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监牢有些时候确实令人不太喜欢,这是贝鲁恩这些视监狱像家一样好汉们嘴上不说但心里承认的事实。
在这已经入冬的时节里就更是如此了。
今晚的牢房里出奇的安静,气温骤降之后,令这些平日里见惯鲜血与死亡的暴徒们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戾气,默默的蜷缩在又薄又短的棉被里,用自己的体温对抗这该死的天气。
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相互吹嘘着自己在外界的“光辉”事迹,炫耀自己见过、上过的女人有多美,有多带劲,或者商量出去之后如何再干他一票。
咸腥的海风带着湿气从铁窗中灌入,寒气如冰,冷意如刀,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这些犯人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的时候,尖锐刺耳的钢铁摩擦声响彻了整间牢房,大门被人粗暴的拽开了。
想也不想的,这些被打扰了好梦的人渣们便开始肆意的咒骂起来,种种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便从各处蹦了出来。
雄壮如狗熊的狱卒长阴着脸走了进来,吐了口浓痰,抬起手中的警棍就捅入离他最近,骂的最欢一个人渣嘴里,也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颗白牙。
狱卒长抓住那名倒霉蛋的头发,冷冷的扫视着牢房中的每一个人,这些平日里穷凶极恶的罪犯像鹌鹑一样老实,一个个乖乖的闭上嘴,低下头,缩进被褥里。狱卒长冷笑了一声,抽出了警棍,伸手拍了拍那名倒霉蛋的脸,捏住他的囚服擦干了警棍上的污渍,才慢慢走开,留下一个满嘴碎牙暗自发抖的倒霉蛋。
来到了一间相对来说还算整洁的单人牢房中,狱卒长拎出一个一脸迷茫的中年人,一路将他拖向了门外。
狱卒长走后,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监牢中顿时响起了切切私语,有幸灾乐祸那个倒霉蛋的,有咒骂狱卒长的,有好奇那个被带走的家伙是不是要被提前抹脖子的,各种污言秽语在这的地方四处乱飞,简直就像一群黑暗中的老鼠。
一间屋里,狱卒长在锁好中年人之后就离开了。
原本一脸担心害怕的像一只羊羔般的男人顿时除去了他的伪装,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精明与惬意。
名为克莱恩的男人像一条被捉上岸的鱼一样在椅子上不安分的扭动着,不断寻找着最舒服的坐姿,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开始四处打量着这个狭阴暗的房间。
就在他等的有些无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已经在监牢里待了几个月的克莱恩立马听出有一个人就是那个狗熊一样的狱卒长。
他立马坐直身体,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胆怕事,木讷憨厚的市民表情。
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下来了,他们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在门口聊着些什么,克莱恩八卦的心被引起,立马竖直耳朵窃听起来。
谈话很短,声音也很,很难听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在狱卒长某句骤然提高声音,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个词语。
铜帽子,帝都警署的人!克莱恩立马反应过来那个模糊词语代表的含义,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狱卒长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长得很高的年轻警员。年轻警员似乎很累,那张干净清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像是要随时要睡过去一样。
年轻警员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点,之后就将桌子上的灯调到了最大:“问一下,你叫克莱恩是吗?”
克莱恩被这突然增强的光照的有些不适应,努力的将头往后仰,不得已眯起了眼睛:“我的警官大人,是我。”
没等那位警官再问话,他便诚惶诚恐的开口说到:“警官大人,我发誓我没有参与到艾尔文商团的那件案子中啊!你们不能凭口污人清白啊!”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位警员来到这里的目的。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善一点,那名警官开口说到:“克莱恩先生,我叫林恩,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这一次来并不是想要谈你说的案子,你可以不用紧张。我是来找你确认一件事情的。你看一下这张纸,看看是否认识这个人”
说着林恩拿出了一张警署印制的通缉令,递给了克莱恩。
纸张上用着老道的笔力画着一个红头发,酒槽鼻,眉眼间长了个黑痣的矮老人。通缉令的上头印有帝都警署的醒目红章,代表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是王室级别的通缉要犯。
克莱恩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湖水中一样带起了无数涟漪。
装作有些看不清纸上的图画,揉了揉眼睛,林恩见此无比配合的将煤气灯移近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克莱恩摇了摇头:“警官大人,没见过,我向诸神发誓,我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样奇特的长相以我的记忆力,如果见过我绝对忘不了。”
“真的?”林恩对着克莱恩说到。
那张沾满了汗渍,污泥的脸庞上显现出了无可挑剔的真诚,向着林恩点了点头。
“克莱恩先生,我们调查过你,你似乎是因为与一名惯骗联合合作,欺骗一群中商团而被起诉,像您这样的人的话语我们目前可要持有保留意见。”林恩叹了口气。
克莱恩似乎有些激动,强壮的身体将锁链扯得哗哗作响,脸上的青筋都隐隐在跳动:“我的大人!这都是谣传啊!都是一些嫉妒我成功的人的谣传啊,因为那些该被摁死在粪坑里的肮脏东西,我都已经被法官大人传唤过不止一次了,连都克神父都已经准备为我证明清白了,大人你要相信我啊。”
“哦?菲力兹教堂的都克神父吗?······看来我应该向负责你的案子的警官们反应一下这个情况了,以防他们真的冤枉了你。”那个警官的眉毛挑了挑,沉默了一会儿说到。
“当然。”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三个月前的今天,你在那里?我们问遍了你身边了所有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那一天去了那里,而恰恰好好这个人就在这一天来到了我们朗达市,又在同一天消失。克莱恩先生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面前的年轻警官松懒的眼神微微变得凌厉了一些。
“啊,这个?”克莱恩支支吾吾的说到。
“怎么,是想不起来了,还是?······”林恩问道。
“警官大人,我怎么会忘记那一天呢,那一天我可是与可爱的菲奥娜姐呆在一起,那是我一辈子过的最快乐的一天。哦,可怜的菲奥娜姐,当时还没有与她那个有暴力倾向的丈夫离婚,所以当时我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独自一个人去的。”克莱恩挑了挑眉毛,兴奋的说到。
“一整天吗?”林恩似乎来了一点兴趣,不由得身体往前倾了一点。
“当然大人,我在我们的秘密花园里呆了一整天,菲奥娜姐的身体实在太有魅力啦,我现在都可以回想起,那感觉真的没办法说的爽,嘿,一整天之后我都感觉我是不是轻了十斤以上。不瞒大人说,我现在在这个鬼地方就靠这些回忆来度日啦。”克莱恩似乎更加兴奋了,对着林恩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咧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
“啧啧,真令人羡慕。”面前的警官似乎被这种香艳的偷情秘事挑起了兴趣,一只手支住脸颊,示意他继续。
“嘿嘿,大人,被我上过的女人都说我是她们遇到的最强的男人呢,菲奥娜姐还在我的肩膀上留下一个牙印,说要让我永远记得她,真疼啊,那印记到现在还没消失呢,大人您不信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大人你说这些女人,只要让她们爽了,她们那里会记得什么伦理,贞操,说不定连自己丈夫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克莱恩看着面前那个警官被自己带偏之后,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林恩笑了一下:“看起来你似乎对女性有着独特的认知。”
或许女人是男人之间拉近距离最好的话题,之后那个警官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开始和克莱恩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只是那名警官的神经似乎有些脱线,话题转变的太快,有些时候一个话题刚开一个头,便转进了下一个话题。
不知不觉中,那名警官已经走到了克莱恩的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克莱恩:“对了先生,你是住在香谢利大街的吗?”
克莱恩一边暗中乍舌这个警官的年轻,一边不动声色的说到:“是的,警官大人。”
林恩摸着下巴神色古怪的说到:“说来碰巧,因为一个案子。我们在几天前在那里抓走了你们那里的海尔默兄弟。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愿诸神保佑他们,虽然那些神都不知道跑去那里了。他们犯了什么罪了吗?”克莱恩好奇的问道。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唉,他们两兄弟的爱好有些异常,他们喜欢男人,这也就算了,可他们丧心病狂到喜欢将人绑到密室中,额,具体我就不说了。等我们抓住他们的时候,那种场景,真的是······唉,难以用语言描述。”
克莱恩听到这里的时候,脸皮狠狠的跳了跳,咽了口唾沫:“哦,该死,诸神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他们真的应该被勒死在吊架上。”
林恩摇了摇头又继续说到“他们会随另一批犯人来到这里,可惜的是这里的牢房好像不够用了,没有办法为了保护这里的其他犯人,我就向狱长提了个建议,把你和他们关在一起,毕竟是邻居,他们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对吧?”
克莱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流到了自己的脸上,差点骂出声来:“你他······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还没有被定罪,我有权享有单人牢房。律师!我要请律师!你这是严重的渎职行为。”
林恩把手按在了克莱恩暴躁的身体上,那双手有着惊人的力量,一下子就把挣扎着的克莱恩牢牢按在了椅子上,林恩缓缓说到:“克莱恩先生,你刚刚说一个月前你和菲奥娜姐偷情时,她还没有离婚是吗?你应该清楚王国对于这样的事是什么态度,放心,这个罪名不重,但是把你正式定罪关上几个月还是可以的,啧啧,几个月,可以发生好多事了。”
“证据呢?当时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只要我闭嘴不说谁可以给我定罪。”克莱恩的眼神凶狠的盯着林恩,做着最后的反抗。
林恩无奈的扶了一下额头说到:“当然和那个烂婊子做过后又不会带有什么标记,我又没兴趣到让你掏出来找证据。只是克莱恩先生你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说那个婊子在你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后印记还没有消退吗?那就再让她咬一口,对比一下,还好牙印这种东西还勉强算是一种证据。”
见到克莱恩沉默了下去,林恩有些无奈:“克莱恩先生是准备硬抗到底吗?那我就去办理牢房调换的手续了,明天晚上,记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啊。换一种生活方式说不定你会很喜欢呢。”
克莱恩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接着就像是一个泄气的气球一样瘫了下去。
林恩扯了扯嘴角,拿着那张通缉令扔在克莱恩的脸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吧?!”
······
远处,数百年前铸造出来的征服者威廉的塑像伫立在峻黑海岸上,蒸汽工会的人在数年前将它改造成了一个另类的灯塔。一束粗大的灯光像一柄旋转的利剑切割开浓雾,照出了两个人的影子。
海顿扬起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满脸胡须的脸,吐出一口深青色的烟雾,对着一旁那个脸色倦怠的同僚说到:“知道在那里了?”
林恩用力的搓了搓脸,呼出一口长气:“恩,在肯斯顿镇,应该还没有离开,可以通知铜帽子那些家伙了。”
海顿瞥了一眼林恩明显缺少睡眠的脸庞开口说到:“这么拼命,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没办法,上面那帮王八蛋给的时间太短了,我都好几天没睡上一个好觉了。不过升职考核马上就要来了,我要做出一些成无法抹去的成绩来,不然那几个老东西为了巴结我那个哥哥,资深警探今年是没办法拿到了。
海顿很聪明的没在这样的话题上继续下去,扬起手中的风灯对着远处招了招手:“那你还得有的忙了,那些铜帽子可不会给你休息的时间的。”
蒸汽熔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艘艇破开风浪与雾气来到了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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