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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见惊鸿向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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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老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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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斯年将车子开得很快,汽车的轰鸣声老远就传到了冼公馆,两名警卫把大门缓缓拉开,车一个转弯就滑进前院。钟吟的方向感很好,光是坐在车里,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半月形的前庭院。宽阔的道路旁是两列法国梧桐,正前方是一座顶大的圆形喷泉池,后面坐落着的便是冼家的洋房。

    钟吟不禁咋舌,说是洋房,却并不与钟灵路公馆区的洋房一样,眼前的建筑俨然是一座宫殿的排场,白色是房子的主色,屋顶是宝瓶栏杆和拱形山花,穹顶以青色琉璃作顶,阳光下正闪射出如水涟涟的光芒,正面是三层列柱敞廊,根根直立的罗马柱十分宏伟,一层的最中间,则是拱形门洞。

    印象里,乐越曾同她仔细讲解过这种风格的建筑,在国外很流行,叫折衷主义。

    车在公馆门前停下,仆欧上前替她开了车门,钟吟低头道了声谢,再抬头时,冼斯年业已下车走上了台阶,正拥抱着静立于台阶上的冼夫人,口中喊道:“妈。”

    冼夫人一袭婉约旗袍,头发挽成一个端庄的髻,举止雍容,仪态万方。

    钟吟只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而今日一见真容,只觉上天格外偏心美人,数十载过去了,岁月却不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似痕迹也无。

    冼夫人姓云,嫁人前是名歌剧演员,二十岁时因一台《托斯卡》一炮而红,从此闻名大江南北,更与名噪江北的影星宫铃齐名,被世人合称为“南云北宫”。她伸出手回抱着,抚了抚儿子的后脑,温声道:“好了,这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人家吟姐还等着你给介绍呢。”

    冼斯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随口就道:“还用介绍什么?您不是都知道么,她叫钟吟。”

    钟吟无言地望他一眼,心说刚刚有些人分明还信誓旦旦地说跟着他就行,而现在倒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也是奇了,冼斯年人后说尽了软话,人前却惯喜欢给她落脸子,做这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幼稚把戏,好似是她上赶着倒贴他一般,偏生她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哑巴,有苦说不得。

    冼斯年转过头对着阶下的钟吟,比了个手势:“这是我妈,著名歌剧演员,演唱家云文英女士。”

    冼夫人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点,笑骂:“你怎么回事?”

    随后她伸出另一只手,对着钟吟道:“别见怪吟姐,揆周一回到家里,就没正形惯了。来吧,咱们进去。”

    冼夫人客气又不失温度的举止言谈,让钟吟心里一阵儿感动,她的鼻尖猛地一酸,便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母亲。她忙低下头,掩住这失态的神情,顺着台阶上去,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冼夫人掌心里。

    冼斯年早就走在了前面,回头扫了眼还在后面慢慢悠悠的两个人,他双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催促着:“两位姑奶奶,别磨蹭了。”

    冼夫人握着钟吟的手,朝着儿子道:“走你的,就你话多。”

    三人一行进了客厅,因着还没有到开饭的点儿,家里的人都还在各忙其事,所以并不见其他人影。冼夫人牵着钟吟在沙发上落座,偏头问道:“红茶?”

    钟吟乖顺一点头,过了没一会儿,仆欧端上两杯祁红,此外还有一杯荷兰水,放在了冼斯年面前。

    冼夫人捧着茶杯,凝视着透亮的茶汤,悠悠说道:“我有位故人,说出来你应该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叫宫铃。她平生最爱红茶,人也如红茶一般,宝光秀丽,香气隽永,令人永生难忘。说实话,你和她很像。”

    钟吟闻言,受宠若惊地抬起眼,手上稍稍不稳,指尖被滚烫的茶水溅到。冼斯年不以为意道:“妈,您真抬举她。”

    饶是一贯觉得冼斯年嘴上不饶人,钟吟此时也不禁赞同他,冼夫人一言委实太过捧高了她。比拟风极一时的影星,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怎么敢?

    冼夫人笑道:“我连夸你的女朋友,都要遭你一顿讽,我这个妈也太难做了些。”

    冼斯年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去找二哥,他人呢?”

    冼夫人抬了抬下巴,“在楼上,你来之前说去吸雪茄,去了有一会儿了,现在不知道是在吸烟室还是在角厅,你自己去找找看吧。”

    冼斯年上了二楼,冼夫人对钟吟道:“咱们也起来走动走动吧,陪我去日光室走走好么?”

    钟吟自然应好。

    二人一同穿过铺设着大理石台阶的走廊,来到后楼西南角的日光室。这间日光室是整座建筑最好的采光点,三围俱开了彩绘玻璃窗,每一扇窗户上面所绘图案都不同,中西皆有,十分精致美观,而这样的阔绰手笔是只有世家豪族才有的。

    日光室内侍养了许多花草,其中最惹眼的当属一只缠枝纹木质高架上的一株佩兰。其叶铁线修长青丽,虽未开花,但幽香满室,真应了古人所言:“兰之香,盖一国”。

    因着钟犀从十分爱兰,钟吟打没少了解兰草的相关知识,一眼便识出这是一株名贵的川兰。众所周知,兰草本就娇贵难养,更毋要说名贵精品,更是难上加难,即便是在江北的种兰好手家中,钟吟也不过只见到了两株川兰。没想到竟在冼家见到一株长势如此秀美的。

    钟吟一进屋就一直盯着那株川兰,冼夫人见状便道:“如今尚在春季,又难得没有下雨,正是兰花生长的好时机,趁此机会摆出来晒晒太阳,平时都是搁在阴处的,便不如在窗前好看,吟姐今儿个算是赶上了。”

    钟吟点头道是:“父亲生平最爱养兰,如若他看到这株川兰,势必会大加赞叹。”

    冼夫人道:“吟姐果然是行家,一眼便认出来了,如此说来,这株川兰倒和你有些缘分。冒昧问一句,吟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也在元州城营生么?”

    钟吟闻言一怔,神情有些失落,只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父母已经过世了,如今只我一个人住在元州,还在上学。”

    冼夫人也静了一会儿,才道:“是我有些唐突了。”随即又转移话题道:“那你在哪所学校念书?德高女校,还是圣玛瑞大学?”

    “在圣玛瑞大学念文学……”

    钟吟话音未落,便有极快的高跟鞋声从走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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