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大竹市又被雨幕轻轻遮住，第二日清晨才渐渐收住，只留下屋檐的滴水和地上的水洼相依为命。
但这水洼忽然被汽车的轮胎所碾压，只剩下浑浊而飞溅的体液摊在地上。临江阁的客人来得很早。黑色轿车停在临江阁的大门口。这次，韩管家直接把徐喆带到客厅里。
“久等了，徐先生。”唐玉生从客厅角落的一扇门里走出来，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徐喆在沙发上坐下，韩管家亲自端来茶水。
“徐先生今天来得实在早了些，我都来不及换好衣服。昨天多亏你提供的情报，我及时设法阻止了那个警察，不然一条重大线索就落在警方和政府的手里了。既然今天你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大进展了？”唐玉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进展倒是有，不过出了些变动。”
“什么变动？”唐玉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正色问道。
“这个课题的潜在重要性好像被上面的人知道了，所以就管得比较严了一点。本来我们是打算回研究院，但他们开会讨论，说那两个人还得留在疾控中心观察一段时间。为了确保项目的机密不外泄，我和王教授那几间实验室都派了人手在保护。即使是我，进出实验室的时间也被严格要求了，所以今天我来得很早，而且很快还要赶着回去。”
“那么你把东西留下，我这就叫韩管家送你回去。”
徐喆啜了一口热茶，说：“不行。存储实验资料的那台电脑，他们专门找了个人来管这事儿。我没有权限自由查看那些东西，更别说把它拷贝一份出来了。”
“所以？”
“虽然我没办法把资料拿出来，但是我毕竟是王教授的助手，我可以告诉你最新进展的概况。”
“好，你说。”唐玉生放下茶杯，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并给韩管家使了一个眼色。韩管家站在徐喆的沙发后面，悄悄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这几天我们就在做两件事：解剖死者的尸体和解剖那具女尸脑部发现的那个虫形病原体。女尸脑部的虫形病原体活性不是很强，取出来没多久就死亡了，但对那玩意儿的解剖王教授是自己独立进行的，没有任何人的参与和协助，包括我。但女尸是我和他一起解剖的。我和王教授主要检查了女尸的头部，发现女尸头部所受的伤除了坠楼过程引起的之外，有另一个可疑的地方，那就是嗅球。”徐喆停顿了一下，发现唐玉生仍然在等他说下去，而没有问他嗅球是什么东西，于是继续说道：“在女尸右侧鼻腔的嗅球处，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细的伤口。这伤口贯穿了整个嗅球结构，相当于打出了一条从鼻腔进入神经中枢的通道。即使伤口的口径比她脑部取出的病原体的身体要得多，但依旧十分可疑。我们又仔细检查了尸体的耳道和眼球，均没有发现破损。所以，我们推测，这种米粒一样的虫形病原体极有可能是从死者的鼻腔进入，通过某种未知的机制穿过嗅球，从而达到大脑皮层并使死者出现异常行为。具体机制尚不清楚，或许王教授有一些设想，但那不是我能过问的事情。”
“就这些吗？”
“对，就这些。”
唐玉生点点头，朝韩管家招招手，韩管家转身离去，很快便取来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徐先生，我很高兴我们的合作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前进。这是你应得的酬劳。”
徐喆抿抿嘴，将银行卡收进钱包里。
“既然你的工作环境比以前更严苛了一些，那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没别的事情，就先让韩管家送你回去，不要让那些国家派来监督你们的人起疑。”唐玉生笑着喝了口茶，“这张卡的密码和上次一样。”
徐喆不敢看他，随口答应了一声，便跟着韩管家走出客厅。
唐玉生翘起二郎腿，伸伸懒腰，对着空旷的房间说道：“他走了，你出来吧。”
客厅一角的一扇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一名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坐到唐玉生对面的沙发上。他穿着一件普通的休闲夹克，留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挺拔，目光机警。他走路的姿势挺拔而端正，脚步铿然有力，像是一位军官。中年男人从夹克内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向唐玉生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请自便。”唐玉生微笑着一抬手。
中年男人点燃一支烟，愉快地吐了一口。
“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怎么样，我之前没让你白忙活吧？”
“的确和你之前说的一样。”他点点头。
“那你有办法往那些监视实验室的安保人员里面插进几个你的人吗？”
那人微笑着摇摇头：“不是很容易，别说几个，一个都难。这件事看来至少已经发生一两天了，这么重要的情况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说明是上面直接派人下来保护实验室，而没有经过我们，让我们协助。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公安厅的人插手，我主动过问反而不好。而且你知道，昨天我越级发令，突然干预人家基层派出所的行动，已经引起了上下干部和警员们的注意。我可不想引火烧身啊。”
“叶副厅长还真是缜密。缜密好，缜密好。”唐玉生点点头。“昨天你找那个警察聊过了是吧，他都说了些什么？关于那个大学生？”
叶子祥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那人是成瑛区派出所的，从抓捕陈浊宇开始，几乎全程参与了整个案件。据他掌握的信息，那个大学生很可能是导致前两个患者发病的幕后黑手。”
“是理工大学的学生是吧？研究生命科学的？”
叶子祥摇摇头：“都不是。他已经查过了，这大学生学的专业叫城市地下空间工程，挖隧道的，是土木类专业。”
“那么他平时有和涉及这方面的人来往吗？”
“谢狄，就那个警察，安排人手蹲了他几天，没发现什么异常。”
唐玉生用手指刮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一个土木类的本科在读大学生，居然能用一种学界都不清楚的方式，让至少三个人感染一种新型病原体，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我断定，他背后肯定有一股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只是这一股子力量藏得比较好，暂时没有露出什么来。谢狄这人挺精明的，不过他能支配的资源有限，所以能摸到的东西也会太多。”
“这人能用吗？”
“恐怕不行。据说这位同志是个好警察，为了事业能付出很多，但他同时又特别聪明，如果将来哪一天咱们掌握了很多情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这个副厅长有点问题，那他就是一颗。我不敢用这人。不过以唐老板您这么大的本事，找人摸那大学生的底细应该没问题吧？”
唐玉生笑笑：“叶副厅长说笑了。你也知道，唐某是生意人，根基在广东，这次得到消息来这里，还是暗地里悄悄溜进来的。在这边，还不是您叶副厅长说了算？”
“不敢当。我昨天给谢狄的说法是，此事慎重，要省公安厅亲自委派人手。”
“他恐怕不会甘心退出吧？”
“对，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他支走。我来这边不到一年，根基不算深。但是我调过来之后，又把我原先在上海的几个信得过的人也要了过来。这几个老弟兄也没给我丢脸，在岗位上也算很有成绩，我可以把他们几个编成一个专案组，把谢狄也安插进去。该用他还是能用他。”
“不怕爆炸？”
“不怕。”叶子祥又点燃一支烟，“如果这人控制不了，那就当烈士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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