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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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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八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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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总抱怨自己运气不好。买彩票,连个小奖都从没中过。打麻将,很少有机会糊牌。就连吃个饭,也经常吃到个虫子什么的。而有的人,天生运气就很好。彩票中大奖,生意发大财,仕途平坦身体健康……有人说这是前世修来的,但到底有没有前世这东西,谁知道呢?也有人说,这是偷看过人生剧本。人生也有剧本?至少我是没看过。

    但我的运气就很好。应该说,我还没生下来的时候运气就很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自从妈妈怀了我以后,运气就变得非常好。妈妈没别的兴趣,就爱打麻将。自从怀孕以后,牌运顺风顺水。牌友们都说,“你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幸运星下凡啊!”

    怀胎十月,妈妈已经住进了医院。然而对三天不打麻将手就痒得很的妈妈来说,住院简直和坐牢没什么分别。于是爸爸偷偷摸摸地带着一副麻将进来。病房里几个孕妇和几个丈夫就常偷偷坐一起修长城。有一天,眼看一副九莲宝灯将成,轮到妈妈了,她捏起一张牌,灵敏的手指在牌腹一搓,大叫一声:“哈哈哈哈!糊啦!啊……哎呀!啊好痛啊!”

    “羊水破了!”“要生了要生了!”“快快!叫医生!”病房里乱成一片。

    几小时后……

    “叫啥名儿呢?”爸爸问。

    妈妈貌似还没从牌局上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八万……八万……”

    爸爸一拍大腿:“好!就叫八万!”

    我,八万,就是这样降临到世上的。而当妈妈完全醒来时,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颗八万。

    我的生日在9月。七岁时,爸妈想送我上小学,可按照规定下半年出生的孩子八岁才能上学。但我就是那么幸运,报读的小学还差一个名额空缺,就破例收了我。

    我所在的班级,班主任是学校里唯一的特级教师。我的同桌是班长。我虽然不怎么爱学习,在好老师、好同桌的带动下,我的成绩也差不到哪里去。九年义务教育过后是中考,我以超过分数线2分的成绩,进入重点高中。

    高中里,我的幸运光芒继续发挥着作用。老师抽查作业,总抽不到我。考试时碰到不会做的,我也总能蒙对。高考时,读卷的机器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多给了我10分。于是,在我19岁那年,我考入了垃圾街南端的南大绿鸟学院。

    开学第一天,我被分到一个三楼朝南的寝室。原本4人间的寝室,其他3人都是本地人,经常回家,于是这间寝室经常变成我的单间。

    开学第一周,我帮一个学长搬了两箱书,在这位学长的举荐下,加入了桥南联谊会。车牌哥亲自给我一块红色方巾,我系在脚踝上。

    开学第二周,联谊会里有人手机被偷了。我在拉屎时恰好听见隔壁蹲位的家伙在小声给人家打电话:“嘿嘿,老子运气真好,捡了个手机,索爱的……”于是破案,我的红巾从脚踝升到裤袋。

    开学第三周的周三中午,我正在寝室里啃早上吃剩下的烧饼,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两周前被我帮忙搬书的那位学长。

    “快快快!”学长一把拉过我,“快跟我走,出大事了!”

    我的烧饼都差点掉了。“你干啥呢?”我不满地问道。

    “有三个流氓来奶茶店闹事!虽然已经报警,但派出所里这里太远,不知道他们啥时候能赶到。耗子姐已经亲自带着七十多个人去扫他们了!这可是大场面啊!快去看看!”那人边拉着我跑边说。

    一听到这消息,我立刻兴奋起来,这可是我入学以来第一次看到大场面啊。“在哪呢在哪呢?”我着急地问。

    “yoyo奶茶店!”

    “快快快快!”我冲刺的速度比他快多了,原本是他拉着我,现在变成我拽着他跑了。

    一路冲刺到yoyo奶茶店门口,只见已有七八十个人围在那里。奶茶店的卷闸门紧闭着。耗子姐正站在卷闸门前,边敲门边问:“小悠!大白天的怎么关门啦?不做生意啦?”

    我随便拉过一个人,问:“啥情况?”

    那人答道:“耗子姐收到消息,有三个流氓来咱们这里闹事了,现在正在奶茶店里呢!”

    我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我们这里闹事!桥北的?”

    “不知道,听说是工大的。”

    “怎么我们和工大还有恩怨吗?”

    一位学长说:“去年我们和工大打了一场篮球赛,本来只是友谊比赛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篮球嘛,肢体冲突很正常。哎……从那以后我们就和工大结下梁子了。虽然和他们隔着好几个街区呢,但他们常来咱们这里闹事。哎你别多问了,一会儿门开了,大伙冲进去揍死他丫的!”

    我应道:“好!”

    耗子姐又敲了一会儿门,“小悠?你在不在里面啊?”

    不一会儿,卷闸门慢慢升起来了。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活生生的震撼场面:

    一个身材精壮的男人瘫坐在地,背靠吧台,满脸瘀青,两道鲜红的鼻血从鼻孔流进嘴里,又从嘴里流出来,沿着脖子往下流。另有一个体型中等的男人趴在地上,满头是胶水般的粘液和血。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女孩子正半蹲在那体型中等的男人旁边,用手帕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脑袋,我认得那是悠悠奶茶店的小悠。

    而我们的对手,有两人正在卷闸门的两侧,卷闸门正是他们拉起的。另一人双手叉腰,一只脚踩着那精壮男人,仿佛在挑衅。

    他们三人见到我们这么多人,似乎一怔。中间那人喊道:“玛德!快关门!”

    两边两人忙将卷闸门向下拉,“哗啦”一声,原本升起的卷闸门飞速落下。

    却见耗子姐上前一步,一只手托住卷闸门,用力一提,那卷闸门又“哗啦”一声升起来。里面的两人也被带得飞了起来。

    “耗子姐好厉害!”我心里想。同时,身边有人一声大喊:“冲啊!把他们抓起来!”

    我们立即一拥而上,冲进店里。

    后来抓人的过程,我已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那三个人中,满身刀疤的家伙战斗力最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我们这里有耗子姐压阵。

    刀疤男的腿被耗子姐废了,有个满头黄毛的家伙头发都被拔光了,还有一个娘娘腔被我们剥掉了衣服裤子。

    总之,向来扮演好学生形象的我,从没想到打架原来是这么过瘾。

    最后,在警笛声响的起前一刻,这三个流氓冲出重围,跳进了臭河里,想借水遁。

    看着他们在臭水里扑腾挣扎,就像不小心掉进水缸的老鼠,我的心里略微泛起了一丝恐惧,我怕有一天我也会这样。但兴奋终究是盖过了恐惧。

    奶茶店里流鼻血的精壮男子是今年刚加入我们桥南联谊会的新人,叫海天。另外那个趴在地上的人是北盟互助会的,也是今年新来的,叫达令。他们以及其他在战斗中受伤的人被我们送到了同一家医院。其他人伤势轻微,当场出院。海天和达令伤势严重,至少需要住院两周。而我,很幸运地没受一点伤。住同一间病房。为了让病人以及陪护的人都舒服些,耗子姐包下了一个三人病房,两张床给病人,一张床给陪护的人休息。奉耗子姐之命,我们几个今年新来的小弟们排了个班,负责轮流看护他们。

    海天和达令入院一周后,轮到我去看护了。

    迈进病房,这两人正在说笑。他们可真是一对活宝。海天的鼻子上用大大的方形纱布包裹着,活像戏文里的白鼻头师爷。而达令的头上则裹着厚厚一圈纱布,活像个印度阿三。两个人的床头分别有一面锦旗,海天这面写的是“见义勇为”,达令这面写的是“护花使者”。

    “两位大哥,我是桥南互助会的,我叫八万,今天我来陪两位哈!”我向他们打招呼。

    他们也是十分客气,连声说:“不是大哥不是大哥!我们也都是小弟!”

    于是我们三人嘻嘻哈哈开始聊天,聊的都是初中高中时代的内容。

    大家都是新生,对垃圾街都不太熟,当然不会聊垃圾街的事啦。不过达令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耗子姐身上扯。看得出来他对耗子姐有点意思。

    时近中午,我问道:“两位兄弟,中午想吃点啥?我去给你们买!”

    海天和达令商量一阵,一致说:“肯他基!”

    医院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家,于是我风风火火跑去买。

    大约10分钟后,我左手右手拎满了袋子,风风火火往病房赶。

    到门口时,发现病房门口站着十来个人。其中有几个是那天在奶茶店门口见过的桥南联谊会的人,也有不少陌生的面孔。

    带着疑惑,我走进了病房。只见耗子姐正坐在空床上,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瘦瘦长长的人,板寸头,小胡子,短袖t恤,沙滩裤,正和海天、达令在聊着天。

    耗子姐看到我进来,笑着说道:“午饭来了,来来,放这儿吧!”

    遵照耗子姐的吩咐,我把肯他基放在那空床的床头柜上,便转身要出去。耗子姐却把我叫住,说:“今天是你陪护他们吧?来,你也坐下!”

    我应声:“谢谢耗子姐!”便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

    耗子姐问那瘦高个:“大哥,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我心里暗惊,耗子姐居然叫那个人大哥,莫非那个人,就是我们桥南联谊会的会长车牌哥?说来惭愧,像我这样的新生,在这段时间内,还没亲眼目睹过会长的风采。于是我暗自多偷看了大哥几眼,越看越觉得十分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忙,等下再吃罢。”车牌哥说。

    一听这声音,熟悉感又增加了几分。

    海天摸着鼻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车牌哥笑笑:“别介说,别介说,你这小子勇敢得很!你第一天来我这买鱿鱼,我就注意到你了,真是个不错的小子啊!”

    买鱿鱼?对了,他不就是臭河桥头卖铁板鱿鱼的那人吗?这人竟然是我们的会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话说回来,这会长平时为人处事如此低调,一定是一个好大哥。

    海天更加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哥,你就别提买鱿鱼的事了,那天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没带钱的……”说着偷偷看了耗子姐一眼。

    耗子姐当做没听见,对达令说:“你是北盟互助会的吧?”

    达令的神态竟然比海天更不好意思的样子,轻声说:“是……哦不是……哦是的……”

    车牌哥说:“你是北盟的人,肯出手助我桥南,我们桥南对你十分感激。”

    达令忙说:“不不不,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忽听病房门口一个充满磁性声音道:“人家谢你,你就收下这份谢意吧。推来推去,不会显得太没诚意吗?”

    我向门口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笔挺的校服西装,戴着厚厚的眼镜,镜片上仿佛有圣光闪过。刚才那句话应该是这个男人说的。

    再看另一个,个头不高,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很低,几乎整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嘴。但看身材,似乎是个女人。她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前面扣子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来。衬衫领子很大,白得雪亮。

    达令一看到他们两人,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同时叫道:“轮胎哥!”

    而耗子姐却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团子姐!”。

    那团子姐说道:“听说我的小弟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我自然要来看看的了。”她的话味非常浓,但声音却出奇的稚嫩。光从声音判断,似乎这团子姐还没成年吧,可看身材又不像是小孩子。只怪帽子遮住了脸,无法看个究竟。

    耗子姐也似乎闻到了团子姐话中浓浓的味,当下只是笑笑。

    车牌哥却说:“是啊,这位达令在协助yoyo奶茶店抵抗工大流氓的斗争中,表现英勇,光荣负伤,我桥南对他是十分敬佩的。这次的医疗费用自由我桥南承担。”

    团子姐的语调似乎一变:“哦?是工大的人?”

    耗子姐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自从去年那场球赛以后,他们就没少来捣乱。一场球赛又怎会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呢?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团子姐轻哼一声:“别岔开话题。垃圾街的规矩大家都明白,十一国庆长假马上要到了,假期一过,跟着的就是垃圾街的新人王争霸赛。这位达令可是我们北盟最出类拔萃的新人之一啊。他伤成这样,只怕无法参赛了。这损失,可不是一两千块医疗费可以补偿的。”

    车牌哥仍是笑笑:“团子姐,说实话,对这所谓新人王争霸赛的胜负,我桥南从来是不看重的。这个比赛只是给新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给咱们南北两会一个交流的机会而已。倘若这次因为达令的缺席而导致贵会丢了冠军之位,我车牌哥个人表示十分遗憾。不过我可以承诺,等达令伤愈后,与我们的冠军单独一战,若他能胜,冠军之位我们桥南拱手相让。这相当于是让达令直接进决赛了啊,团子姐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回答精彩至极,既讥讽北盟除了达令没有能人,又提出一个看似可行其实非常贬低对方的做法。我由衷敬佩车牌哥,不愧是大哥风范。新人王争霸赛又是什么东东?听上去很土气的样子,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就在车牌哥与团子姐针锋相对之际,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双手提着两大袋东西,正是yoyo奶茶店的悠悠。

    看到病房里这么多人,悠悠显然是吃了一惊:“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咦,团子姐轮胎哥,你们都在啊?正好,来喝奶茶!”

    只见她带来的袋子里装的都是密封好的杯装奶茶。一杯杯拿出来,海天、达令、车牌哥、耗子姐、团子姐和轮胎哥每人一杯,还多了一杯的。很幸运,耗子姐把那杯给了我。

    团子姐喝了一口,赞道:“真香。悠悠,你当初开奶茶店怎么会选在桥南呢?再向北一点,我就能天天喝你的奶茶了啊!”

    悠悠笑笑说:“现在也不远嘛!多过了一座桥而已。”

    团子姐却说:“太远太远!而且那座桥臭不可闻,我一靠近就想吐!”

    悠悠说:“有车牌哥的铁板鱿鱼摊坐镇桥头,再臭的气味也被鱿鱼香打败了。”

    “不行不行,洋葱味我也是闻不得的。”团子姐依旧坚持。

    原本有些僵持的气氛因悠悠的来到而暂时打破。耗子问到:“悠悠,你怎么会有空来这里?店里现在谁在照看啊?”

    悠悠说:“还能有谁?他出差回来了,公司放他几天假,他就在店里。所以我才有空出来。”

    达令和海天齐声问:“老板回来了?”

    悠悠点点头,说:“前几天打架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啊!”

    原来yoyo奶茶店还有个老板,我一直以为悠悠就是老板,店名都是她的英文名呢!

    只听团子姐说道:“怎么,你怕他知道以后怪你吗?又不是你的错。”

    悠悠摇头道:“不是啦!我是怕他知道以后一生气,要去找工大的人理论。”

    耗子姐哈哈大笑:“他会去理论?哈哈,太搞笑了!他可曾经是垃圾街上最强的三个流氓之一啊!工大的这三个小流氓给他提鞋都不配!他还能理论?只怕是直接打上门去的吧!哈哈哈哈!”

    奶茶店老板是个爱打架的流氓吗?怎么悠悠会在这种流氓开的奶茶店里工作?简直匪夷所思。

    团子姐附和:“是啊,他若是早回来几天坐镇店里,这两个娃也不至于伤这么重。”

    这时,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伙子,走到轮胎哥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便走了出去。这小伙子的手臂上系着一块蓝色方巾,应该是北盟的人。

    轮胎哥说道:“车牌哥,我的小弟收到一个消息,有一伙工大的人想从北面进入垃圾街,被我们挡在了外头。他们好像往南边去了。”

    车牌哥霍地站起来:“什么?工大的人又来捣乱?”

    团子姐慢悠悠地说:“车牌哥,你的南头要是没有设防的话,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车牌哥道声:“失陪!”便对耗子姐说:“耗子,带上这里的所有人,咱们马上回去!”末了又补充一句:“八万,你也跟我们来。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我看了海天和达令一眼,达令这死小子一直在盯着耗子看。海天对我说:“八万,你放心跟去吧,这里没事的!”

    “好吧。肯德基你们先吃着啊!记得给我留一份啊!”说罢,我跟着车牌哥、耗子姐走出了病房。悠悠也跟了上来。外头除了桥南的人外,多了几个人,应该是团子姐和轮胎哥带来的北盟的兄弟。

    车牌哥大踏步走向电梯口。耗子姐一打手势,桥南的兄弟们便自觉地跟上。

    来到电梯旁,耗子姐按亮了电梯按钮。不一会儿,电梯来了。可是门开时,里面已经有十来个人了。我正担心一部电梯坐不下时,幸好那些人都纷纷走出了电梯,看来都是到这一层来的。于是我们迫不及待地鱼贯而入,耗子姐按了1楼的按钮。

    电梯启动的瞬间,车牌哥忽然面色一沉:“不对!”

    耗子姐会意,双手疾挥立刻将电梯里所有楼层的按钮全部按亮。

    我心中疑惑:“怎么回事?”

    车牌哥道:“刚才出去的那几个人有问题!”

    病房在4楼,耗子姐按亮所有按钮时,电梯已经过了3楼,于是到了2楼才停下。一行人又急急忙忙冲出电梯。想等这部电梯调头太慢,另一部电梯此时又在6楼。于是车牌哥带领我们往楼梯跑去。2楼的医生、护士和家属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眼光,好像从来没见过帅哥的样子。

    跑到4楼,踢开楼梯间的大门,冲进走廊里,却见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都是刚才从电梯里走出去的。而刚才还在走廊上散步的病人、护士,此刻都缩在护士站里不敢出来。

    走廊的尽头,海天和达令的房间外,轮胎哥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墙壁站着。他的身边,团子姐西装敞开,双手背在背后,衬衫白得耀眼,头上黑色的帽檐一直遮到鼻子,只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嘴。北盟的几个兄弟则分立在走廊两侧。

    看到我们从楼梯间里冲出来,团子姐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车牌哥说道:“我不放心,刚才这帮人可能是工大的,我怕……”

    团子姐笑道:“怕什么,都在地上躺着呢!”

    轮胎哥说道:“车牌哥,这病房里躺着的可不止是你桥南的兄弟。虽然达令迷恋你们耗子,不过他始终是我们北盟的兄弟,可能还是未来的新人冠军呢。有我们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话说得……若被达令听到,他非羞死不可。

    车牌哥点点头,向轮胎哥竖起了大拇指,说:“多谢!代我向帮主火柴哥问好!”说着一摆手,带领我们又从楼梯跑下楼去。

    干嘛不坐电梯呢?咱也不敢问。

    从医院到垃圾街,原本有一条近路可以走。但在平时即使是再赶时间,我们也绝对不肯走的。因为这条近路就是——横穿工大校园。这条路可以比绕过工大校园节省大约10分钟。

    然而此次事态紧急,车牌哥显然准备冒一次险。当走到工大门口时,车牌哥一声令下:“所有人把红袖标全部除下,我们走近路!”

    在车牌哥的带领下,我们悄然从前门进入,绕过教学楼,经过图书馆和风雨操场,从宿舍楼群间穿过,终于即将到达工大后门。可是远远看去,大铁门似乎关闭着。走至近前,只见铁门非但关着,还被一条粗粗的链条锁给锁着。

    耗子姐说:“这么细的链条锁也想锁住我们?我把这锁弄开。”正要上前,车牌哥忽然喝道:“等一下!”

    他指了指大铁门的右下角,地上赫然躺着一段电缆,一头连着旁边的电线杆,一头搭在铁门上。

    “有电?”众人正惊疑,忽听四周喊声大作,瞬间不知从哪里冲出七八十个人来,呈一个扇形将我们围在大铁门前。这些人个个手拿棍棒小刀,头上都扎着一块黄色的布片。

    完了,前几天看到那三个流氓在臭河里扑腾,我就预感似乎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今天果然轮到我了。想到这里,我不由看了车牌哥和耗子姐一眼,他们都面无惧色。我只能用“有车牌哥和耗子姐在,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来自我安慰。

    却见车牌哥大踏步上前,双臂伸开,就像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一样,将我们护在身后。他的双臂肌肉虽然不是很发达,却给人很有力的感觉。手臂上的鱿鱼纹身随着肌肉的活动也仿佛在张牙舞爪。

    工大的人一看车牌哥站了出来,一边怪叫一边向车牌哥冲去。忽地车牌哥双臂一振,我只感到眼前有一条青色的影子闪了一下,冲在最前面一排的工大小弟们怪叫着倒退出去。再仔细看,他们的胸前的衣服从左到右整整齐齐破开一道口子,露出胸前皮肤。“什么东西?”那些小弟面面相觑。

    只见车牌哥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青色的长鞭,“虽然我已经好几年没用它了,可它天天跟在我的身边。今天你们几个小毛贼竟敢挡我车牌哥的路,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罢!”

    眼看会长亲自出手大显神威,我们都不由雀跃欢呼起来。

    车牌哥右手一挥,那长鞭青光闪动,“啪”地一声击中那段搭在大铁门上的电缆。顿时那电缆闪着白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跌落在一边。车牌哥对耗子姐说:“耗子,你们先去垃圾街,我来断后。”

    耗子姐说道:“不行!我们一起……”

    车牌哥左手一摆,截住耗子姐的话头,说道:“第一,桥南现在正受到他们的攻击,你们必须马上赶去支援。第二,这条路是我带你们进来的,所有后果由我来承担。耗子,听话!”

    耗子姐咬咬牙,两步冲到大铁门前,举起那锁着的铁链,只一扭,铁链顿时断开。我了个去,耗子姐力气那么大,只怕以后找对象很成问题,就达令那身板,虽是体育特招生,但他的胳膊哪有这铁链硬啊?看来他想追耗子姐的前途堪忧啊……

    我们正要夺门而出,忽然工大人群中传来一阵怪异笑声:“哈哈哈哈!车牌哥,几年不见,功夫见长啊!”

    车牌哥厉声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锁在后面,是要当缩头乌龟吗?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只见对面工大众人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人群中露出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人。他全身都被斗篷覆盖着,脸也隐藏在兜帽中,完全看不清容貌。

    “好久不见了啊,车牌哥。近来身体可好?”那人细声细语地说道。

    车牌哥似乎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冷冷说道:“我没空和你猜谜。亮明身份罢!”

    那人说道:“车牌哥,你这话可让我太伤心了。当年我们好歹也算是兄弟一场,没想到现在你已经把我忘了……”一边说着,一边摘掉头上的兜帽。只见这人一头披肩长发,没有眉毛,上下眼睑乌黑一片,使得两个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黑黝黝的深洞,而他的眼珠却散发出青色的光芒。他脸庞消瘦,脸色青灰,嘴唇更是青得发紫。这容颜说不出的诡异。

    车牌哥颤声道:“阿兵……是你?”

    那人发出一阵怪笑,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哦呵呵呵呵,车牌哥,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啊!”

    看来车牌哥和那人确实认识。

    耗子姐和那阿兵似乎也认识,叫骂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

    悠悠似乎很怕阿兵,躲到耗子姐身后。

    车牌哥说道:“阿兵,几年不见,没想到你混到工大来了。”

    阿兵摇头道:“车牌哥,你这话就有点难听了,什么叫混到工大来了。自从离开了你们,我可是一直就在工大。我可不是混过来的,我是一直在这里的。你听明白没?我现在是工大的学生会长!”

    车牌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去悠悠的店里捣乱的那三个败类是你派去的?”

    “捣乱?不不不!”阿兵摇着脑袋,阴阳怪气地说,“他们只是去喝奶茶而已,你们怎么把他们打成那样啊?这可真不好。你们现在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车牌哥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逞口舌之快。只不过你的徒子徒孙太不争气,他们从臭水河里游回来时,没把你们熏晕吧?”

    阿兵哥脸色一变,说:“有没有熏晕,你可以自己试试。各位,今天咱们就让车牌哥游回去怎么样?”

    工大的人们齐声起哄。阿兵哥说:“车牌哥的鞭子厉害得很,今天机会难得,哪位愿意先上去讨教讨教啊?”他说话声音极尖,一句话虽在起哄声中说出,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牌哥豪气干云,朗声笑道:“你们这群虾兵蟹将,一起上又如何?”

    阿兵哥说道:“车牌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工大无人吧?”他拍了几下手掌,从他们那边的人群里走出来四个人,每个都高大雄壮、肌肉发达。

    “从60公斤级到70公斤级的今年全市高校自由搏击冠军都在这里了,车牌哥你挑一个先玩玩?”阿兵笑眯眯地说,“今年的玩好了,还有今年的亚军、季军,还有去年的冠军、亚军、季军……”他每说一句,就有几个人站出来。没多久,已有二三十个人站到车牌哥的面前。他们每个人的身高都比车牌哥要高出一截。

    看来这伙人都不是好惹的,车牌哥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但垃圾街的形势又迫在眉睫,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大铁门的彼端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是个大光头,脸色十分红润,身材高瘦,上半身穿着一件汗背心,露出极度发达的肱二头肌。右臂上有一个六星芒状的纹身。

    他慢慢走进大铁门,穿过我们,来到车牌哥的身边。我们都自觉地给他让路,他惊人的气场让我觉得他一定是个与车牌哥同级数的高手。

    经过我身边时,我才看清楚,他手臂上的纹身,根本不是什么六星芒,而是一只海星……

    阿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火柴哥也来啦?”

    火柴哥?北盟互助会的会长火柴哥?这个人就是火柴哥?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会是趁咱么有危难的时候来和车牌哥为难的吧?

    车牌哥大有深意地看了火柴哥一眼,朝阿兵哥一指:“喂,你看看那是谁?”

    火柴哥顺着车牌哥的手指看去,阿兵哥也正盯着火柴哥看。

    “哈哈哈哈哈哈!”火柴哥突然爆出一串霹雳般的笑声。紧接着,没有任何征兆,火柴哥闪身晃进工大的包围圈里,两手一伸,抓住一个亚军和一个季军,向阿兵哥丢了过去。

    这就开打了?我们刚想冲上去,车牌哥喝道:“耗子!你们马上回垃圾街去!这里就交给我和火柴了!”

    说话间,青影乱闪,车牌哥长鞭挥舞,也杀奔工大人群中去。

    耗子姐大声道:“所有人跟我来!”

    我们在耗子姐的带领下冲出大铁门,向垃圾街方向跑去。

    终于冲到垃圾街口了!大家的脸上都已露出疲态,耗子姐的额头也渗出了不少汗珠。

    只见街口的地上杂乱地扔着几件校服,正是工大的。

    耗子姐说道:“果然是工大的人。大家咬咬牙,已经到家门口了,我们要把这帮龟孙子从垃圾街上赶出去!”

    大家齐声叫道:“好!”声音惊天动地。

    耗子姐一马当先,大家齐向垃圾街里冲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一点打架的痕迹也没有。

    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人不安。

    工大的人没有沿路捣乱,看来是目标明确,直奔主题。他们进攻的对象,只有一种可能——yoyo奶茶店!

    我们一路向奶茶店狂奔,途中也分出去几个兄弟,到沿途的学校里去叫人。

    终于来到奶茶店前,眼前的景象却令我怔立当场:

    奶茶店前的地上,躺着大约四五十人,全部都是工大的。他们在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不少人还在不停哀叫。

    空地的正中心,有三个人像叠罗汉般地叠成一摞,正是刀疤男、超赛男和人妖男三人。他们一动不动,看上去都已经失去意识了。

    而奶茶店的门口,也有三个人,只不过他们不是躺在地上,而是靠在墙上聊着天。

    其中一个,穿一身浅蓝色休闲西装,挽着袖子,似乎刚打完架。他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的左手靠在墙上,右手握着一杯奶茶,慢悠悠地喝着。这人我认识,他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叫龙痕。

    另一个,身穿黑色短袖t恤,头发遮住半个脸,嘴里叼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有一个,身穿一件白色衬衫,衬衫扣子敞开着,衣角在风中飞扬,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嘴里还在吐烟圈。

    龙老师和另两个人把这四五十个工大的人都搞定了?却听悠悠大喊一声:“仙迹!”向那穿白衬衫的男人奔去。

    耗子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家伙,这三个流氓竟然及时出现,咱们运气不错啊。”

    我想起了病房里耗子姐说起的垃圾街最强的三个流氓,难道就是他们?难道龙老师也是个流氓?不过话说回来,能亲眼见到传说中这么厉害的三个流氓,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老师,运气真好啊。

    悠悠一边捶着仙迹的胸,一边骂道:“一来就打架!担心死我了!”

    原来这个仙迹就是yoyo奶茶店真正的老板。

    仙迹双手一摊:“又不是我要打,谁叫你不在啊,我又不会做奶茶的,他们嫌我做得难喝,就先动手了啊,我只好自保了。龙痕和秘踪可以给我作证的!”

    原来那个穿黑t恤的叫秘踪。他不住点头:“是的是的!这家伙做的奶茶难喝无比,连我都想打他!不过他们既然先动了手,我又不能让仙迹弟兄吃亏,也就只好帮他自保啦!”

    看来他们对前几天奶茶店里发生的斗殴事件一无所知,只以为是因手艺不精惹怒了客人。奶茶店的真正老板不会做奶茶?呵呵……

    耗子姐说道:“没事就好!车牌哥还在工大呢!我们快去接应他!”

    “好!”众人轰然答应。

    “不用啦!”车牌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只见车牌哥那亲切的身影从垃圾街的南端向我们慢慢走近。他看上去似乎安然无恙。耗子姐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大声道:“车牌哥你没事吧?火柴哥呢?”

    车牌哥豪爽地笑起来:“没事,我们打得正热闹,人家工大的校长来了。我和火柴就赶紧溜了,哈哈哈哈!火柴不想从这里走,他从另一边走了。”

    耗子姐轻叹一声:“他还是那个样子。”

    不管怎么说,大家最终都平安无事。来垃圾街闹事的这些家伙也被我们扭送进了派出所。

    仔细想想事情的经过,我的运气似乎也起了不少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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