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麻烦不断
合香憋住偷笑后正色道:“谁也不见,这是大少爷您自己的书房呀。”苏醒也随声附和道:“是呀大少爷,还请进去说话。”
书房与二老爷的书房格局没什么区别,只是二老爷的书架上大多摆着些玉器、古董什么的小玩意。而大少爷这里摆着的除了少有的几部书外几乎全是一卷卷的纸,架子上放不下就连桌子上、画缸里全都是。
云不知心说:“这大少爷看来是很喜好书画。只是这放的满哪都是难道他就不觉得乱吗?”
云不知正迷惑到这里来干什么时,苏醒提醒道:“少爷还请上座。”
云不知想着自己现在已经是“大少爷”了,也就不客气直接在主座坐下。并随口说道:“你们也坐吧。”
合香与苏醒对视一眼后笑道:“这里只有你能坐,我们下人可不敢。”苏醒也眼中含笑的附和。
云不知非常光棍的说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假少爷估计也装不了几天了,你们也都不必如此入戏。”
合香向门外扫了一眼,苏醒毫不迟疑的把门带上。合香这才面露怒意的气声说道:“这二老爷也太过分了,别说你做不到估计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真把你逼死了叫老爷怎么跟皇上交代?!”
云不知凄然一笑,他看着二人说道:“你们坐下吧。咱们都是苦命人,没必要互相摆架子。你们站着我坐着,我还真不习惯。”
苏醒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合香与苏醒对视一眼后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边上的圆凳上气呼呼的不说话。苏醒略一迟疑也欠身坐了下来。见合香不语,苏醒略做沉吟说道:“其实,二老爷平时对人很随和的。这次估计是为那断情花才迁怒于少爷你。”
云不知问道:“这二老爷到底是什么人呐?”
“是老爷唯一的兄弟。虽然大家无人不知苏定方却没几个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其实二爷若不是为了老太爷的临终嘱托,必须保住苏家的血脉估计其成就不会下于老爷。”
云不知大惊:“这位二老爷这么牛?”
合香终于耐不住寂寞插话说道:“二老爷天份非常高的。写的文章比之当世大儒也不成多让,可以说是文彩斐然。兵法方面也很牛,连老爷遇到有些悬而未决的事情都会千里修书请教二老爷。武功方面吗~~嘻嘻。”
云不知被勾起兴趣来,急忙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合香转头对苏醒恶狠狠的说道:“不许乱嚼舌头!”
苏醒无辜的看向云不知说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云不知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像。”
接着三人都大笑起来,这样一氛就融洽多了。
苏醒幽怨的看了一眼合香,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苏家刀法吧~~其实是两位老爷合创的。大老爷自己曾经说过二老爷的武学天份远高于自己。”云不知被惊的张目结舌。
合香又接着说道:“这下你该明白了吧?咱们这位二老爷可不是纨绔。今天就是大老爷在的话估计也改变不了二老爷的决定。”
苏醒点头赞同道:“大少爷你真的要拼命学习了,二老爷可不是能糊弄过去的。真的大少爷虽然也怕大老爷但好像更怕他些。”
合香有点歉意的接口说道:“二老爷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也挺和善的,可一旦认真起来连大老爷都要让着他呢。这件事我们可真的帮不上忙。”
云不知发狠的说道:“拼了,大不了我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所有的时间全部用来练刀!”
合香连忙阻止道:“想的美。你还要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熟悉大少爷的一切。”
云不知右眼一跳,他扭头看向合香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醒忙解释道:“大少爷的所有习惯、认识的人、发生的事、学过的书、写过的文章还有你要模仿他的字迹。”
云不知追问道:“还有吗?”
苏醒看了眼合香后摇头说道:“大概这么多了,想起来的话再补充。”
云不知揪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摇着,嘴里发出长长的“啊”的声音。合香与苏醒都同情的看着他发疯。
歇斯底里了半天见没人安慰自己,云不知只好无奈的安静下来。他认命的说道:“说吧,时间怎么安排?”
苏醒首次认真的看着云不知回答道:“每天早餐、中餐、晚餐后各一个时辰由我来教授大少爷这些东西,其余的时间全部用来练功。”
云不知立刻看向合香问道:“那你呢?”
合香嫣然一笑说道:“我负责补充。还要照顾你的健康,保证你不被太早累死。”
“可你说好帮我的!”
合香小拳头一举,讨好的说声:“加油。”
看着云不知欲哭无泪的表情,合香安慰的说道:“我跟苏醒说了,你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让他多教你点东西,这该算帮忙了吧?”云不知伏案大哭。
这个苏青云还真不是一般人,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大将军三十五岁才与夫人董氏才生下他,两年之后又生下一个女儿名为苏合欢。中年得子又是独苗加上大将军前些年东征西讨少在府中,夫人身体本就不好性子又弱,这少爷就没人约束得住了。他整日里游手好闲结交些狐朋狗友,与另外几个皇亲贵胄的子弟并称“京城四少”。什么花街柳巷与人争风、心情不好寻衅滋事都是常有的事,奈何这些人的背景太大京兆尹遇到他们也都是尽量息事宁人才没闹出太大的麻烦。
冒充苏青云最主要的难度有三点:一是他接触的人和事;二是武功;三是笔迹。性格方面只要稍微张狂点、轻浮点就行。其他方面有苏醒提点一般都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苏醒是从七岁就跟在苏青云身边,可以说是对大少爷特别了解,同吃、同住、同学、同玩。就连打架闹事、流连青楼都有他的份。否则一个大少爷的跟班怎么混的还不如一个大小姐的跟班。
为了大少爷的事这小子没少挨家法。但除了怨命苦也真没办法,毕竟谁家的跟班能管的得住自己家少爷?!这次大少爷出了意外,他也没逃脱干系。虽然苏家没把他怎么样,但后续的补救工作他可不敢推脱。所以从现在直到任务结束他必须不离左右,也就是说云不知身边带了一个陪葬的。
云不知看着同命相连的苏醒,无奈的苦笑道:“本来这次我觉得自己够冤的,一不小心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没想到你比我更冤更惨,不管跟着哪个大少爷都必须去鬼门关转转。”
苏醒摇头凄然一笑,那笑容无比落寞。然后他拘谨的说道:“是小人的命不好。”
云不知站起身来走到苏醒身边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正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兄弟,所谓命运即人性之所以然,只要我们不放弃谁他妈的也别想轻易弄死咱们。我云不知在此立誓: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必保你周全。”
苏醒这次终于正视云不知的双眼,他的眼丝微红眼神复杂。但云不知读懂了:有难以置信、有感激还有坚定。苏醒似乎作了个艰难的决定,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成拳扶于左胸。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苏醒必生死相依。”
云不知没想到一向不露心思的苏醒竟会如此举动。云不知急忙扶他起来说道:“我们兄弟相交不需如此。”
合香竟然看哭了,轻声呜咽道:“苏醒要是早遇到你这样的大少爷该多好啊。”然后又自我解嘲的说道:“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你们笑话我吧。”
三个要解决的问题中对云不知而言最简单的应该是字迹了。近年来他到处招摇撞骗出入各类高档场合,除了要有道骨仙风的形象和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利口外,一手漂亮的好字也是可以自抬身价的。所以适应不同人的喜好而变换笔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仔细研究过对方的手稿稍加练习模仿个八成相似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看过的书、学过的功课就更简单了,这大少爷本就是胸无点墨。学过的无非就是些幼学启蒙和儒家经典的东西。偶尔有几个西席教授过点别的东西他也学不了几天。这些额外的知识苏醒都能记得清楚,只要大概知道讲些什么就够了。再说也不会真的有人来考他这个大少爷的学问。剩下的就是大少爷接触过的人和事了,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好在苏府提前想到了这点,这一屋子的卷纸就是提前准备好的画像。也不算太多,不到三百张。
云不知看着屋子里这摆的满哪都是的画像脑子里一阵阵的眩晕。合香可不管他是不是装的,直接分配任务说道:“每天三个时辰,每个时辰认识四人,二十几天就够了。先讲常接触的和关系密切的,尽量把有联系的人一起讲。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反复熟悉,四十五天足够用了。”
云不知麻木的点头,似乎这也是最为高效的方法了。
云不知突然问道:“四十五天?为什么不是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
苏醒看着合香却说话,还是合香沉吟片刻后说道:“大概两个月后你就要进宫面圣,然后就要启程去往吐谷浑。期间返回长安就要三天时间,还有其他要准备和应付的事也不会少。”
此外,云不知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些人画得到底像不像?苏醒忧虑的点头说道:“少爷说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些人是由不同画师所画。由于时间紧迫又不方便让对方发现,所以不少都是远距离观察所画。甚至有的人不方便接触,完全是由小的口述根据印象所画并不很像。”
合香很无奈的说道:“这已经是我们能力的极限了。不像的地方我们会说出来,但具体形象你只能脑补了。”
云不知一声哀嚎冲天而起,惊得房檐上、树丛里栖息的鸟儿纷纷飞离。
时间飞逝转眼半个时辰就要到了,云不知可不敢让这位二老爷等自己。苏醒带着他们走出正宅,踏上了一片石板路。
云不知好奇的问道:“难道这讲武堂不在宅中?”
合香没好气的反问:“那你说品香楼是不是就一定是饭店?”
云不知尴尬的赔笑解释道:“我那不也是工作需要吗!”
苏醒却好奇的问道:“难不成是卖香的?”
合香笑骂道:“我呸,你跟着大少爷整日出入那种地方还装单纯。”
苏醒有些愕然,他认真的分析道:“这名字也确实让人产生歧义,哪里像我们长安城里的堂子叫做什么莳花馆、红袖招、春满楼一听就明白。”
合香顿时停住脚步,单手掐腰脸上出现极为愤怒的表情指着苏醒的鼻子骂道:“你小子不会是皮又痒痒了吧。”
苏醒自知理亏吓得一缩头不敢再接话了。
云不知有点不明白,以苏醒的心机不应该这么容易钻进别人的套子里。要不是装傻要不就是他心里~~有事!
苏醒在前方引路,正堂西边有条不宽的林荫小路弯曲盘延甚是静谧。一座小石桥跨过溪流通向前方的凉亭,穿过凉亭三十步处有一片竹林围起来的开阔地,入口处耸立一块剑形巨石上书:讲武堂。
这片地东西宽约十丈南北宽约十二丈,南北两侧各有一排兵器架。西南角上的竹荫处放着一方几案上面摆放着些茶具,一个十三四岁的女童正在铜炉边上摇着扇子烧水。
几案两边各放着一个圆凳。那二老爷却在不远的上风处躺在竹编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似睡非睡,直到他们三人走到近前才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他抬头看了眼天以确定时间,然后才挥挥手让正要见礼的苏醒与合香退到一边。
苏二爷起身伸了个懒腰,面色比早上好看了点。他看了眼炉子上坐着的铁壶冒起的蒸汽,脸上的皱纹也展开了不少。他转头对云不知说道:“时间刚刚好。”也不管他们三人径直走到几案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那女童极为机敏的一边准备茶水一边向这面三人点头俏皮的一笑。那女童扎着两个羊角辫,唇红齿白的有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干的虽然是婢女的活,穿的却是面料不错的印花绸衫。再看她额头虽窄,额骨却挺宽,明堂素净一双绣眉弯曲高挑直插入鬓。
云不知暗叹人世无常,若非此女早年父母双亡也不会有如此机缘。将来此女的丈夫不是手握重权就是一方诸侯,她的子女也都会很有出息必然是母慈子孝。也不知谁家的公子运气好会娶到这么有福气的美娇娘。
苏二爷连饮三杯之后心情大好连眉目也变得和善了许多。他此时又重新打量了一番云不知,看着云不知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似乎略感惊讶,于是他奸诈的笑道:“小家伙,早上没被我吓死现在恢复的不错呀。”
云不知虽然心里在问候他的列祖列宗但表面上仍然波澜不惊、恭敬的说道:“二老爷对我们后辈要求严格乃是关爱,小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好意。”
苏闲云眼睛中精光一闪大声说道:“好。就凭你小子敢这么说应该不是废物,也不枉我陪你呆几天了。”然后他转身对那女童说道:“取我刀来。”
苏闲云的刀比别人的刀略长,刀背更厚所以也更重。如果不是力气很大的人根本无法发挥此刀的威力。
他握刀在手气势提升傲然说道:“我苏家刀法得自沙场交锋时的实战,因此不惧群战。交战之时心中要有必胜之念,一刀在手一往无前。”
说罢气势再升,眼中的玩世不恭一扫而空代之而来的是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他看向云不知冷声说道:“看好了。”
只苏闲云他身子一挺斜刀撩出,就势转位长刀又自上而下的劈出。一时间刀势起伏人随刀走。他的刀使得并不快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任何一刀的攻势对方没完全抵消,后面的攻击就会长江大河般的展开不死不休。三十六式演练一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苏闲云立定后竟然面不改色气息不变。这对于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来说太不可思议。
云不知不禁轻声赞叹道:“刀法好,用得更好。”
苏闲云眉眼一挑显然是非常受用,他朗声说道:“苏家刀法前六式也称起手式,后面三十式的变化皆源自于此,所以学起来也是最难的。平时老夫教授子弟时只演示三次,独有这起手式要演示五次。鉴于你小子应该也是用刀的高手,竟然能看出我这刀法中的精妙。所以为表示对你的尊重我决定后面的刀法我都演示两次,这起手式我会演示三次!”
云不知、苏醒与合香立时面色发苦,合香更是恶狠狠的剜了云不知一眼。也不知道合香会在心里如何骂他呢。
云不知现在郁闷得差点憋出内伤,心中暗骂都怪自己这张臭嘴。谁能想到这老头刚刚还心情大好,本想着趁此机会恭维他一下好拉进双方关系。没想到他脸上带着笑就直接下刀子了。
那女童站在一边竟然毫不避讳的“噗呲”乐出声来,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云不知,而其他人对此也毫不在意。
云不知偷偷的“凶”了那女童一眼,谁知那女童竟然毫不掩饰的回瞪了云不知一眼。这下云不知觉得不对劲了,搞不好自己又惹上了烦。试想谁家的女童穿绸衫、谁家女童敢在主人面前如此放肆、谁家女童敢瞪家主的大少爷?
发生在苏闲云眼皮子底下的事又怎会瞒得过他?可他竟然当是没看见!他依然面露微笑的继续说道:“好,我现在就稍微慢点给你演示第一遍。这回你可要看清每一处的变化与衔接。”
苏闲云虽然有点看不上云不知但在演示时力道、气势运用的依然一丝不苟。一遍慢动作演示下来老头额头微微见汗,气息仍然不乱。他立定下来之后审视的观察着云不知的神情,然后说道:“现在,你去挑一把刀来,看看能学会多少。”
这讲武堂南北两侧各有一排兵器架,摆得却清一色都是各种的刀。每架三层共三十六把,两架就是七十二把不同的刀。云不知先到北侧选了两把刀挥舞几下又都放了回去,又到南侧选了几把但都不满意。最后又走回北侧挑了最下层的一把长刀。就在所有人都等得有点不耐烦时,他确定的说道:“就是他了。”
就连苏醒与合香都看得出这把刀对于云不知有点太“大”了。这把刀比苏闲云的那把刀还要长出近一寸,刀背也要厚上一分。虽然他的身高与苏闲云差不点但由于不是常年习武所以身材不够魁梧,显然无法驾驭这把大刀。
看到云不知选了这把刀,苏闲云的眼中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