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毒辣辣的太阳散发出恶意的微笑，大地仿佛被沸水烫过，热气冒腾腾直扑人面。
热，依旧是热，炽热的空气中夹杂着微风，可这风也是热的。
风吹过枫林镇的每一条街道，这炎热的地面，路上本不应该有人的。可偏偏有一辆马车在大马路上行驶。马车夫是个矮小精壮的汉子，汉子左腿是瘸的，所以江湖上人人都称他为“瘸子”。
可他却很喜欢这个名号，荣耀的称呼他当然不想忘记，更希望世人铭记。因为他的左腿是五年前折损在南宫家族七长老手里，可他的刀却穿透了七长老的心窝。他的腿不方便，拐杖就替代了刀的位置，然而江湖中人依旧不敢小觑他。
马车沿着大路向前驶去，车后弥漫着烟埃尘土。热气扑打在瘸子的脸上，不论是谁在大热天晒两个时辰，都会很惫懒疲倦。瘸子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贼老天，忒热。”
马车在来福客栈停了下来。客栈里半个人影也没有，酒保在一张花木条凳上打盹。
瘸子拐杖敲着地板蓬蓬作响，酒保急急忙忙赶过去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瘸子瞪了他一眼，低喝道：“一个麻子脸和痞子在哪间房？”
酒保嗤了一声，笑道：“客官，本店是吃饭打尖的，却不是探消息。”
瘸子的拐杖穿透了木桌，当这拐杖指着酒保脑袋时，酒保脸色也变了，哆嗦道：“在……在……在天……天字三号……”酒保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完整说出这句话，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说一句完整的话竟然这么艰难。当瘸子上楼时，酒保手上多了一锭银子，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瘸子道：“门口的马车别忘了。”
“是，是……”酒保嗫嚅应道。
瘸子推开天字三号房的时候，麻子和痞子正在饮酒。瘸子不满道：“这该死的天你们倒是很会享受，苦却让我一个人吃。”说完就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嘟灌入嘴里。
麻子道：“除了饮酒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瘸子放下酒壶问道：“人呢？”
痞子流里流气笑着，指着隔壁房说道：“那混蛋在隔壁有四个美人伺候着，我们却在这孤零零的喝酒。”痞子说完还舔了舔嘴，似乎他已经见到了四个美人。
瘸子道：“走，带我去见见那个混蛋。”
麻子问道：“东西呢？”
瘸子道：“在楼下马车里。”
痞子眯着眼笑道：“那混蛋见了那东西还能迈不动步嘛？”
“那就用马车拖回去。”瘸子冷冷道，“我们的这么些天的苦头岂能白吃！”
东方天下此刻很惬意，他躺在来福客栈天字四号房的一张大床上，即使这件客房花费五两银子一天，他也觉得很满足。床很柔软，床的两头站着两个女人拿着蒲扇扇风，床中间用绳子挂着一个酒葫芦，酒葫芦是倒过来的，当然是用盖子盖着的。房间内摆着一张深红色木桌，桌上呈着一个西瓜。一个女人用勺子剜一块西瓜送入他的嘴里，轻声问道：“大爷，滋味如何啊？”女人的声音很酥，东方天下心都要化了。东方天下并没有回答她，脸上的愉悦表示他很享受。
另一个女人也不甘示弱，倒了一杯酒，又把酒葫芦挂在床上，酒杯盛放到他嘴边，东方天下呡了一小口，闭上眼睛。
女人媚眼问道：“客官快活嘛？”
东方天下没有应答，也不必应答，他的表情已经告诉女人他很舒服。
外面的天是热的，屋内的女人是漂亮的，桌上的西瓜是止渴的，葫芦里的酒当然也是香醇的。
东方天下觉得人间仙境也不会比这更美了。
当麻子破开门时候，东方天下依旧在喝酒，四个女人望着门口三个凶狠汉子，摇摆的蒲扇停了下来。
东方天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空再去找你们。”他把一张银票递给倒酒的女人，女人看了一眼手中票子，妩媚笑着道：“恭候东方大爷下次再去怡红院。”四人做个万福，扭腰出门时那女人又说道：“也欢迎三位大爷前去哦。”
痞子盯着四个女人，舔嘴啧啧道：“第一剑可真会享受，美人伺候，美酒入喉。”
东方天下依旧躺在床上，笑道：“人生在世须尽欢，何苦徒寻烦恼事。”
瘸子左手撑着拐杖，冷冷道：“可烦恼却会主动找上门。”
东方天下道：“门也可以关上，还可以加锁。”
瘸子道：“但现在这扇门却打开了，而且打开这扇门的是‘第一剑’”
东方天下道：“有些人的话并不可信，第一剑也未必准确。”
“苍梧老人的言语虽然不可信，可这第一剑如果是天下第一栈封的呢？”瘸子道。
东方天下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也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若是天下第一栈封他为第一剑，那么任何辩驳都是苍白的。因为天下第一栈的消息从来不会有假，可他却不想惹更多麻烦。说道“莫非青州三雄千里迢迢是为这第一剑三个字而来？”
痞子道：“‘第一剑’三个字天下第一栈同意了，可我手上这把剑不答应。”说完，痞子剑已出鞘，只听到“叮”的一声，剑尖已到东方天下左胸口。
东方天下依旧躺在床上，右手拇指和食指化作一个圈，食指朝上方一弹，只听到‘啵’的一声，挂在床上的葫芦盖被弹开，酒从葫芦里倾泻而出。东方天下张开嘴，笔直的水柱全部入口，一滴不漏。酒入肚里，东方天下长长吐气，一脸享受。
痞子铁青着脸喝道：“再不出手，你必死无疑，死人是不配拥有‘第一剑’名号。”
东方天下还是没有动，痞子冷冷道：“莫非你当真不出手？死在我手下的冤魂已不下百人。”
东方天下笑道：“死人是不会有烦恼的，只可惜我却还想多喝几杯酒。”
“那你为何不出手？”
“杀气！”东方天下道，“一柄没有杀气的剑是杀不死我的。”
痞子额头布满青筋，突然大喝一声，剑朝着东方天下的胸口疾刺而去。
剑柄不知何时已在东方天下的右手，剑尖指着痞子心窝，这剑若再进半寸，痞子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此时虽然是酷热的七月，可痞子心底却打了个寒颤，似乎刚从冰窖出来一般。
瘸子急忙喊道：“不亏是第一剑，佩服！佩服！不过我们并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有事找阁下。”
东方天下把剑扔给痞子，痞子握着剑，脸色铁青跑下楼去。
东方天下靠着床头，一头黑亮垂直的发束在脑后，英眉剑目下有一双透着玩世不恭的眼。他懒洋洋问道：“何事？”
瘸子道：“马车已在客栈门口等着，车内酒也备好，只待阁下前去品尝。”
东方天下笑了笑：“酒虽然是美酒，可我更怕麻烦。”
“这件事恐怕阁下无法拒绝！”瘸子道。
“第一剑也不能？”东方天下问道。
“第一剑当然可以，毒圣手却是不行。”
东方天下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有点想哭，又不知道哭什么。他实在想不出这月揽国有什么人可以请青州三雄出面，竟然只是为了请他去喝酒。
东方天下问道：“谁请我去的？”
“你到了就知道。”瘸子道。
东方天下再问“去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瘸子依旧是这么回答。
“那里有什么？”东方天下不死心问道。
“血参酒”这一次瘸子给了不同的答案。
那个地方当然不止有血参酒，但瘸子知道只要说出这三个字东方天下必定会乖乖跟着他走，哪怕前面是荆棘满地、刀山火海，他也会跟着去。
血参酒当然也不是一般的酒，那是用血参酿制而成。千年人参已是何其难寻，血参乃是千年人参变异而来，也许千白株千年人参才能变异一株血参。
当东方天下在马车内见到一整瓶血参酒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瘸子依旧驾驶着马车，麻子和痞子骑着一匹马，跟在车后。
“那一剑你看清了嘛？”痞子问道。
麻子道：“出手太快，那你为何要出手？”
痞子道：“任何练剑的人是不会轻易服‘第一剑’这三个字的，除非亲眼见过他的剑。我试过苍梧老头的剑，也想看看他的。”
麻子道：“可第一剑竟然没有佩剑。”
痞子道：“可苍梧老头和我都有利剑却败给了他。”
太阳依旧毒辣辣的笑着，热风夹杂着热气扑打着痞子的脸。痞子想到那一剑时，他的心还是冷的。自从七岁练剑到如今三十六年，他被人击败过，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剑。
沉默了许久，痞子突然笑到，他似乎又打开心结，说道：“或许他真配的上第一剑。”
麻子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痞子问道：“还有谁可以有那么快的剑？”
麻子道：“别忘了天剑山庄和罗生门……”
痞子突然沉默了，随即又笑了起来：“不管如何，半个月总算找到这个混蛋，如果不是老三去弄血参酒，恐怕这混蛋还不愿意。”痞子声音很大，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车内的人听到。
麻子道：“这酒可是百年难遇，一个酒鬼听到这三个字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混蛋虽然是个混蛋，却有别人没有的本事。整天混迹女人堆，女人缘是那么好。”
痞子反对道：“女人看中的不过是他身上的银票，世上谁人不知毒圣手出手阔绰。”
马车四个时辰后驶出枫林镇，在寒石镇的一个树林里停了下来。
夜色的幕布早已拉下，树林子静的让人可怕。
瘸子道：“这一片是燕子林，就在此处歇息，明天早上赶路。”
麻子道：“也好，早点赶路少吃苦头。”
烧柴聚火，一只野兔两只野鸡让三人饱餐一顿。
东方天下并没有下马车，血参酒早已经让他迷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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