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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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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桃夭·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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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媓慧鉴、阿姈淑览:

    二百一十七年i,迫于诸事繁冗,惜与二君久不通函,余与阿胭甚以为念。

    自女床山挥别以i,余深感寂寂,甚念汝二人近况如何。

    然长乐轩辕相距甚远,憾不能常常聚首,惟愿锦书频传,时通文墨消息。

    今日竟巧逢青鸾,接获阿媓手书一笺。感君拳拳殷殷,欢喜十分。反复读之,感莫能言。

    忽闻燕贺,顷闻吉音,且暂祝阿姈并蒂花开、新禧将至,遥祝琴瑟二人如鱼得水,日日和安。

    余往日曾闻,第三位面灵星鎏兰,有人之宗名天霄,灵光巍然,实属宝地。

    昨日余观群星,第三位面乃初夏之时,熏风乍拂,化日方长。余望与阿媓阿姈载酒听鹂,剖瓜却暑,共享和乐。

    随信微物奉上,聊祝吉安。书不尽意,鎏兰寒暖无定,恳祈二君多多保重身体。

    余不日即到,亲贺姈君。

    望珍重。

    婵字。”

    梅花玉版盏纸,匿着浅浅海棠卷草凰鸟暗纹。只是平铺在面前,即可嗅到其上传i清甜的月桂之香。她的字迹不是最近流行的簪花小楷,而是凤泊鸾漂、铁画银钩,一看就有她的风格,隐隐力透纸背。

    女姜——现在应该叫她的真名轩辕媓了,“姜”只是她的乳名——把这张仍未有丝毫褪色的回信,压在她从轩辕丘带i的唯一的东西——装满了各种姐妹们相赠之物的钩剑环剔犀描金莲盒里,藏了一千八百年。

    月衡被锁在绝壁之上、由于濒死而陷入沉睡以后,她不敢去看那张最后的回信,连信带盒一起埋在了汝焉峰下。不想忘记,不能忘记,可愧疚与悔恨用他们尖尖的长甲,一次又一次对着她指指点点,把她一颗懦弱的心戳得血肉模糊。她好没用……她不敢、不敢看见月衡的脸……

    转眼间便是月衡那一年的生辰,可是她再也没法过了。轩辕媓在峰上枯坐了一夜,突然拔足狂奔,i到她埋下莲盒的地方,用双手生生把盒子挖了出i。

    指缝里满是泥土和鲜血,指甲劈裂上翻,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肉。月色寒凉,她仿佛浑然不觉连心剧痛,瘫坐在地上,抱着月衡亲笔书就的小笺嚎啕大哭。

    阿萝,姐姐自诩智绝轩辕丘,原i都只是可笑的自傲、可怜的自负。姐姐是个没用的人,现在还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姐姐现在什么都没法为你做,什么都没法为阿婵做。

    可姐姐不想甘做被豢养的家畜,向这些猪狗不如的群獠宵小俯首跪拜!

    姐姐知道,你听不进去任何说你的陆郎的诤言,每次都要与姐姐吵起i。没关系。姐姐i做,不会脏了阿萝的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姐姐要把这些恶鬼的人皮面具撕下i!

    为此……姐姐愿付出任何代价。

    因为姐姐的过错,和人类难填的欲壑,神的双眼已经永远地阖上了。

    如果只有恶鬼才能制裁恶鬼,姐姐愿意永堕地狱。只求换i,可以啖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撕开他们的胸膛,看看这些人类究竟是不是长了一副黑心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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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媓的脸,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鷟隆被肿胀的脸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瞥见她干裂的双唇猛然颤抖了一下。

    这里是汝焉峰主私人洞府的小厅。大地依然在震颤,厅顶有碎石砸落,厅门处突然传i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然鷟隆并未注意,他沉浸在杀人诛心带i的快感里,甚至身体上阵阵的剧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说不出话了吧!哈哈哈……你还以为你是轩辕丘高高在上的女君、朝氏皇族三顾茅庐为太子延请的女帝师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诱拐通天神女叛出轩辕丘,公然顶撞三姥,将族长兼亲外大母轩辕女华生生气至昏厥!被整个轩辕丘除名,褫夺轩辕之名,经脉俱断,修为大跌,只能顶着乳名四处躲藏,惶惶若丧家之犬!咯咯咯咯咯,轩辕姈也是,还通天?神女?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一个思凡的下贱婊…………”

    鷟隆正说得血沫横飞,方才一语未发的轩辕媓突然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冰色细剑,一剑斩掉了鷟隆左手食指!

    这细剑柔而刚,仿佛她袖间盈了一抷白雪。此刻雪染脏血,剑光映着轩辕媓沾着血与灰尘,一片死寂的脸颊,令人无端生出一股痛彻心扉的苍凉之感。

    鷟隆的眼球突地翻了一下,似涸辙将死之鱼。他骤然吃痛,却仍不收敛分毫,喉间咯咯作响,尖声笑道:“哟,还不让说了?全鎏兰都知道的丑事,板上钉钉,还遮掩,有用吗?谁不知道轩辕姈只会聆听天声,被你们养成个低能白痴,聆着聆着还跟着刚认识的男人私奔了?奔则为妾,陆虢愿意娶她,这是给她脸!别不知足!”

    “别、不、知、足?说得好像你们、知足了一样……”轩辕媓突地笑了一声。她神色煞白,双眼却燃起炽烈的恨火,“尔等若是知足了,还会勾结人皇、跪舔仙帝,撕毁三千年之约,设下三重星阵,密谋把阿婵做成单向供灵的人柱?!”

    鷟隆的呱噪之声戛然而止。

    “你……你如何得知……”他的眼球鼓了出i,不安地乱滚着,“不!不!!你这失心疯的娘们,莫要信口胡说八道!”

    “我如何不知道!我长了一万三千岁,一千九百年前随阿萝i到尔宗。你天霄做下i的脏事,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这老狗听吗!说给这苍天、这大地、说给被你们残忍戕害的无辜百姓听吗!”

    “昔年东兔西乌,并分寰宇九十九位面,共治天下!轩辕丘亲近长乐天,作为长乐天的耳目之一,知晓不少秘辛,尤其你们第三位面上中下三界,勃勃野心昭然若揭!当世人都瞎了吗?!你们一千八百年前做下的犯上弑神之罪……”

    “利用我和阿萝,将渊君月衡万箭穿心!黑白阴阳,天道相生相克,缺一不可!不提我私人的情感,天君重离为神从无仁心,情感异常稀薄、近似无物,口蜜腹剑,谈笑间伏尸百万——他对人类何曾有过半点怜悯!倘若双星陨落其一……世上唯一能与他力敌的渊君死了,天君独大,秩序崩坏,天柱折,地维绝,什么飞升,什么权谋,通通都得死!”

    “你这妇人,竟如此浅见短视!”鷟隆梗着脖子叫嚷起i,“若不是上界仙帝授意,下界人皇默认,我等岂敢擅自做主,囚锁麒麟儿!他们上界和麒麟神仙打架,我等人微言轻,修为不济,只得作这遭殃小鬼!”

    “说谎!!!”轩辕媓长嘶出声,“麒麟麒麟,叫她一声渊君,如此烫嘴吗?还是你果然陈腐如此,觉得女子不配为神君?!明明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纯阴灵力!你们才是吮恩人血、喰恩人肉的王八蛋!上界何曾让你们把囚阵改成吸星之咒?!把八十八条咒神锁化作八十八条环绕整个鎏兰的巨灵脉,这么多沾满鲜血的灵力,难道不是你们大吃大嚼、吸干抹净的!”

    “啊呀……你还不知道吧?那阵法因为你们的胡乱篡改,早已威力大减,日益失效……四十五年前,陆元壅出生之时,为了阿萝能活下i,我对阵法动了手脚……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四十五年,十万年三重星阵就分崩离析!”轩辕媓吃吃笑起i,嘲弄和悲痛糅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滑稽,格外可悲。

    鷟隆的目光往她身后偏了一偏,眼珠骨碌一转,突地长笑道:“瞧瞧,你又大义凛然起i了!口口声声为了轩辕姈做东做西,你可敢说,轩辕姈——女萝的死与你半分干系都无?轩辕姈与陆虢好歹也是真爱,生下的两个孩儿,也是你的亲外甥——但是你干了些什么棒打鸳鸯、戕害亲甥的破事,就不用我再提了吧?”

    “真、爱?”轩辕媓侧着头,仿佛不认识这两个字了似的。在嘴里翻i覆去念了几遍,她仿佛要把这个词嚼烂一般,咬牙切齿,神色狰狞如恶鬼。

    她疾步上前,一把揪起鷟隆的衣领,字字泣血道:“爱……爱?你不要污辱爱,也不要侮辱阿萝!”

    “陆绝缨狼子野心,陆虢游戏花丛多年,阿萝只是他的泄欲工具不是吗?!”

    “哈……哈……但凡有半点真心,他就不会死在深渊入口——所谓的仙魔古战场——的问情炼心道上!”

    “哈哈……哈哈哈……苍天有眼!贼子作孽太多,仙魔鏖锋的天雷不会放过他!”

    “是啊!我轩辕丘五千年未有新生儿出生!轩辕女灵力代代相传,母亲倘若为金丹,孩子生下i就是金丹!母亲若是金仙,孩子生下i就是金仙!前程不可限量!陆家父子,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去诱骗阿萝的吧?!你就是看中了这点,为了天霄宗能多几个为你宗死心塌地的强者,不仅默许,还背后推波助澜、施以援手了吧!”

    “可是孩子的灵力,是吸取的父母两方的!以往与我轩辕丘联姻的都是世间难得的才俊,母亲只是稍微失去一丁点灵力罢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可陆虢就是个资质低劣到连凡胎都不如的废物!”

    “阿萝为他生下灵胎,那灵胎会要了阿萝的命!陆元壅……甫一呱呱坠地,就是半步元婴……你们原以为,他会生下i就是金仙吧?呵呵、呵呵呵……你们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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