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过后，神清气爽。江辞带了白寻、白芊，施施然就踏出了院门。
崔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笑得一脸褶子道，“白羽姑娘！”
白羽剪下一截花枝，这崔嬷嬷被打了一顿，对着院里的人态度好了许多，若是过去，哪会这么尊敬地喊她白羽姑娘！
崔嬷嬷接着神叨叨道，“我总觉得姐好像有些变了。”
握着剪刀的手一顿，白羽抬起头，看向崔嬷嬷。她当然也感觉到变了。从姐从天慧寺回来，要奖励众人那晚，她就感觉不对劲。
如今的姐，相貌还是那副相貌，但看上去总觉得高深莫测了许多，一双眼睛像是看透了她们一般。至于性子，也不似往日那般规规矩矩了，先是搬了塌在院子里躺着，后来更是同夫人也起了争执！
崔嬷嬷见白羽没答话，意有所指地看了主房一眼，“白羽姑娘，近来姐出门好像也不怎么带着你了。你还年轻，可别像我一样，从内院调到外院了……”
白羽心里一惊，愤恨地咬了咬下唇，“嬷嬷你且管好自己吧！”说罢背对着崔嬷嬷剪起另一侧的花枝。
崔嬷嬷冷哼一声，嘲讽地看了白羽一眼，愤愤地转身回了自个儿的耳房。
……
江辞今日去的早，到老夫人院里时江冉还没有来。
行完礼，老夫人就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
齐嬷嬷看在眼里，将江辞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姐，你去泡壶茶吧！”
江辞悄悄看了老夫人一眼，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略带疑惑的模样。
老夫人喜爱喝茶。前世她为妇三年，泡茶的技术就连素来看不惯她的周家夫人都挑不出刺来。如今茶量、水分、时辰掌握得恰到好处，泡出来的茶不仅不涩，还带了些甘甜，当然得老夫人喜欢。
江辞端了茶回来时，江冉已经坐在老夫人身侧了。
便慢慢给老夫人和江冉分别倒了茶，然后乖巧地站在了老夫人身旁。
祖孙二人高高兴兴地说着话，江冉不由得就提起了过几日的学堂大考一事。一脸惋惜地道，“学堂大考女子要求写楷，真是可惜了大姐姐的行书。”
老夫人懒得管这些事，闻言抿了一口茶。
江辞心中冷笑，学而院从未有女子写行书不假，但是大考的规则里并未说过要求写楷。江冉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是怕她抢了第一名，抢了她作为学而院才女的风头！
却面色淡然，柔柔一笑，“是吗？那我就写楷吧！”
语气柔和，轻轻松松，宛若丝毫不在意。听得江冉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母亲那日说这贱丫头像是变了个人，诡计多端，很是凶狠，恐怕没那么好糊弄。但今日，也并未对她这般话有半分疑惑。真是个蠢物。
齐嬷嬷提起老夫人午后要念经，二人行礼离开。
悠悠茶香，春堂景深。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江辞的背影。
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这边江冉方踏进房门，魏婉秀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
江冉得意地笑了笑，“那贱丫头说她写楷！母亲，她只不过学了些策论和书法，实则还是同往日一样蠢！”
继而一脸疑惑，“母亲，她的行书不过如此，得老太傅喜欢也是恰巧，但是大考评审又不只是汪太傅一人，你何必……？”
魏婉秀皱了皱眉，那声阴冷的“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欺负的江辞不成！”犹在耳畔。
冉儿如此优秀，前两年都是书法、诗作的第一名，今年也绝不能出岔子。那贱丫头有什么资格与冉儿争？想到学堂大考之后，冉儿才名定会更上一层，不由得眉目渐平，露出欣慰的笑容。
“冉儿，此次书法大考你一定要得第一……”
“那当然！”江冉一脸自信！
“夫人！刘嬷嬷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灰衣的嬷嬷就毕恭毕敬地进了门。对着魏婉秀行了礼，说起了正事。
其实几个院子里每个月的月例、吃穿用度等不会有太大变化，但规矩如此，刘嬷嬷每次都得来细细说上一遍。末了，刘嬷嬷想起一事，试探着问，“夫人，大姐那可还是只给三成？”
魏婉秀最近本就有些堵心，先是白家人与她对着干，后来又在江辞那里吃了亏。
闻言瞪了刘嬷嬷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照旧，以后再问这些废话，你就不必再管这些事了！一个一个的，江府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嬷嬷走出大门，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心里有些不满，前些日子白家人提及大姐一事，夫人将此事推给了她。下人替主子背事儿，这是常有的事儿，她也不敢说什么。今日只怕有变化，才会稍稍问上两句，不料就糟了这一顿斥责。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秋棠院，外人都说这江家主母最是和气，善待子女，从不打骂下人。若是有朝一日不是这江家的仆人，她倒是真想痛痛快快地将魏婉秀的真面目捅了出去。
刘嬷嬷想了一遭，心下好过了些。想到今日还要分月例，连忙跑着回了院子。
却没料到，刚让人将各院子里的例银等送去不过一个时辰，乐安堂里就差人来了。
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妙玉，端着一张脸，客客气气地道，“刘嬷嬷，老夫人喊你过去一趟！”
刘嬷嬷赔着笑，有些忐忑地问，“妙玉姑娘，老夫人让我过去，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妥？”
妙玉只道，“嬷嬷去了就知道了。”
刘嬷嬷面色微愁，跟在妙玉身后，踏出了院门。细细思索着近日发生的事情，更疑惑了，并未有何不妥啊！
直到走进院子远远便看到堂内老夫人身边站着的江辞，心里一咯噔，顿感不妙。
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刘嬷嬷，大丫头院里的例银可是你克扣了去？”
刘嬷嬷连连反驳，“冤枉啊。这克扣银子一事，就是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哇！”
老夫人目光一冷，不怒自威。
“都怪老奴……是老奴弄错了！”刘嬷嬷吞吞吐吐，将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虽是如此问，但老夫人心里一清二楚，这克扣之事只怕是魏婉秀的主意。当下冷着声音道，“克扣嫡姐衣食用度，我量你也没那个胆子。你是魏氏的人，我不动你！齐嬷嬷，将我的例份给辞儿送去！”
“这……”刘嬷嬷大惊，顾不上庆幸，连连阻拦，“老夫人这不合规矩啊……！”
江辞也是一怔。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齐嬷嬷赶紧去办。
院内众人看着乐安堂的妙玉领着下人，送来一盘银子和好些鱼肉布匹，纷纷议论……
江辞向妙玉道了谢，便进了房门。
白羽拉了拉白寻的袖子。白寻轻声解释，道是刘嬷嬷一直苛刻院子里的月例和衣食用度，今日姐同老夫人说了此事，老夫人便将自己的月例送了来。
两人低声说着，白羽忍不住看向桌旁坐着的面色柔缓的女子。往日何曾见过她去与老夫人说这些事！
江辞一脸恬静，五指纤长柔美，正握着匙喝着碗里的药粥。白芊熬的粥味道清爽，江辞每人都要喝上一碗。白芊却很是喜欢往里面加些调养身体的草药。因着味道并不浓郁，丝毫不影响口感，江辞也就由她去了。
粥未喝完，白寻端着茶壶进了门。见了江辞便笑着道，“姐料的果然没错，刘嬷嬷马上就又给老夫人送了一份月例过去……还说日后再不会少咱们院子里的了。”
江辞冷冷一笑，老夫人虽不管府中的杂事，但江修言敬重老夫人有目共睹，魏婉秀哪有胆子这么得罪老夫人。老夫人的月例是她的三部，今日这么一闹，倒是让她平白占了个便宜。
院子里多了月例，连带着下人的饭菜也好了不少，更何况姐今日还每人赏了五贯钱，院里的人一个一个都是一脸喜意……
……
是夜，红帐翻滚，颠鸾倒凤。
透过垂着的纱帐，隐约可见，魏婉秀白皙的手腕垂下，配着指上红色的蔻丹，一红一白，尽是风情。
魏婉秀微微喘着气，方才她谎称生病让红琴将国公爷引了过来，好一番认错才哄得人留下过夜。
“辞儿到底是江家的嫡女，该给的月例不要少了她的，你素日行事也不是失了你当家主母的气度！”怀中妇人云鬓微乱，香腮如雪，风韵犹存，江修言声音沙哑，低声嘱咐。
魏婉秀连连点头，笑得娇媚。“夫君，辞儿也及笄了，你看那周家公子怎么样？”
“周家门户到底低了些！”顿了顿，“罢了，你看着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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