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很简单，但很刺眼。在不同的道路上却遭受着同样的命运，他们在那一刻走进了彼此的心中。王墨也明白了他大哥曾经的孤愤，被人安排的命运的确很无可奈何，但是王墨愿意，他不想这个家分崩离析，因为他很爱这个家，很爱很爱。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不。”
“为什么？”
“因为大哥很辛苦，很无奈。”
王阳的表情复杂，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回应王墨。
王墨继续道：“但是你不能毁了这个家。”
王阳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知道，他不能毁了这个家。王家百年，从战火中走过来，从生死离别中走过来，这个家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太多人的回忆。王家不只是家，也是他们的倚靠。他此刻才发现比起这个弟弟自己是那么的没有担当，王墨显然成熟多了。
宫中执事太监来传旨，公主召见，王墨只能起身进宫。王阳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才发现无可奈何的不只他一人。
有一群太监和宫女领路，王墨感到讶异，今日为何与往日不同，最后去的地方也不同。
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衣裳，白丝绸衣，青色缎带，静如处子般的美好，王墨痴痴地看着。
“我，好看吗？”
额，王墨回过神来，失礼至极。
“好好看。”这却是王墨第一次如此失礼，如此没有定力。
“为我舞剑，可好？”
王墨不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是已经有人将剑送到他手中，那人是个侍卫，高大威猛，手上功夫肯定不差。
王墨一握剑，重，竟握不住。剑身下坠，深深地插入地下。王墨讶异，这剑是有多重啊。
怀思公主未动声色，依旧如岁月般静好。王墨提剑，但是剑实在太重了，不多时脸上便汗珠滚滚。公主很安静，没有言语，那个侍卫却一脸的嘲笑。
突然剑被抽了出来，剑在她手中虎虎生风，是那样的轻巧，完全看不出这是一柄重剑。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飘逸，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剑锋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流转。
王墨漠然，这是戏弄，赤裸裸的戏弄。他不明白，为何今日公主如此反常，若是当日之事，不至于此吧。
剑停了，她也停了。
“奉茶。”
奉茶的宫女一身青衣，头上扎了两个丸子。王墨看着有些莫名的感觉，她，是谁？
怀思公主突然开口，“你，不认识她吗？”
王墨愣神，他的确没见过这个宫女，却莫名的熟悉，这是什么感觉，始终不明白。
“她叫方青衣。”
方青衣！王墨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她居然是东光公主的贴身婢女。可是作为东光公主的贴身婢女，为何没有随东光公主出嫁呢？
王墨脑子里有一团疑问，或许现在能够弄明白。
怀思公主屏退其他，只剩下王墨，方青衣和她三人。
“现在我就要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怀思公主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王墨已猜出一二，可是倘若怀思公主知晓其中内情，会不会给王家带来灭顶之灾呢？王墨也无法知晓，于是在矛盾中纠结。
怀思公主道：“青衣，告诉我，为何你没有随表姐出嫁？”
方青衣支支吾吾的，她不敢说，因为一开口东光公主的秘密就会曝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怀思公主拿出那封信，方青衣见了那封信便不再坚持。
“姐让我留下来问问他，为何要抛弃姐。”
“他是谁？”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王墨心中打鼓，没想到东光公主对大哥真是用情至深。
“这个问题想必王二公子比我要清楚的多。”
怀思公主怒目，“王墨，他是谁？”
怀思公主咬字极重，就算自己不说，方青衣也会说，王墨便不再坚持，痛快开口，“是我的大哥。”
“王阳，把前因后果据实报来。”
王墨只能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遗漏之处由方青衣补上。
“没想到你王家的男人都是懦弱无能之辈。”
王墨怔住，“公主何出此言？”
怀思公主抿了一口，说道：“身为男人尚不能相伴于心爱之人，给予她应有的承诺，或许不能说懦弱，但却是天底下最无能之人。”
王墨再次惊讶，他实在猜不透怀思公主的心思，她突然变得如此成熟，对男女之事竟剖析至此。
怀思公主生于皇家，对这种事已经看的很多了。皇家女与平民百姓相恋，结局都是苦涩的。有时是伤了一个人，有时是两人都受伤了，王阳和东光公主便属于后者。
怀思公主心中便已笃定，你若不能给予幸福，那请不要招惹。因为你承受不了，更无法承担。
事实上王墨心中也明了，皇家是利益最复杂的家族，儿女的婚事怎能随便。有时候会成为不得已的牺牲品，为国家间的友好关系添砖加瓦。
“不明白吗。”
怀思公主震怒，“你的大哥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更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凭这一点，该杀。”
王墨扑通跪下，“公主息怒。”
怀思公主嘴角扬起，一番嘲讽，“没用的软骨头。”
王墨依旧低着头，未曾有擅动。怀思公主见状更是气得发抖，此人怎能如此懦弱，妄为男子。怀思公主气呼呼地离去，王墨却仍旧跪在那处。
“木头，傻子，没用的东西……”怀思公主骂了王墨许久，渐渐爆出粗口来。
青衣在一旁偷笑，公主殿下今日怎如此失态，莫不是红鸾星动。
“青衣，你为何偷笑？”
“青衣失礼，公主恕罪。”
“罢了，若不是王墨这个呆木头，本公主也不会被他气着了。”
青衣又一阵暗喜，怀思公主恐怕真要红鸾星动了。
“青衣，把王墨那个傻木头带上，我们去王家别院。”
“是。”
怀思公主复至，王墨却依旧乖得像白兔，未有擅动。
“起来。”
“谢公主。”
一路上怀思公主脸色难看，和王墨始终不对付。
王家别院，来伺候的是穆卫。安置马车，引公主等人进入院中。怀思公主亲自来到王家别院，王墨早早地吩咐下人准备了。吃食茶水一应俱全，未敢怠慢。
王阳被传见驾，见到方青衣，不敢相信，默默地低下了头。方青衣锐利的眼光就好像判官一样拷问着王阳，王阳现在就像是个犯人。
怀思公主说道：“我们出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王墨说的，王墨会意，随着怀思公主出去，屋中只剩下王阳和方青衣。王墨突然有些担心，不知道大哥会怎样应对青衣，是沉默，还是再一次走上那条不归路。
王阳还是不敢，不敢直视方青衣的目光，许久王阳才开口，“你不说些什么吗？”
方青衣微怔，战栗的眉眼松弛下来，说道：“我原本想问问你为何如此对我家姐，但是现在觉得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姐已嫁作他人妇，心已碎，泪已干，一切都成定局，再执着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不问，让彼此安分些。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不要再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王阳怔住，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与秀儿再聚要如此解释，结果方青衣的一席话将这一切给封死了。
王阳也明白，如果秀儿再起变故，那灾难侵袭的不只是彼此，还有王家，还有整个天下。倘若战火重燃，那他便是千古罪人。
细水涓涓，安然无声，现在很静，静的可怕，王阳无力开口，方青衣神色黯淡。
屋檐之上，窝着一个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他从屋顶下来后，拐进了巷，身影渐渐消失。他回到房中，开始收拾行囊，或许他认为此刻该回去复命了。可是突然停下了手，喃喃自语：“这还远远不够，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他把行囊放回原处，走出房间，合上门，如往常一样，做个正常的下人。
谁也不知道后来方青衣和王阳谈了什么，方青衣向怀思公主乞求，希望留在王家，伺候王阳。怀思公主没有细问，看方青衣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早早地回了宫。
微风习习，这个早晨很舒服，庭院之中，王阳独坐一处，他没有喝酒，方青衣给他泡了一壶清茶，芳香浓郁。
喝酒不好，喝酒伤身，这是方青衣的原话。于是一壶清茶，很是适合。
“青衣，心伤了能够再次愈合？”
“可以，但是很难。”
“对啊，虽然我坚信我能再次与秀儿重逢，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
方青衣默然，就算再次重逢又能如何，姐已是他人妇，她和王阳之间不知不觉中已经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还有坚持的必要吗，现在想来这天下无可奈何之人太多了，太多了。
穆卫前来禀报，无心大师来了，王阳的神情才稍稍缓和。
方青衣第一次看到了穆卫，这个伙子，身材匀称，肌肉线条流畅，面目清秀，特别是眼睛，一双眼睛非常干净。
无心僧人此次来并没有说什么，依旧让王阳练功。王阳的剑法与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愁肠百结，变得优柔寡断，变得扭扭捏捏。
无心僧人道：“徒儿，心中是否有事？”
王阳停住，瞥了一眼，“没有”，又开始舞剑，剑法又发生了变化，剑势凌厉，招招凶狠。
无心僧人又道：“穆卫，你和劣徒切磋切磋。”
穆卫怔住，心想这僧人好生厉害，竟一眼看破他身上有功夫。无心僧人眉目紧闭，笑容满面，安静祥和，似乎难以拒绝他的要求。
穆卫一声喝，便赤手空拳冲入王阳的剑圈中。王阳虽剑法凌厉，招招不留余力，可是仍旧奈何不了穆卫。穆卫身法诡异，如同泥鳅一样，在王阳的招式下轻松游走，不多时，王阳就被逼的连连后退。
再看，王阳的剑已被夺下。
穆卫道：“大少爷，您的剑法已显浮躁之气，剑势不稳，久而久之，必伤己身。”
王阳作揖，穆卫忙还礼。
王阳扑通跪下，说道：“徒儿知错了。”
无心僧人微微一笑，“知错便好，你自回去思过，熟读心经，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切不可再乱心境。”
“是。”
夜深了，夜空中星星点点，再一看竟多了一丝云雾。
穆卫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星空，想来是想家了。他的家在西边，那里民风淳朴，豪爽不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到了长安后却染上了唐人的细腻柔情，这般回去该如何是好啊。
“你，想家了？”
穆卫下意识地摆出防守的姿势，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可是他一抬头看到了那张清秀的脸庞，是她，方青衣。
“你不是本地人。”
“你怎么知道？”
“你的生活习性与长安人大有不同，对了，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穆卫指了指天空，不知何时这这一丝云雾竟渐渐笼罩了整个夜空，星光透过云雾，变得更加飘渺，更有朦胧的美感。
方青衣在穆卫的身旁坐下，安静地看着夜空，那一夜他们在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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