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傍晚时分，工人们都陆陆续续下班离开了。白天机器飞驰，工人穿梭的工地，骤然冷清下来。
凡翊一个人坐在尚未完工的大楼上，眺望城市的日落。
殷红的落日染红了地平线的白云，无边无际的红，如浪潮般从天边涌了过来，把整个城市带入红色氤氲之中。
凡翊用手指在地上的沙石中描绘着这幅夕阳之景。
不同的是，在他的画里，是两个人坐在楼中看落日。
凡翊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顾小小一起来看这样的落日，只可惜，到目前为止，顾小小和他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
一双白色运动鞋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抬头一看，又是君洛溪。
君洛溪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幅画，片刻后，坐在凡翊旁边，说道：“画的不错嘛，只可惜好像少了一个人。”
“张全吧所有事都告诉你了？”凡翊问道。
君洛溪没有直接回答凡翊的问题，只是说道：“没想到你还挺闷骚的，还暗恋，妈妈我看来真得好好认识你了。”
“暗恋怎么了？又不犯法，这世上又几个人没有暗恋过什么人？”凡翊不服气。
“好好好！”君洛溪忙回答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是师父叫你和我去执行任务的？”
“还去？”凡翊听到这个简直头皮发麻，“上次就差点把我们俩都给害死了，才过一天，又去！能不能让我好好工作几天！”
“你说什么呢？”君洛溪瞪着眼，“你再说一遍去不去？”
说着就飞身起来，将凡翊按倒在地，坐在他身上，掐着他脖子，“快说！”
“不去！”凡翊继续嘴硬。
“回答错误！”君洛溪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再回答一遍，去不去？”
“不去！”
“去不去！”
“不去！”
……
凡翊不肯退让，君洛溪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君洛溪怒吼道。
“我说了！不去！”凡翊猛地大喝。
君洛溪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手中不由自主地松了劲。
凡翊揉着脖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工地实习，工头说，如果我再敢请假就把我退回学校。
“我父母都是最平凡的工人，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身父母，但他们特别爱我。不管自己多辛苦，都要保证我能够衣食无忧。现在他们老了，我就指望着能够顺利从学校毕业，找个好工作，赚钱养他们，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今天听到喜欢了三年的女生马上要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本来就心情不好，害得包工头对我的不满更加严重，现在你又来找我去请假执行任务，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一席话说完，凡翊眼睛里已有了点点泪痕，但他紧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君洛溪愣住了，默默地松开了手，从凡翊身上起来，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半晌后，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凡翊并没有想到那么强大的君洛溪会是这种反应，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刚才自己刚的话说的太狠了，“没没关系。”凡翊讪讪说道。
君洛溪望着楼外，没有说话，一时间相对无言。两人并排坐着望着窗外。
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天色已暗，黑色却没能完全吞没城市。
绚烂的灯光在朦胧中缓缓苏醒，照亮了街道，把城市带入灯红酒绿的夜晚。
璀璨的华灯在城市里穿梭，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车灯打在他们身上，将颓然的身影拉长又压缩。
也不知过了好久，君洛溪终于开口了，她说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些，我不会再逼你了，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吧。”
“不过，”君洛溪补充道，“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工头那边，和你那个喜欢女生，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
“没关系，我”凡翊的声音微弱蚊吶，君洛溪第一次这么对他说话，他有点不适应，“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君洛溪好奇。
“那天在山上的时候，我好像听那个叫余倩楠的说起过，你并不是四门的人，就算你帮他们抓到罗生兽，他么也不会承认你的地位。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凡翊问道。
“这次不一样。”君洛溪依然注视着远方，只是眼中已闪着光芒，良久后，才说道：“这次，我是为了我自己。”
“原来如此。”凡翊还是第一次不想再去过多追问，原来女魔头和他一样，也有迈不过的槛，也有很多无奈，都是被命运羁绊的可怜者。
想到这，他忽然又对君洛溪生出一分同情。他望着君洛溪，缓缓说道：“那好，我跟你去！”
君洛溪微微一震，望着凡翊，“真的？”
“额”凡翊才发现刚才说了什么，但已是后悔莫及，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刚才说帮我解决工地和追女生，到底能不能做到？”
“我什么时候说过？”君洛溪睁大眼睛问道。
“啊！”君洛溪居然想抵赖，凡翊没想到自己又被坑了，连忙收回刚才的话，“那我也没有说过要和你去抓幻兽。”
“你抵赖不了！”君洛溪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录音了。”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播放键，把从凡翊开始答应君洛溪的时候的话全部重放了一遍。
“你使诈！”凡翊惊叫道，“我不干！”
“这就由不得你了！”君洛溪掰着手指坏笑，凡翊试图逃跑，君洛溪抓住一顿爆锤，拖着就走。
“君洛溪杀人了！”凡翊捂着头上的包，一边被拖着，一边喊冤，“逼良为娼了，强抢民夫啊！”
“叫吧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君洛溪得意地说道，“妈妈教训儿子，天经地义。还有啊，你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要看你在这次任务中的表现了，哈哈哈！”
两人消失在漆黑的大楼里，君洛溪的笑声却还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久久不衰。
不大的空间里，却挤着数百对童男童女。夜已深，这些孩子都已熟睡。
只有一个男孩还醒着。看守的人离开了，四周安静下来，男孩从地上站了起来。
向关押的栅栏走去。这里十分黑暗，普通人的话什么也看不到，可是这个男孩的眼睛却泛着红色的光，就像驰骋荒郊的野兽。
他一路走过，准确的避开了所有躺着地上的童男童女，甚至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双手护着栅栏，向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没人后，他的身形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侧着身子，居然直接从比自己小很多的栅栏中穿了过去。
栅栏外是一条狭小的走廊。顺着走廊往外走，男孩可以看到，在这阴暗的空间里，分布着数十个这样的牢笼，每个牢笼中分布着从数十个到数百个数量不等的童男童女。
走廊的尽头，是几阶楼梯，连着一扇已经生锈的铁门。男孩走上楼梯，手指轻轻一挥，铁门上的锁就咔嚓一声打卡了，出了门，轻轻将门合上，门又自动锁上了。
一道铁门就像隔着两个世界，到了门外，世界骤然亮堂起来。一根根白炽灯顺着走廊向前延伸，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一旁的警卫室突然传来了人声。
“这么多的童男童女，幻大人真的能吃完吗？”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
“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大叫我们好好看守童男童女就好好看守就行了，反正幻大人肯定会给我们奖赏，这就够了。”回答的是一个相对粗壮的声音。
“说的也是！”两人轻轻一碰杯，尖细的声音又说道，“不过，咱们这么嚣张的强抢童男童女，警察不干涉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粗壮的声音似乎是想卖关子。
“不知道什么？”尖细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
嗓音粗壮的男子顿了顿，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才说道：“现在警察都在为幻大人办事。”
“什么？”嗓音尖细的男子像是非常吃惊，“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声音粗壮的男子肯定道，“甚至警察上头还有人。这更说明了幻大人的伟大，咱们得选择没有错。”
“说的对！”嗓音尖细的男子激动地说道，“走一个！”
两人再次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过后，粗壮的声音忽然说道:“额，别忘了，老大要求我们每隔两小时去巡视一次，现在马上到点了，别忘了。”
“哎！你说一些小屁孩能有什么能耐，还能设计一场越狱吗？何必担心呢！”尖细的声音抱怨道。
“话虽这么说！但事可不可以做，要是让幻大人知道我们懈怠，或是办砸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粗壮的声音心有余悸地说道。
“知道了！”尖细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拿起一串钥匙，发出叮当的响声。
男孩听到响声，转身又往监狱走去。
警卫进入监狱的时候，男孩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爬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警卫打着手电筒，向着小男孩的监狱照了一眼，照在了男孩身上，仅仅只是一瞬间，又移开了，转身出了监狱。
小男孩就这样一直在那躺着，躺着，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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