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听泷还真是摔了个半死不活,下落的中途马车在树上卡了一下,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虽然最后还是摔了个四分五裂,但她抱紧软垫缩成一团,勉强保了条性命,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幸好,因为那软垫里浸的药,虽然让她昏睡了一会,不过也起到了麻醉药的作用,让她暂时感觉不到疼,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的缘故,下半身动弹不得,毫无知觉。
这悬崖底下有个天堑,像有把斧头把这山劈成了薄薄一片,贴在峭壁上,马车坠落的时候,正好从天堑顶上坠了下来,掉进这天然的山洞里,与外隔绝,只有一束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洒在她身上。
她趴在软垫上,被马车的废墟盖住,也不知道隔着这一道天堑,外面能不能找到她,只好捏着黑玉哨子一遍遍吹。
心情平和的时候只吹短促的一声,感觉到疼了就吹长长的一声,等的不耐烦了想骂人,就把骂人的调子揉碎了掺在哨子里,长长短短换着气吹。
翻译过来就一句——
救!命!啊!
这天堑确实做到了隔绝里外的地步,里面听不到外面,外面也听不到里面,而外头植被覆盖,也看不出来这中间是空的,暗藏天地不说,还暗藏了一个曲听泷。
无赦急得团团直转,带着十二所有的人手在外疯找,手上吊着的黑玉哨子响个不停,有时长有时短,有的时候还变着调骂他。
原本急得神思紧绷,听见这乱七八糟的调子一句接一句的,想起那丫头张牙舞爪龇牙咧嘴骂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愣是被气笑了。
周围正在着急找人的杀手们哪能听不出来自家爷手里这哨子的调调是在骂人呢,这会见爷反而被“骂”笑了,眼观鼻鼻观心,自当没听见,心下却暗道,自家爷可真是被这位小姐吃的死死的。
可是,这再怎么找,悬崖底下也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小姐手里的哨子也是会响的,可自始至终,也就只听见自家爷手里的哨子在响。
天逐渐黑下来,无赦手里的哨子响起的频率也逐渐降低,很显然……
她撑不久了。
若她真的摔伤了,这么久了,便是出血也够她血尽而亡了。
外头无赦越发急切,里头曲听泷的气息却越发微弱。
这会软垫上的异香逐渐散去,所谓的“麻醉剂”的效果也就逐渐耗尽了,四肢百骸哪哪都疼,唯独双腿依然毫无知觉,毕竟是这么高的悬崖,想来……
若是摔成了残废,也有可能的。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呢。
黑玉的哨子在她手里捏的发热,头昏脑涨的,眼皮都撑不住,每眨一次都觉得下一次就睁不开了,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睡,只好有气无力一次次吹哨。
无赦就在崖上车辙印消失的正下方寻找,只想着无论如何这马车总不该无缘无故消失,既然如此又为何一点影子都没见到,这找着找着,越发心急,便贴着山崖处,终于在贴着山崖的地方,看到了一截木板,上头带着一丁点布料,想来应该是马车的残骸。
马车是一体的,为何这一块单独掉在这里?
无赦眯了眯眼,忍不住靠近了山壁,还是奇怪着马车为何会神奇消失。
正此时,手腕上的哨子又是清脆一响,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回声,当即一惊,连忙用手拍了拍山壁:“丫头!你在里面吗!”
原先听不见声是因为隔得远了,这会贴着山壁总算有声传进来,再加上天堑的特殊构造,外头的声音传进来还放大了一些,但她实在是没力气回复,只好又深呼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吹了一口哨子,希望他能从哨子里确定自己的答案。
若前一次听见声音有可能是幻听,那么这一次,他就贴着山壁,可以说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当即回过神向身后众人道:“她在山里!”
“怎么会在山里?有山洞吗?”判急急上前来看了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入口可以进到山里去。
无赦又听哨子响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讨论正在催促,这更加佐证了那丫头现在的情况难以支撑,只好啧了一声:“你们找入口,我去崖上看看。”
说罢轻功顿起,便径直从山下往上蹿去,既然那马车是直直从山崖上冲出去的,掉也应该是从上面掉进山洞,也就是说……
从山崖下找不找得到入口他不确定,但是从山口上,绝对能找到入口!
然而即便如此,无赦也花了好长一会时间才找到了隐藏的入口,虽然被植被掩藏得很好,若不是他有心细找,根本无法发现,但足够让一驾马车掉进去的地方,自然也足够他跳进去。
他毫不犹豫一跃而下,山崖里漆黑一片,浅淡月光尚且足够他辨认出脚下的马车残骸,以及——
几乎埋在马车残骸里的曲听泷。
“丫头!”
曲听泷抱着软垫有气无力眯起了眼:“你终于……来了……是打算给我收尸吗……”
“少说这种晦气话,我救你出去。”说罢连忙蹲下身就小心翼翼帮她挪开了身上盖着的马车残骸,就惊见她一身白色的下裙已经被血染红,几乎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忍不住心下一惊。
就算他不懂医术,也明白她这双腿很有可能是保不住了。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见她声越来越小,眯着眼要睡过去,无赦忙厉声道:“不许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等出去了我让你睡个够!”
“我好累……困死了……”
“那也不能睡!”
她实在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好闭着眼轻声嘿嘿一笑:“那你……说个秘密……给我听,我就不睡……”
无赦小心翼翼清理着她下半身的木板,只好故意拖延时间:“好,你想听什么秘密?”
“你……是不是要娶我……?”
他手一顿:“什么……?”
曲听泷又埋进软垫里用力吸了一口,借助这些香气来暂时压抑疼痛,这才轻声嘿嘿一笑,只说了三个字:“沈……甯……曦。”
啧……
这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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