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婴儿嘹亮的哭泣声又开始惊天地泣鬼神了，临床的人有些不悦开始吐槽这货。
高文静看着这讨债鬼的哭泣也有些哭笑不得。趴在床边的刘大海为了省那几块钱的床位费愣是趴在床边就这样对付了一宿。
1991的年代，大家伙还处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刘大海已经二十八，比高文静整整大了七岁，这个年纪在那个年代属于晚婚了。在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左右开始娶妻生子的大潮流下，刘大海27岁结婚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话说年轻的时候刘大海相过几个，不是嫌弃他家太穷了就是他嫌弃别人女孩不正经。可就是相到高文静，这两人就对上眼了。这两家还隔着好几个村，距离也不算近。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高文静的父亲收了刘大海二千的彩礼，不管高文静是否同意就草率同意他们的事。至今高文静心里头还是埋怨父亲，可埋怨有什么用，也不能改变她已经是刘大海媳妇的命运。
一幕幕还是记忆犹新的，这么多年高文静恨自己为什么不坚持些？这家徒四壁的穷家什么时候是个头。
“文静，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这样过，谁比谁家好过。”她爹妈是这样说的
那时高文静的爷爷奶奶也劝导道：“文静，这家都不是靠两个人过去来的。现在莫欺少年穷，熬熬就好了。”在爹妈都已经把孩子往外推的前提上，谁还能反对。这个柔弱的女人听着众人的一席话，咬咬牙觉得事已至此不再反抗。
……
“大海，醒醒……”高文静推了推趴在床边的刘大海。
刘大海似乎感应到了他人的推搡，才掙开朦胧的眼睛，这娃娃哭得更凶了。昨晚被这娃娃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后半夜这娃娃不再哭闹而是安静睡觉，自己也可以放心入睡。可一大早这娃娃又开始哭闹，刘大海抓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抓狂，这都是什么事。这哪里是生个女儿摆明就是个祖宗，专门来折磨自己的。刘大海一把抱起那娃娃，左右摇晃，安抚那一脸泪水的娃娃：“小婷，别哭了……别哭了……爸爸陪你玩。你看这是谁？你的妈妈……妈妈等下就来喂你。”
昨晚要不是刘大海照顾这娃，高文静也不能好眠一觉到天明。这不刚醒，娃娃就哭闹不已。
那娃娃看到男人一番逗弄，注意力转移到妈妈身上，顿时安静不少但还是有些抽抽噎噎，断断续续。但是很多时候小孩子尚不能言语的孩子最是通透，知晓大人的举动。
喂过奶的刘小婷顿时安静下来不再哭闹，刘大海这才放心把娃交给高文静，然后去医院那边办理出院手续。
收费柜台的小姐才刚上班，看到胡子拉碴的刘大海直接就唤道：“大叔，把你的缴费单给我。”
刘大海有些苦涩，看这模样也比自己少不了多少，直接就到大叔的级别。刘大海心里有苦但是也顾不上那别扭，直接将缴费单递给她。
那收费女人，瞟了瞟缴费单，道：“还要补三百块。”
“你是不是算错了，昨天我们刚交了二百块，怎么还要交三百块。”这一分钱可难倒英雄汉。能说什么，这91年哪怕一个老师一个月月薪也才八十多块，别说一个长年考种庄稼的农民了，这一年上头都只挣到这么个钱，刨去一家吃喝更没啥余钱了。
“你媳妇是破腹产，又不是顺产。顺产两百块就够了，再者这又不是我规定的收费标准，嫌贵你就不来医院阿。”那穿着护士服的收费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别看五官端正却说话却是透露着尖酸刻薄。
农村汉子哪里进过啥医院，不都是那村里的赤脚大仙治疗就得了。头一次进医院还被年纪小的女人一顿说教，这一米七八的汉子有些手足无措。这医院能讨价还价么？它让你交多少钱你能说什么么？也只得乖乖的从荷包里掏钱，只见一把零钱搜出来，小心翼翼点点着那卷毛票，点来点去也只有三百零五块。匆匆交完费也所剩无几。
“走过不要错过，又香又软的包子咯。”
“香喷喷的玉米咯，大姐来一个”
……
门外的小摊小贩此起彼伏叫卖着各自的食物。
刘大海的肚子也合适宜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咽了咽口水，好饿。但是想到自己身上仅剩的五元钱就打消买给自己吃念头，但是媳妇高文静绝对不能饿着。又径直走到外面的小店里，问道：“大姐，这包子怎么卖？”
“五角一个，大兄弟，来几个呢？”卖包子的大婶笑眼弯弯：“给媳妇买的吧？产后的女人配碗黑米粥搭包子再营养不过了。昨日有个机关上的干部老婆可不也刚生完孩子么？特意过来买呢。你要不要来这个套餐呢？”
“那你这套餐多少钱？”刘大海吞了吞口水，那香气扑鼻而来。
“不贵，也就三元钱。”那大婶笑得更灿烂了。
“三块钱……这么贵？”刘大海有些羞红了脸，别人说那么风淡云轻的。可对于自己而言那是多大的一笔巨款。
“大兄弟，这贵啥呢？你媳妇为你家传宗接代，花这钱真值。”
刘大海觉得还是有些贵，摇摇头转身向右边的一家走去。高文静本来近年因为钱的事屡屡吵架。要是知道他买个早餐花三元，指不定又得一顿臭骂。
“穷人的命，买不起还问什么问……”那大婶转眼变得怒目圆睁。
刘大海听到那大婶的话，脸色躁红。这城里人果然不一样，这在刘家寨的集市可和气。不光医院人脾气大，这做个生意的人脾气大。
“大兄弟，要点啥？”这家的包子馒头一屉一屉码得整整齐齐，大姐面目和善。
“你们这包子怎么卖？有大米粥么？”
“你可找对地方，我们家的包子可是这江城一绝，但是价格也实惠。看您也是乡下来的吧？四角一个。大米粥我这没有，但有白粥加点咸菜再好不过了。”那大姐热情说道。
“嗯，那就给我来两个包子跟一碗白粥。”刘大海下定决心了，这高文静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这生孩子还是要特别照顾的。顾不得再继续纠结。
“好勒。大兄弟我跟你打包好。”那热心肠大姐麻利套袋打包中。“大兄弟，一起一元。”
刘大海接过那打包袋，打量了下足足有三个包子，一大碗稀饭配着咸菜。有些愣住，该提醒还是不提醒呢？这个淳朴的农村汉子还是打算坦白：“大姐，你是不是装错了？”
“没有。看你不容易的。我以前也是从农村出来，那时生孩子，可不是也遭罪。连口吃都舍不得买，我是能体谅你们的。这就当咱们有缘吧送的。”大姐眉眼带笑，可不就是个爽朗之人。
刚刚还对城里人反感，现在刘大海心里暖烘烘的。在这受尽委屈的两天，刘大海默默想道，好人有好报。但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姐，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不能这样。”刘大海准备解开袋子退回不属于自己该得那份时。
“大兄弟是不是嫌弃我这东西寒酸，再这样我就生气了。”那大姐脸上有些生气。
“那只能说谢谢了。真的，大姐，谢谢你。”这时刘大海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刘大海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此刻刘大海觉得这不是三个包子一碗粥的事，就像怀揣着温暖与希望。对于这个城市的温暖跟希望。
“文静，你看我给你买的早餐。”刘大海像个孩子样举起那袋早餐展示给高文静看。
可不是刚刚看到旁边床的女人吃的白粥可香了，当时高文静心道要是能有一碗白粥喝该多好。这刘大海莫非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竟然真买了白粥。到随即又想到这么一大碗，估计应该挺贵的。开始计算这花了多少钱。
“这刚生完住院都花了不少钱，你又瞎花钱。”高文静虽然开心但也有些埋怨。
“给自己老婆买吃的怎么叫瞎花钱呢？”刘大海有些眉开眼笑，根本不理会高文静的怨气。
“到底花了多少钱？这回家路费还有么？”
“别担心，这一大袋就花了一块钱。”
“兄弟，你可别骗你老婆哦。我丈夫给我买的一碗粥都要一块钱，你这三个包子一大碗粥至少也得三块钱。”旁边躺在床上的女人开口了。
“刘大海，三块钱，我们车费钱你就这样花没了。我还吃，吃什么吃。”高文静一听旁边说道，就炸毛了。这刘大海也不看看家里条件………
刘大海悄悄凑到老婆耳边：“本来要二块钱的，别人小店人心好，看我们不容易，这大碗粥免费送的。你别跟别人说不然会影响别人生意的。”
高文静顿时安静了，有些意外，不禁说道：“还是好人多。等会我们出院要好好谢谢别个。”
“你快吃吧。我就吃一个包子，你昨天都没怎么吃，今天就一次性补回来。”刘大海将粥的盖子打开，递给高文静。
“你吃两个包子，我就吃一个。我女人的胃小吃不了那么多。”高文静开始大快朵颐吃起来，但是没忘记划分食物。
“嗯，不够给我说。我慢慢吃。”刘大海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袋子一打开，这包子的香气跟粥的清甜味早就把肚子的馋虫给勾出来了，他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巴，一大口咬下去，人间美味。
一番吃喝后，刘大海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充满电，能量十足，精神头也饱满许多，一扫刚才的怏怏之气。
高文静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人也没什么就是一叠医院的单据跟来时披着的外套。这哪里是来住院，就是匆忙来打了个过。
刘大海抱着孩子，高文静旁边提着一小袋医院开的单据药品。
“谢谢，大姐。你们家的粥跟包子真好吃。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高文静见到那好心的卖包子的大姐，可不一见如故，甚至要以姐妹自居。因为赶着坐一天一趟下午二点直达刘家寨的车。只是最后互留地址，要了下对方的电话就匆匆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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