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旧书的时候,小兔还淘到本一九四六年出的评点版《宋词三百首》。那竖行的排版,带有岁月感的纸张和宋体繁体字,都让她觉得这才是带墨香的书。
她太宝贝这本书了,怕带在学校里会被弄丢,就寄回家让父母收着。
可谁知等到暑假回家后,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了,反复询问才知道那书被爸爸拿去压秤了。
“压秤”就是兔爸送废纸板上货车时,添点儿东西算满秤,让纸厂来收货的人高兴。
兔爸舍不得用整个儿的纸板压秤,那印书的纸不值钱又占地方,压秤还能派点儿用场。
被压秤的还有其他书,都是小兔省吃俭用从旧书摊上淘来的,很多书相当独特,有书店里那些畅销书所不能比的厚重感。
失去这些书,小兔简直快要疯了,可又能怎么样呢?不可能为了几本书责难辛苦养家的爸爸。
暑假第三天,怏怏不乐的小兔离家到了蓉城,得打工挣生活费。
因为已满十六岁,小兔没帮熟人了,在一家比较大的中餐馆当服务员,包吃住,工资三百。
工资虽低,小兔却很满足,以前帮熟人或亲戚做事,给个十块、二十块的零花钱就不错了,这可是真正的工资呢。
有空时,她偶尔会去三伯家,顺便看望山爷爷山奶奶。在山爷爷家偶遇山猪,闲聊中说起自己的烦心事。
还说到兔二舅尸骨回乡安葬,因证实他已死,二舅妈改嫁了,据说改嫁时带走了所有积蓄,还在上学的三贵哥只好退学。
兔外公和外婆要求大舅、幺舅帮着凑钱供三贵哥读完高中,大舅不愿意出钱,因他和二舅不是一母所生。幺舅愿意出钱,可幺舅妈又不愿意出。
为了这事,一家人天天吵。三贵哥只比小兔大一岁,明年就考大学,不继续读的话太可惜。
小兔想帮忙劝说,兔爸兔妈赶紧阻拦,怕让他们来出这份钱,他们是真负担不起。
三贵哥上学无望,只有去沿海打工,谁知被骗去搞传销,虽说才几天就逃了出来,可身上带的东西和钱没了。
走投无路之下,混进一个小偷团伙,可他只会放风,分的钱少不说,还被两次送进派出所。
因大秀姐这年已经和买她的那家人断了关系,回蜀川省了,就把三贵哥接回来,姐弟俩一起到蓉城某郊县打工。
生活刚稳定,又传来大秀姐丈夫(大秀姐一直不承认那是她的丈夫,需要提起他,都是用那个家伙指代)喝农药自杀的消息。
为了一双儿女能好过些,大秀姐辞了工作,去接孩子来自己这边安置,因手续繁多,要两个月后才能返回工厂。
工厂不愿等她,将她辞退,并且连三贵哥一起辞退。
三贵哥回乡下后成天东游西荡,兔外公怕这孙子再出事……
说到这里,山猪提起,≈ot;我有个朋友的厂正在招工,你去联系三贵哥来试试。≈ot;
小兔高兴道谢,立刻去打了电话。
后来,小兔得知大秀姐丈夫服毒后又还没断气时,不停呼唤大秀姐的名字,哭喊着问为什么自己真心喜欢大秀姐,她要抛夫弃子狠心离开?
大秀姐把孩子们接到身边,女儿还没什么,儿子始终对母亲心怀怨恨,认为是母亲害死了父亲。
小兔对这种情况真弄不明白,是大秀姐丈夫硬买了妻子,从一开始就不情愿,他为什么要那样?更不明白小表侄为什么要怨恨母亲。
这些问题,问得山爷爷他们都唏嘘不已,说着只能盼着拐卖的事少出点儿。因为买卖双方都会受伤害,获利的只有人贩子。
至于大秀姐丈夫为什么那样,只因人心都是肉长的,除了极少数真没良心的人,谁会对一起生活几年,还共有一双儿女的人没半点感情?只不过,这感情太肮脏卑微,实在无法挽留只能毁灭自己。
对于小兔的书被压秤一事,山猪感慨,≈ot;我有些放在老家的书也被阿玲拿去包杂物、抹桌子、给大仔撕折纸飞机了。那种自己视为珍宝的东西,被别人随便糟践的感觉真难受。≈ot;
过了几天,山猪买了好几本诗词选辑送给小兔,还说,≈ot;尽管不是丢失的书,聊慰心伤也好。≈ot;
有一天该小兔轮班休假,山猪邀她出去,≈ot;我家的债还清了,自学的结业证也拿到了,终于能轻松些,带你去玩会儿。≈ot;
山猪又带她去网吧玩游戏,同样的《仙剑奇侠传》一,他们已经知道结局。
山猪说:≈ot;不喜欢那结局,太窝囊悲惨的结局了。≈ot;
那样的结局令很多人心碎,还有人自编程序修改结局,山猪也想改,正和山猫一起琢磨。
山猫刚从电子科大毕业,对电脑还算精通。小兔不懂他们一会儿通电话说什么,一会儿又鼓捣这啊那啊干什么,无聊地听着音乐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也不踏实,眯了会儿后就又醒来,见她醒了,山猪让她赶快看电脑。
电脑上画面模糊,勉强有一分钟多点内容,讲的是月如和灵儿都没有死,合成了一个名为“灵月”的人,逍遥后来跟灵月过上了真正自在逍遥的生活。
小兔笑笑,≈ot;你们想像力太丰富了,心思也很细腻。≈ot;
山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ot;做得太差劲儿,我电脑技术不好,老六对这事又很敷衍,不过能让人看明白结局就行。≈ot;
为弄这个结局,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小兔觉得把时间花在这上面没意义,可不好直说,委婉提醒山猪对游戏别太痴迷。
山猪目光幽幽地说:≈ot;这个结局其实全因你才做的。你说过逍遥又花心又没有责任感,简直是用两个女人的死成全了他自己成功,而这两个女人至死都没有真正轻松快乐过,所以我想另做一个更美满的结局。≈ot;
这样的想法很美好,但小兔笑他,≈ot;你也太贪心了,两个女主都不肯放,要合二为一。≈ot;
山猪辩解,≈ot;我并不贪心,只是更喜欢两者混合的性格,要是单一喜欢谁,我愿意做出选择。≈ot;
这种问题,小兔不想多争辩,因为山猪怎么选择都与她无关。
她和阳姐虽然性格反差很大,但爱情观一样,“宁愿失去,不愿分享”,“宁愿放弃,不愿相争”,她们约好要坚持这观点。
山猪的感情世界显然跟她爱情观不符合,她才不要那样复杂又糊涂的爱情。她已经察觉山猪对她有异样情愫,对她实在关心过多。
若帮三贵哥找工作是他本来热心肠同情别人,那送书和做游戏结局这事,只有上了心才会做。
见小兔似乎对自己费心改来的结局没什么热烈反应,山猪有些失落。
小兔见他怔怔出神,也不好说让他难堪的话,笑道,≈ot;普通人也不奢望完美,能安稳就好,没必要耗时间精力做那些。≈ot;还戏谑说,≈ot;连阿玲都照顾不好,还好意思附和别人说逍遥花心不负责?≈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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