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五颜六色的幻彩烟消云散。
当白涅再次回过神时,周遭的幻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色阴沉的可怕,暮云霭霭,遮住了那本就为数不多的明亮,整个街道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阴翳。
白涅面色凝重,沿着街道行走。周边的行人皆是一脸阴翳,并对无雨而撑伞的白涅视而不见,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般。
不稍一会,白涅驻足,望着面前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耐心的等待着。
他知道,与他物相比,这清晰无比,纤毫可见的金玉镶边的朱门,定是这一场大梦的起点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两扇门瞬间打开,与此同时,一道凄惨的身影陡然飞出,惨惨的摔倒在了地上。
衣衫脏乱,血迹斑驳。
白涅定睛看去,下一刻心中暗道,果然是你,石守玉。
倒在地上的石守玉浑身是血,目光怨怼的看着刚刚出现在朱门处的两道身影,牙床紧咬,不断的允磨,似要将面前二人生吞活剥一般。
饶是身在事外的白涅,在此刻,都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他心中的那股滔天恨意。
“石贤侄,你我二人早已有言在先,青璇与你恩断义绝,你二人的婚约就此作罢。更何况……你做出那种事,今时今日,她怎可能还愿意见你。走吧,走吧……”
两道身影之中,一位中年人缓缓开口,语气决绝的说道。
“咦?这中年人的相貌竟于上官青璇有几分相像,难不成……”
身在一侧,却被全然忽视的白涅,望着中年人刚毅的面庞,推测到,这人定是上官青璇的父辈。
“不,不是……上官叔,那件事不是你想像那样。”
就在这时,石守玉慌乱的说道,一脸急迫。
声音入耳,那人对于石守玉的辩解却是理也不理,反而深深一叹,身形一转便离开了大门附近,消失在了宅院的深处。
“哈哈。”
目送复姓上官的男子离开,另一位青年男子,一转之前的平静,一脸得意的看着石守玉,冷笑不断。
“你笑什么!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污蔑我,为什么!”
许是那青年的冷笑,伤到了石守玉的内心,少年突然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
身形颤抖,似要尝试着站起,但不幸的是,每当他要站起时,那身上的伤口就会再次被牵动。
透骨般的巨痛,如汹涌的浪潮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石守玉脑海,让他每次的起身都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哈哈。”
似是因为石守玉所露出的可怜姿态,那青年男子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俄顷之后,又压低了声音,对着石守玉冷冷的说道:
“白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知情不报,但是,你真的以为你的上官叔叔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看着石守玉突然呆滞的眼神,青年男子更加得意了起来,语气戏谑的说了起来。
“他知道,但他不想知道。因为谎言远比真实要好,并且要好得多的多。最重要的是,她,说不定也知道。”
语罢,青年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几声之后,突然面色一遍,看着刚刚聚拢过来的行人,似满腔愤懑的高喊道:
“石守玉,你这无耻败类!
你不思进取,整日留恋烟花酒巷也就罢了,你天资愚钝,修为底微我上官家也认了。
谁让二叔与你父亲,为你与青璇定了婚约呢?一纸盟约,终身为誓,那怕你堕落至此我们石家也一定要说道做到。
可是你呢?
不知感恩,反而得寸进尺,只因青璇与你起了些口舌之争,你就对她下药,若非石家少主机敏过人,我表妹之清白险些丧与你手!
此等人品,我上官家家就算会因违背誓言而遭天谴,也要与你解除那本就不该缔结的婚约!
自此,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还有,你今日来不是要索要赔偿吗,给,这就是我上官家给你的赔偿!”
话音未落,青年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三枚铜钱,狠狠的摔在了石守玉的脸上,一转身拂衣而去,临走之前,还声嘀咕了一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那德行。”
砰!金玉镶边的朱门,顷刻紧闭,门外一片安静。
“石守玉,原来以前的你竟也有这般落魄的时候。”
白涅轻笑道,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虽然,自己与这石守玉应该算是敌人,但白涅却也不是一个喜欢幸灾乐祸的人。
至少,他认为自己不是。
看着一脸漠然,心灰若死,脸上还贴着一枚铜钱的石守玉,忍俊不禁的白涅,心中疑惑的道:
“为什么现在的我老是忍不住要发笑呢,好奇怪啊……”
“三文钱,石家给了他三文钱,原来他石守玉的面子,只值三文钱啊……”
人群中,有人放声大笑了起来,话音未落,便有许许多多的人连声附和了起来。
“是啊,只值三文……”
“不,不是面子,应该是尊严,他的尊严只值三文。”
“要我说啊,就他这种人,三文钱都是给多了。”
闲散的行人,越说越欢,那恶语中的冰冷与刻薄却也是越来越没个约束,时间长了,竟有人开始羞辱起了石守玉的长辈,双亲,祖辈,然后去势不减的向上翻了起来……
“过分。”
白涅看着形形色色的闲人,满是厌恶的说道,但同时也是心中一叹,心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人们最不会去吝啬的事情就是痛打落水狗。
当你软弱可欺之时,任谁都会来踩上你几脚,即使过程之中他们并不会得到什么切合实际的好处,但仍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对此乐此不疲。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唯有便强,强到这天下人无人敢阻为止。
“杀!”
一瞬间,一直魂不附体的石守玉,突然仰天咆哮,那一声嘶吼震慑天地,就连白涅都为之侧目。
这片昏暗的天地,在那惊天一吼之下,宛如被轰击的镜面一般,怦然碎裂。
无数碎片飞荡。
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以及那仰天长啸的石守玉,都在刹那之间化作泡影,失去了所有的踪迹。
唯有白涅,依旧完好无损的屹立此间,面色不改,同时口中喃喃低语:
“梦境可以是回忆,但不一定都是回忆。”
白涅皱眉,心想,刚刚那些应该就是石守玉的梦中回忆,大体上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在具体的细节上却未必尽是真实。
对于,某些太过自我的人来说,同样的记忆他会将它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进行拖拽,使之倾斜。
使记忆中的自己变得更加正义,更加威武,或者无辜与可怜……
因此,事实如何,不可妄下结论。白涅一声轻笑,心道,你与她的恩怨与我何干?
再说了,我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追寻那些陈年往事的。
心念微动,白涅再次仔细观察起了四周的景色,无数蔚蓝色的光球流转,时不时的,便有一些会想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莫名爆掉。
下一刻,蓝闪闪的光线开始一丝丝的凝聚,似乎有一个崭新的光球将要在白涅的身边重聚。
白涅嘴角一翘,弯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
“你在做什么?”
推开房门,看着一身青衣袅娜,盘坐与床榻之上,却睁着双眼看向自己的上官青璇,白涅柔声问道。
“尝试解开封印。”
上官青璇平静的说道,闻言,白涅点了点头。
他已经知道,上官青璇的修为境界远比自己要高,已入练气,再想一想,她远比自己以及那石守玉都要大上几岁,大约有十八九岁的年龄,白涅也并不会因其修为而意外,转而追问。
“如何了?”
闻言,上官青璇秀眉微皱,缓缓的摇了摇头,叹道:
“毫无头绪。”
“是啊,不知道是谁下的这封印,真是恶毒!”
就在上官青璇话音刚落,白涅还没来得及开口接话之时,一道脆生生的嗓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巧的身影自房间外走了进来。
白涅转身看去,发现,来人却是一名身形巧,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姑娘,脸浑圆,配上一头短发,显得十分可爱。
“姬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白涅语气不耐的说道,这人白涅自然认识,算起来白涅来到暮灵矿场的第一天就见过了她,就是那跟在姬先生身边的那名女孩。
但那一次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并不算是相识。
真正的相识,是在白涅与上官青璇一同被安排在这件客房的那一天。
那天,是她主动来到了这件客房,扬言要与上官青璇交朋友,然后几天下来,她们就真的成为了朋友。
“把‘’字去掉,还有今天我要与青璇姐姐一起休息,你出去玩去!”
姬姑娘碎步连连,走到上官青璇的身边,颇带几丝蛮横的挽住后者手臂,对着白涅这般不容置疑的说道。
看着一脸敌意的平视自己的姑娘,以及对自己面露愧然之色的上官青璇,白涅无奈一笑。
心中却是并不生气,心想,如不是这几日姬姑娘频繁的来往,无形中不知替青璇挡下了多少觊觎的目光,现在自己与上官青璇还会不会好好活着,都是两说。
“好。”
白涅无奈应道,话音未落却又语气一变,“不过,我要去你的房间。”
“不行,女孩子的闺房,怎么能让你随便进去!”
姬姑娘急了起来,站在床榻旁边连连跺脚,引得上官青璇掩嘴偷笑。
暂时居住的客房而已,哪来的什么闺房。白涅心中一哼,就这转身就走,若是往常彻夜不得归,也就罢了,大不了散上一夜的步努力修炼就是。
但今天不同,白涅是真的倦了,毕竟还有一半的心思还在那奇异空间,寻找一个答案呢。
“就怎么说定了。”
走出房间,白涅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然后,理也不理那身后传来的抗议之声,沿着走廊,向姬先生的房间所在的方位缓步走去。
……
“又开始了吗?”
凌空而立的白涅,望着眼前光球中闪动着的虚影画面,一声冷哼。
“你这梦,倒是做的很频繁。”
下一刻,白涅身形一闪,便毫无阻碍的进入了那刻崭新的光球之中。
入梦,化魇。
光怪陆离的梦境,随着白涅的到来而变得真实无比,白涅双脚落定,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心道,这一次你又会做什么梦呢?
眸光一聚,一瞬间白涅就吃了一惊,出乎意料,最先视野之中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白涅平心静气,随后仔细看去。发现,此刻的“白涅”正一脸木然的,身困于一间牢狱之中。
一旁,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满身污浊,衣衫破败的躺在牢房的边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并且越来越响亮。
白涅转身看去,只见一名白衣少年一脸得意的走近,于那牢房之外停下了脚步。
“石守玉?这次的你,已是春风得意了?”看着一身奢华白衣的石守玉,白涅戏谑的道。
“守玉少爷,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突然,“白涅”激动了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石守玉连连叩首,不断的开口哀求道。
“可恶。”白涅顿时一声暗骂,心中不忿,石守玉竟将我想象的如此没有骨气?
“哦?知道错了?”
石守玉得意的说道,手掌一抛,一柄匕首陡然落地,“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白涅面色一凝,一脸沉默的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涅”死死的盯着那泛着森森寒光,还在地面上打转的匕首,不久后终是将其拿了起来,双手握着匕首,一步一步的向着那女子走去。
此刻,那女子也似乎回过了神来,俏脸扬起看着“白涅”,此人正是上官青璇。
“对不起。”
面色挣扎的“白涅”低声说道。
闻言,上官青璇黯然一笑,似乎接受了这个结局,并没有反抗,只是那双眸中尽是透骨的悲凉。
“白涅”一声大吼,手中的匕首猛然刺了出去,下一刻,他的身体一僵,低头看了看胸口处露出的染血箭头,一脸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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