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含元殿的威严不同,远在宫苑边上的“斯文”显得冷清了许多。
尽管这里存放的是封存的挡和一些珍贵的孤本,但享乐为上的宫里并没有多少人对此处感兴趣。
平日里,日常配备的宫人也才十来个,今夜含元殿大庆,难得一见的西域歌舞将宫人们的视野全都吸了去,这里管的人数也便剩下三四个了。
“斯文”与仙居院相邻,地方虽不大,但因为连着仙居院里的假山,所以巡视一圈下来,花费的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在瑶光殿的时候,淮占郴就从宫n的只言p语中,算出宫中各处的守卫时间,今夜出发前,他更是将圣上赐给他和齐鲁恒暂住宫中所用的、与太监衣裳大致相同的饰f穿上,以此掩人耳目,让自己不太显眼。
齐鲁恒虽然不知道淮占郴的具计划,但从他进宫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应该帮衬徒弟做一番“大事”。
知道今夜淮占郴有要事要办,齐鲁恒二话没说将包裹里的牡丹种子放在淮占郴身上。
淮占郴不明其意,齐鲁恒却告诉他:若不小心被人擒住了,只说夜间播种牡丹种子是培育楼台牡丹的关键环节,便无人敢质疑于他。
淮占郴感念师傅的细心,回了句“师父,放心”,这才带着种子起身,一路走出了瑶光殿。
宫墙边上的脚步声缓缓远去,最近一轮的巡视刚刚过去。前殿欢快的歌舞响声隔空传来,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淮占郴躲在y暗处,趁着前殿又一次欢呼响起,快步翻过院墙,噗通一声,跳进了“斯文”的方围里。s11;
原本,淮占郴以为天se昏暗,找到“斯文”还需要些时间。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天朝的藏竟与房间佛寺后山的藏无多大差别,一眼便能认出来。
月光照着“斯文”的尖顶,地上透s的影子因为月光的照耀泛着略显有蓝se的光。
淮占郴放轻脚步,小心地用银丝将楼底层的木门打开,然后蹑手蹑脚地钻进楼里。
小心地掩上门,方才还萦绕在耳边的嬉闹声尽数褪去,笼罩周身的黑暗里,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淮占郴有条不紊的气息声。
四周一切如常,在确认没有潜在威胁后,淮占郴这才伸出手,从腰间拿起照明的烛火,照着楼梯上了顶层,而后照着架上的木制签页寻觅起行船的图来。
按照先前李世民的说法,皇家别院、器具、行船车马的设计图通常和坊间搜集来的名籍孤本一同放在“斯文”的最顶层。
因为这两样图档都是极少被反动的物件,将放在同一层,一是减少来往人群对其造成破损,二是减少来此处的王公贵族碰到除虫y剂,身有异样。
顺着李世民对皇家藏习惯的j代,h霈佑很快找到了当年龙船下水后,封存在此处的造船图。
因为年代久远,图的纸张已然有些泛h,但因为质地坚y,所以淮占郴的手指触摸上去时,依然可以听见清晰的沙沙声。
淮占郴并非木匠出身,对船只建造也不太在行,但才翻开图纸的封页,见那张清晰的设计图时,他一下明白为何李世民要让他冒险进宫将这幅画带回去。
从运河修建开始,炀帝就一直做着巡游江南的梦。永济渠开通后,炀帝终于梦想城镇,带着如花美眷和歌功颂德的臣子无数次的巡游于运河之上,甚至连朝政都被他搬到船上,大兴宫也因此成了虚设。
举国上下,推翻炀帝暴政的呼声一l高过一l,但炀帝却依旧我行我素,执意按照自己的想法享受着帝王的乐趣。
一场反叛势在必行,只是行事的地点必须认真选择才行,不然,稍有不慎,不仅满盘皆输,甚至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有可能被彻底剥夺。
根据李世民的筹划,这场关于炀帝的刺杀最好的时间应该
是在炀帝放松享乐,不问朝政的时候,而地点自然是运河的行船。
没有了皇家侍卫和禁卫军的里应外合,行事者得手的胜算显然更大。不过,想要有十全的把握,行事者之人必须足够,所以行船暗仓的大小和吃水的极限成了行事者参与数量的重要依据。
而唯一记录着这两点的,只有行船最初建造时工匠们设计的图纸。
淮占郴窃喜,小心将图纸从图档中撕下,然后对折好,藏进了自己的x口。正想转身,忽地想到这一趟来得不易,便转过身继续就着昏暗的烛光往下寻觅,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可惜,还没到下一份有用的图档,楼下便传来了j个宫n的声音。
“娘娘,您来这找,是不想去含元殿了么?”
那娘娘并未多言,只简单地应了句“嗯”,听不出声音的质地,也听不出这人此时是喜是怒。
大约那宫n也不出这位娘娘高兴与否,见她并未回话,便也知趣地不再打扰她,只回了句:“那娘娘慢慢找,我到外头等您。”
这回,娘娘却再也没有回答,楼下“欸乃”一声,门才关上,脚步声便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尽管来人还在一层,但三层的淮占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叫不上被吓了一跳。
他赶忙俯下身子,消息吹灭了手中的烛火,三两步逃到y暗处躲藏起来。s11;
原本,淮占郴想着这位娘娘来访,大约是百无聊赖,逛逛便走了。谁知,才躲下,原本模糊的脚步声竟越来越清晰,楼道边上的烛火也越发亮堂。
对淮占郴来说,此次偷偷潜入“斯文”,目的只在船只的图纸,至于其他,一概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
但此刻,情况有变,若不能将来者制f,暴露的不仅是他一人的行踪,更是李世民和整个李家军正在筹谋的计划。
三两步爬台阶的响声掠过,来人已正正站在“斯文”的第三层。淮占郴确定她周围确实没有他人,猛地从黑暗中站起身来,径直将那n子的杏口捂住,而后将她一同拖入黑暗。
n子猝不及防,只呜了两声便被淮占郴揽在怀里。
然而,手里的灯笼并没有熄灭,突然闯入黑暗的亮光让淮占郴的眼睛有些许的不适应,可当他重新张开眼时,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却让他的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
凝如!此刻他怀里紧紧箍住人的竟是凝如!!
淮占郴有些恍惚,更有些激动。就在方才潜入“斯文”之前,淮占郴还在设想着自己和凝如相会于仙居院的场面,甚至连开口第一句话应该属什么,淮占郴都盘旋了许久。
可是,便是他准备得在充分,他依然没能在这一刻说出一句话来。尽管他的眼角早已渗出思念的泪,但口中含着的却仍旧只有“凝儿”这两个字。
而同样被眼前的情景惊呆的又何尝淮占郴一人。
今夜,含元殿喜乐融洽,可那种因为享乐而举办的宴会从来就不是凝如喜ai的东西,甚至连专门为她举办的接风宴,凝如也只是地待了j刻钟,然后以身抱恙为由,起身离席。
傍晚时,杨林也曾派人来请凝如赴宴,但凝如对此实在不感兴趣,便又以生病的名头推脱了。
开宴后,仙居院的宫人们三三两两地热闹去了,百无聊赖的凝如想起杨林说过这“斯文”有前朝留下来的《孟子》孤本,便只身前来翻找,以此消磨时光。
而就是这样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却让她见到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她感谢上苍对自己的眷顾,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喜轿前那些伤人的话一下被抛在脑后,凝如清淮占郴那张熟悉的脸时,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捧住它,生怕它从指间溜走,或是幻化成梦中的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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