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事
柳菲阳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沉默良久，冯婶撑着伞到堂屋门口喊了一声：“先生，姑娘，可以吃饭了！”
柳菲阳先前就请赵二叔帮忙打造了一个非常精致的食盒，个头儿也够大，此刻便起身去拿了食盒，自己撑了伞和冯婶一道去了厨房，把饭菜装到食盒里，提进了屋。
要吃饭就不能不点灯了。
蜡烛点燃，柳菲阳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出来，劝郭璞：“你朋友的事，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郭璞只是苦笑。
这一餐饭，他就食欲不佳，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食欲这东西其实是能相互影响的，他食欲不振，柳菲阳也就有些胃口不大好，勉强吃了半碗饭，就收拾了桌子，因为大雨还在下，她就没着急把食盒送出去。
忽然大门上传来“砰砰”声响，隔着院子，隔着雨幕还清晰在耳。
冯婶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开了门，一个人踩着水，踉踉跄跄奔进来，身上都湿透了，一路走来，地上留下一串泥脚印，身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
“公子！”那人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双手递了出去。
郭璞脸色倏然变白，急忙伸出手去，拿过油布包，一层层拆开来，就看到里头是一封血书。
可能因为时间长了，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但血腥气还未曾散去。
郭璞一目十行把信看完，眼睛有点发直，嘴角边却有血丝沁了出来。
柳菲阳看到血书之后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便密切关注着郭璞的情形，此刻看到他吐血，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扶住他，拿手帕替他擦拭唇角，“表哥，你…”
郭璞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事发突然，柳菲阳根本就没想到要躲避，一只袖子被喷满了血迹，她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扶住了郭璞，郭璞已经身不由主往后倒去，手里的信纸也滑落到了地上。
送信的人也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扎煞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带着哭腔说道：“公子，你要保重啊公子！”
柳菲阳勉强扶住郭璞，在他身后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不敢让他躺下，怕他被血呛到。
看到送信的人比她还慌乱，忍不住狠狠皱了皱眉，斥道：“出去！请大夫！”
送信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了出去。
动静闹得这么大，冯婶也到了堂屋里，忙问：“姑娘，需要帮忙吗？”
柳菲阳招呼她进去，让她帮忙给郭璞掐人中，怎么也要先把人叫醒，确定他嘴里没有血了才行。
冯婶掐了好久，郭璞才慢悠悠醒了过来，一张嘴，就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冯婶这才发现他吐血了，吓得手脚都软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柳菲阳定了定神，指挥冯婶把掉在地上的信捡起来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让她准备清水和痰盂，自己则在耳边呼唤郭璞：“表哥，你振作一点，先漱漱口。”
郭璞强打精神，接过冯婶递过来的清水，漱了好几次口才把口中的血清理干净。
但柳菲阳仍旧不敢让他平躺，慢慢扶着他让他靠坐在床栏上。
不多时郎中赶了过来，就在郎中给郭璞看诊的时候，柳菲阳走到书案前，把信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字迹很潦草，以她的文字水平并不能完全看懂，但大概意思是知道的，大意是说亏本太厉害，对不起郭璞，所以他们一家四口以死谢罪…
自杀的原因有很多，不能说每一个自杀的人都是懦夫，但柳菲阳是不赞成这样做的。
她坚信，只要有事发生，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不多时郎中看诊完毕，要说诊断结果了，柳菲阳放下信，快步走了过去。
郎中还是鲁先生，鲁先生叹了口气：“郭先生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导致的吐血，本身倒并不严重，但还是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若是还不能及早开解的话，只怕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他说这话并没有避忌郭璞，甚至带着几分责备说道：“郭先生，我知道你是念大书的人，你懂得的道理肯定比小老儿多，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想想你的家人吧！”
说着着重看了柳菲阳一眼，提着药箱便离开了。
冯婶赶着去送人拿药，也快速离开了。
送信的小伙子手足无措站在当地，自责得快要哭了。
柳菲阳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放心，你们公子不会出事的。”
小伙子冲着柳菲阳作了个揖，小声说道：“拜托了。”才转身带着一身的水渍离开了。
柳菲阳叹了口气，端着半碗温水走过去，轻声说道：“表哥，事已至此，伤心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及时止损吧。”
“如何止损？”郭璞仰起头来，眼睛里水光盈盈，声音也略带哽咽，“你都不知道，涉及丝绸生意的人将近三百人，赴死的父子四人是带头人…
“他们都绝望到自杀了，其余的人还能好得了？三百人，三百个家庭，将近一千人啊！我…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他抬起手，遮住了眼睛，面上却有晶莹的泪划过。
柳菲阳心里极度不是滋味，用力咬了咬唇，最终下定了决心，“表哥，你…不用发愁了，我来帮你。”
“不用了，”郭璞无力地道，“你的顾虑我能想得到。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能走到今天，只能…”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有血丝沁出。
柳菲阳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了，再无顾虑，语速极快说道：“表哥，你听我说！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批优质的桑树，同时你还要让人选购品质优良的蚕种，
“另外想要胜出，也不是只有丝绸本身的品质够好就可以的，还要做到品种改良，也就是织
造方法、浸染方法的提升。
“如此多管齐下，我相信，能很快抢占市场份额的！你要振作起来，你自己若是先丧失了信心，别人就更没有斗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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