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带着曲听泷绕开众人,回到了忠义侯府,之后才找人通知曲家,只说已经找了大夫来看过了,随后守着门,告诉他们曲听泷伤了腿,状态不好,谁也不想见,理所当然地让她一个人安安分分在家静养,至于外面的事,就不是曲听泷需要关心的事了。
她毕竟是未过门的宁王妃,又是备受瞩目的不夜之城之主,她失踪这事闹了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将她跟宁王沈甯曦捆绑在一起,谈论得津津乐道,但很快,她被找回来以后,摔下悬崖摔成了残废的事,显然盖过了其他猜测。
人都有隐形仇富心态,曲听泷掌握着一个不夜之城,人人向往的同时又日进斗金,寻常百姓也无不艳羡,只是这羡慕升级后,就会变成嫉妒,再往上升级,就是恨了,所以她失踪后,百姓们才急于将她描绘成一个被迫失节的破鞋,来平衡自己的心理,而现在她成了个残废,不比失节好多少,这些身体健全的平头百姓,有了一个正大光明怜悯富人的理由,城中的风向自然一转,开始怜悯起“悲惨”的曲听泷来。
当然,这些怀有恶意的“怜悯”对于曲听泷来说只能是更深的伤害,所以,她只能蜗居不出,作为一种自我的保护。
而这事越闹越大的结果就是皇上沈戚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次又一次催促彻查,有沈甯钧暗中相助,大理寺的查案能力自然不是盖的,要不了多久,这一查,就查到了沈甯归头上。
沈甯归何许人也,刚刚才从禁闭里脱身出来,怎么可能再让自己进去,当即果断选择断尾逃生,把自己手下一个幕僚丢了出去,叫他自己承认是贪人钱财,只消一番运作,就把自己给摘了出去,而且还摘的干干净净。
沈戚如何猜不到这是自己的好儿子下的黑手,可儿子相争总归丢人,因此乐得顺着台阶就往下,着急忙慌就把这案子给定了,堵了天下悠悠众口,沈甯钧再如何气不过,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他也没办法再多申辩,只能徒惹不快,到时候再害了自己。
曲听泷一个人坐了好几天的轮椅,原本满心以为证据确凿,无论如何定是能帮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让那狡猾得和狐狸似的太子给逃脱了,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的心情顿时又郁闷了。
但她好歹也没这么郁闷,因为……
灵巧给她带回来一个还算好的消息。
妖瞳顶着傀儡装成大夫,由灵巧引着来到府中,这便摒退左右,连着灵巧一块赶了出去,随后丢下了傀儡露出白发红眸的真身,仔仔细细把她这双腿给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了手,目光凝重,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曲听泷垂首,目光一凝,看着这双已经拆了绷带的腿,思绪万千。
见她神色,妖瞳顿了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她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我师父。”
“他能治好?那你怎么不早说?”
妖瞳又大大的叹了口气,目光里神色复杂:“我作为一个怪物,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收养我的师父是个比我更可怕的怪物,他是医痴,痴迷于研究所有的医术,而我体质特殊,是他用来研究的样本,我被他当成药人,下毒,再解毒,解毒,再下毒,我的医术都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但我在他折磨死我之前逃出来了,之所以隐姓埋名,不过是担心师父把我抓回去。”
曲听泷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为什么他给了她药,却叮嘱药方保密,不可外传,如果用不完一定要销毁了……
算起来,那个时候,他就算得上是用命在帮她了。
“妖瞳……”
他回过头来,惨白一笑:“师父身在深山,没人带路,你们找不到,可我……”
去了……或许就等于死亡。
他实在是受够了来回受那些毒药的折磨,死去活来,死也死不了,活着除了痛苦就只剩折磨……
那个地方,他一次都不想再回去。
曲听泷闻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妖瞳不想回去的心情她理解,而自己想要治好这双腿的心情也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如此……
只能取一个折中的办法了。
“他在哪?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只要能治好我,再难找我也是会找到的。”
妖瞳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垂眸道:“我师父是疯子,疯医。”
“……什么?”
“他是个真正的疯子,学医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人,只是单纯觉得医术有意思,且不说救不救人全凭爱好,以他的性子,若有人上门求救,保管把你扣下当成替代我的毒人,不折腾到死,誓不罢休。”
这……不还是等于自己这双腿没得救了吗?
曲听泷紧紧攥起手来,沉思片刻,还是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我要去。”
“可就算他能救,也不一定会出手救你……”
“只要能找到他,管他是疯子还是傻子,我自有办法让他出手。”曲听泷敛眸,如果实在不行,她还有催眠这一利器。
妖瞳看了看她,这才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他在药王谷,终年瘴气环绕,毒物环生,我和他久居于此,早已免疫,但若寻常人上去了,多半有去无回,而且……药王谷里终年不见天日,他又不常下山,几乎没有道路可循,无人带路,很难找到他人。”
“那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为了这双腿,再难我也要去。”曲听泷依然目光坚定,无论如何,她不想下半生真的坐在轮椅上。
妖瞳又叹了口气,他实在是难以回想过去的苦难,他可以从任何方面帮助她,唯独在回药王谷这一点上——
对不起,不行。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丫头运气好,能平安去药王谷,找到他的疯子师父,并且说服他出手救治,再平安从药王谷回来。
虽然……
这几率微乎其微,但他总觉得,若是这丫头,或许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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