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神道：“儒门分为两脉，一脉出世修行仙法，一脉入世修习功德。在下原属修习世间功德一脉，虽然也学了几手剑法，但‘流云万变’这种高深的剑招，在下此生怕是与之无缘。方才听闻兄长谈及耕牛之事，在下离得尚远听不太真切，烦请兄长再详细说说。”
“不准说！”业途灵见张旭轻视自己年幼，勃然怒道：“这人好生无理，臭捕快你别跟他说话。”
钱有余莫不做声地对着张旭使了个眼色，张旭瞬间会意，笑道：“哎唷，都怪在下疏忽了。这位哥眉目如画、灵气逼人，莫不是哪里的仙童下凡？在下肉眼凡胎，一时半会没瞧出来，当真该死之极。”
随即张旭随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谨以此杯向仙童赔罪，还望仙童宽饶则个。”
业途灵学着大人的模样陪了一杯，颇为自得地道：“也罢，爷的不凡之处，原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凡俗之人能够轻易发现的，爷也就不怪罪你了。”
张旭强忍笑意，看向钱有余道：“还请兄长将耕牛一事与在下分说一二。”
钱有余遂将耕牛之事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连同自己做捕快之时所知的一些胥吏惯用敛财手段也都告诉了张旭。
最后叹息道：“农家生活艰难，天下皆然。即便是好年景，辛苦一年也仅有个温饱而已，所以这耕牛就成了农家最重要的浮财。耕牛寿命不过十来年，每当耕牛老死之后，农户将它卖了，家中方有几贯结余。
这几贯钱大多数人家都是存着给儿女婚嫁所备，抑或是有了大病之时的汤药费。张兄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将来必定是要做大官的。人还望张兄怜悯农家一二，莫断了农家这点财源。”
张旭沉吟良久，方道：“原来如此！不瞒兄长，弟此番出京游学，明年便要成婚入仕。今听兄长一席话，胜过弟苦读十年，还请兄长以更多民间疾苦教我。”
一旁只顾埋头大吃的顾纯阳忽然插话：“既是游学，你何不同我等一路？”
“不行！”张旭还在沉吟，业途灵倒是先反对开了：“臭道士，你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老大么？”
顾纯阳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师兄你是老大，仙长交代了要护你周全，所以师弟才动了邀这位兄弟同行的心思。这位兄弟一看就是身手矫健之人，大家一同上路定然能够彼此照应。”
业途灵默然无语，心道：罢了，既已带了两个累赘，又何妨再带第三个？
张旭不知自己在业途灵心中已成了累赘，笑问道：“不知道兄要去往何处？”
“兖州伏羲庙。”顾纯阳轻声应答。
“拜祭人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旭略一琢磨，随即冲业途灵拱手道：“在下愿同仙童一路，前往伏羲祖庙拜祭，还望仙童成全。”
业途灵轻轻点头：“你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跟着也就跟着吧。只是此行路远，一路上甚是辛苦，到时候可别拖大家后腿。”
业途灵装做老成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几人用完膳，结算了饭钱之后，业途灵突生事端，说什么也不愿再乘马车，非要与众人骑马同行。
不得已，顾纯阳只好花大价钱将马车寄存在野店内，与众人策马向东疾驰而去。
纵马半个时辰有余，业途灵的脸上也没露半点疲态。
张旭率先赞道：“仙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骑术，当真不凡。”
业途灵洋洋得意，大笑道：“就你们这身手，爷能打十个，骑马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若不是担心你们跟不上，爷早就纵马狂奔了。”
几人之中，属钱有余年纪最大，并且熟知世情。所以即便他身份最为低贱，众人也以他为首。
见业途灵确实骑行无碍，钱有余便试探道：“那我等且赶快些，今日争取赶到浚仪县，既使不能，也定要到管城县。”
业途灵闻言当先大笑打马而去，众人赶紧跟随其后。他年纪身子轻，钱有余又把最好的马匹供他骑乘，一旦他策马狂奔起来，众人还真是追赶不上。
好在业途灵还算懂事，总是保持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四人有惊无险地花了两天多时间，终于来到了兖州任城县。还没等业途灵欢呼，钱有余便带回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寻遍市集，居然无人知晓伏羲庙究竟在何处！
“不会吧！”业途灵挠挠头，烦闷道：“师父说伏羲庙在此地，那就一定在。臭捕快你再找人问问？”
顾纯阳干笑道：“仙长所言定然无差，我等也无须烦恼，先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洗去一身风尘才好去伏羲庙拜祭。”
张旭也赞同道：“原该如此，羲皇之尊贵举世无双，即便是圣上亲临，也要沐浴焚香之后才敢觐见，我等又如何能够造次。且先休息一日，终归会寻到线索的。”
几人投店安顿好之后，业途灵还是不死心，拉着众人又来到了市集寻找线索。问了几人之后，依旧无任何伏羲庙的音讯。
业途灵忽然灵机一动，怒道：“爷总算知道你为何总是找不到伏羲庙的线索了！”
钱有余一愣，满是心虚地道：“却是为何？”
业途灵道：“你看你全程所问之人，个个都是年轻的。他们能有什么见识？”
钱有余正要辩解，却被顾纯阳抢了话头。
顾纯阳坏笑道：“那师兄觉得该如何是好？”
业途灵挺起胸膛：“当然该找些年纪大的人来问，他们走的地方多，或许有听说过。”
说罢他便恬着张嫩脸凑到路旁一个老者身边问道：“老丈，你可知伏羲庙何在？”
老者大声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声些！”
业途灵提高了音量，吼道：“老丈，伏羲庙在哪？”
“哦？”老者声音更大了：“你说胡老幺啊？他都死了快三年了。”
张旭忍不住笑了出来，跟着顾纯阳与钱有余二人也都捧腹大笑。
业途灵以手抚额，一脸阴郁地转过头来。
就在业途灵满心尴尬的时候，旁边卖鱼的姑娘怯生生道：“你们是在找伏羲庙吗？”
业途灵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走了过去，大声道：“姑娘，你知道伏羲庙吗？太好了，赶快告诉我。”
另外三人也立即止住了笑容围了过来。
姑娘的父亲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人，冷冷道：“姑娘家哪里知道什么庙，几位官人不要理会她。”
业途灵抠抠脑袋，闷声道：“姑娘莫怕，我们只是问个路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