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夸张了你!小刘!”沈宇指着我吼道。
若不是关系太熟识,恐怕哪个当事人也无法接受沈宇劈头盖脸地这通“怒吼”,但我不然,因为和沈宇是老交情了,他的喜怒我已了熟于心,也知道他的不易和辛苦,所以当沈宇屡次跟我发脾气时,我都回以抱拳拱手加嬉皮笑脸。——为了办成事情,三年来,我早已练就到厚脸皮的最高境界。那几年我心中深谙着作家冯唐老师的名言:人生至高三境界——不着急,不害怕,不要脸。
这也是拜商军所赐。
这回亦然。
“沈法官请赐教!”我作着揖,满脸堆笑。
见我丝毫不急,沈宇拿我没办法,叹了口气,说:“你跟吴律师这封信未免太夸张了!还还还还什么‘十万火急’!还俩月呢你们知道不知道?远没到这程度!”
“是是是是,沈法官教育的是!”我点头哈腰道,“关键是,我们这不是怕您到时候忙,顾及不上我们这事儿么?”
“哦,我现在就不忙啊?”沈宇一指见面室的门,“你进来时也看到了,人少吗?跟没搬家时有区别吗?本想着这回搬远了,见面日兴许不来那么多人了,嘿,不减倒增了!我这几十个待见面的当事人,手头几百个案子,我叫不忙?”
“那您这样,您让……”我环顾四周,“哎?小汪法官呢?”
“又调走了!”沈宇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是命真不好,助理来一个走一个,走一个就好久不来新的,这几百个案子就得我一个人忙!”
我倒是欣赏沈宇的这种“口无遮拦”般的直率,他跟谢同虽然属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类型的法官,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真实。也就是很接地气儿。当然,这可能源于我是以最接地气儿的姿态来面对他们的。将心比心。
我长叹了一口气,问:“那,沈法官,您看我们这事儿?”
“就算他小汪在也没用!”沈宇说,“这根本不归我管了!”
见我又作瞠目结舌状,沈宇一抬手,拦住我的话,继续说,“我跟你说啊,小刘,交接函上明确写了,一旦交接,除了我们作为你们的‘娘家’会对最后的分配进行监督权,其他的、你这案子的一切处置权利归北昌区法院所有了!你明白了吗?所以小谢法官说的什么什么‘当地住建委不吃这套啊’这我不管,有什么困难让他去解决!”
“哎呦我的沈法官哎——”我哭丧着脸,连连作揖,“我给您跪一个得了!他那儿不管,您这儿不管,那谁来给我们做续封啊?总不能都不管吧!您好歹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不看佛面看僧面,咱们那么多年交情了不是?您给想个办法!这事儿总得解决啊!万一,这到最后因为没续封上出了乱子,我想这也不是您愿意看到的不是?到时候出面解决问题的还得是您啊!”
沈宇听罢,沉思了一会儿,也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小刘,这样吧:续封我是肯定做不了的,还是那话,你得理解,既然我已经把案件整案移交了,我就没这个权利了,我来做,也是不合理不合法不合程序的。但是,作为私下里,咱们的交情,我可以再给小谢法官发一份补充的函件,强调‘你方有给刘玉财产保全首封完全之继续查封权利’!他小谢法官不就是担心住建委吗?住建委看到我这份盖着东阳区法院大印的——用你的话怎么说来的?上方宝剑,还怕不给你们……不给他们办?”
“哎呦喂——!”我拉长了音调,“那我就代我自己、我父母、吴律师、我刘家列祖列宗,我给沈法官您磕头了哎——”
说着我就要往地下跪。
沈宇一声令喝:“起来!赶紧给我起来!小刘,你这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我心想:沈法官,包括北昌区的小谢法官,你们是不在我位而不知我难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为了我家的案子,膝下连废铜烂铁都不值了。可我暂时的屈尊,只为了胜利后我能站得比谁都直,从而高高地俯视趴在地上的仇人——商军母子。
想成事,首先得学会把脸放到后部肉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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