着自己,但整个脸早已皱得痛苦难堪。他的心犹如刀割般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着剧烈的疼痛。他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脸部的神经如同失去了控制,剧烈地跳动抽搐着。他张开了嘴痛苦地吼叫着,身子在剧烈地颤抖。他极其痛苦地撕喊着,犹如万箭穿心。每一声都声嘶力竭,每一声都撕心裂肺……痛苦而又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如果有伴奏,那便会是这个世上最悲凉绝望的曲调。悲凉的提琴声回响,琴弦被拉动着,犹如割裂着心脏,发出悲婉的旋律,溅出暗红的鲜血……李忠志全身颤抖着,他仰起头对着冰冷的天花板痛苦地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凸突得十分明显,他泪与汗交融着,布满了整个脸,又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他的嘴巴张得极大,倒吸着停尸阁里不断送出的冷气。他痛苦地哀嚎着,内心默默地流着血……那是女儿的血,也是自己的血。他痛苦地叫着,面前是被掏空心脏的女儿的尸体,冰冷而又苍白。任凭他声嘶力竭地哀吼着,女儿的脸毫无反应,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躺在冰冷的铁架台上等待着被无情地埋葬。悲转的提琴也奏不出属于李忠志此时的悲伤与绝望的旋律,他哀嚎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紧皱的眼角流出。

    房间的四壁无比苍白,似乎从一开始便奠定了格调。李忠志颤抖着,他克制着自己,但却依旧处于失控的状态。他哭嚎着,将头抵在女儿的额头上,父女俩的额头紧紧贴合着,永远也不希望分开。女儿的额头是那般的冰冷,苍白的脸颊上点着血滴,那是灵魂褪去后的躯壳,冷漠又暗淡。

    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嚎后,李忠志颤抖着啜泣着。他的头紧紧地贴在女儿的额头上,啜泣着,泪水不断地涌出,向下滴落,沾湿了女儿那毫无生机的头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哭泣着,摇着正紧紧贴着的头。女儿的脸依旧苍白,紧闭着双眼永远也感受不到父亲此时的温度。

    “对不起……对不起……”李忠志痛苦地哭着,他无力地跪了下去。跪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哭泣着,泪水不停地泄出,犹如江水,将内心的最后一丝绝望冲跨……他的脸早已因为抽搐而麻木,但他依旧紧紧皱着,如同一张多年陈旧的抹布,脸上满是皱纹,汗与泪早已分辨不出,只是固执地流着,模糊了视野,模糊了如同抹布般破旧沧桑的脸。他啜泣着,不停地大口喘气,无助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上方悬空的停尸台,看着女儿被架起躺在悬空架上的尸体……身上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都不及掀开遮盖着女儿尸体的白布的刹那间所带来的心如刀割的痛。他哭着,颤抖着举起无力的手,紧紧地握着架台,将自己支撑起来。

    他缓缓地站起,极其痛苦地凝视着眼前安详躺着的女儿。女儿的脸苍白无色,看起来十分的平静,没有挣扎也没有痛。也许是死后才被挖去心脏,至少死的时候是平和的。李忠志将双手放在女儿的两边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又顺着脸颊向上缓慢地轻轻地梳理着女儿的头发,将女儿的头发履得整整齐齐。他的表情依旧是无比的痛苦,只是脸早已从抽搐变得麻木僵硬。他将手伸向裤袋,从裤袋里掏出那一串送给女儿当生日礼物的手链。他啜泣着,走到台子的一侧,将手伸进白色的盖尸布里,将女儿的左手拿出。他颤抖着,将手链系到女儿苍白无比的左手手腕上,女儿手臂上“adios”的纹身清晰可见。“adios”,在西班牙语里是“再见”的意思。再见,是告别,还是永恒……

    他将手链系在了女儿的手上,又将女儿的手紧紧地握紧,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手,是那么的冰冷,而这偏偏是那只他从小牵到大的手……他痛苦地啜泣着,一边将女儿的手紧握,一边慈祥地凝视着面前躺在冰冷架台上的尸体……女儿的脸苍白而又美丽,那是属于花季少女该有的美,但她的生命却从此停留于此,她将永远美丽,不会衰老……只是这娇嫩的脸苍白得令人惋惜……

    李忠志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地亲吻着,但他早已无法温暖那只冰冷的手。冷气源源不断地排出,就像悲伤的河流没有尽头。他啜泣着,在深深地亲吻了女儿的手后,终究还是颤抖着不舍地将女儿的手放回。他的心脏在快速而又剧烈地跳动着,扑通扑通地响着。泪水变得沉重,带着悲伤与绝望固执地流着,未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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