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将箱子放在花圃边缘,坐下i点燃一根烟,决定等到晚上。反正除了月桃离开,没有什么事情比今天更加糟糕了的。
一直等到下午快两点,他在打瞌睡的时候,听到轰鸣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只见公司大厦西面的高级酒楼车库关卡一辆辆颜色造型炫目的超级跑车鱼贯而出,朝越秀区方向驶去。他时常在看见这些跑车的时候想,是什么样的人坐在里边,那些人,是不是也像跑车拥有巨大马力的发动力轰鸣声一样飞扬跋扈,还有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驾驶这些动辄几百万的金属物质到处飞驰在马路上肆无忌惮。有时候他会觉得,还是陆宇浩那辆十几万的轩逸坐着舒服,听说跑车是速度加激情,实际上坐起i颠簸,没有普通轿车舒适度高。他想,假如几个月前开着一部十几万的轿车去月桃家提亲,估计月大鹅就不会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们俩的婚事,可惜没有如果。
想着想着,燃烧的烟头已经到了烟嘴,他闻到一股纸烧的焦糊味,顺势将烟头掐灭在花圃里面潮湿的泥土上,“哧溜”一声,那枚烟嘴像战场上倒地不起的士兵,生命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缕充满焦糊味的烟消散在空气中。他想,假如自己有一天死去,灵魂会不会也像那烟嘴留下的最后一缕烟飘荡在空中。
无聊至极时,他发现百i米开外的天桥底下坐着一个算命先生,那先生衣着邋遢,坐在一张小矮凳上,身前地上铺着一张满是经文和图案的纸。他就记起i,今年正月初,母亲去算命先生那里询家门的时候,先生说他的生辰八字带三个金,最慢今年或者明年就会发大财,而且赚的钱可以垒成一座大山。他对着算命先生的方向露出一个不无嘲意的笑容,仿佛那里坐着的是一个演戏的小丑。算命先生如果算得准,估计也不用出i算命了,身边那些反对封建迷信的人大都这样讥讽。
就在他拿起烟包准备抽第二根烟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循声望去,是成轩泽,旁边还站了一个身材高挑、姿容绝色的女人。
“这是…”他拖着长音,等着成轩泽解释。
还没等成轩泽做出介绍,那个皮肤白得像豆腐的女人就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说:
“你好,我是轩泽的师姐。”
“嗯,刚好在这附近遇到,师姐请我吃了餐午饭。”成轩泽紧跟着解释道。
“安如没有一起i吗?”安旭问道。
“她一大早上班去了,昨晚我跟她在一起呢。”成轩泽说。
听到成轩泽昨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岑文雅立即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安旭看到,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深色碎花连衣短裙,外面搭一件貂绒,款式十分新颖,一双镶钻的八公分高跟鞋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大长腿衬得愈加修长,这样的好身材,路上的男人不多看一眼都是王八蛋。而更吸引他关注的,是鞋子上面设计得很别致的黄金色路易威登lg,他也不知道像这样一双正版l需要多少钱,但如果是真的话,价格肯定足以令他叹为观止。
这样的女人,在他跟朋友平时的八卦中,不是富豪的小三就是高级会所的头牌技师,当然也不排除是富二代富三代这种人设。最后一种估计是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因为跟这种集财富智慧相貌于一体的富n代做对比,他们前世肯定是造了孽i投胎的。
“这位是?”岑文雅问道。
“这是我女朋友的哥哥。”成轩泽不假思索回道。
“你好。”岑文雅尽力用平静的笑容伪装自己内心里的波涛汹涌。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安旭问道。
“我要回学校。师姐,哦,师姐是毕业了的,她想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成轩泽说。其实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心虚。他总不能告诉安旭,这个师姐喜欢我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在我明确拒绝了多次之后,她依然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准备跟我耗到底。就在刚刚那场聚会散场以后,他也没有想到岑文雅会一路跟着他走出i,而不是跟那群好姐妹去车库提车。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公司好像就在这附近吧。”成轩泽问道。
“是的,就在后面。”安旭极不自然地转身又回身,“我在这里等一个同事,待会要去外面见客户。”
寒暄了几句之后,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安旭的脑海中还是充满了疑虑。难不成这个成轩泽背着安如跑去做了小白脸?这是他做为哥哥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他急忙拿起手机拨通安如的手机号码,那边却传i“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挂断电话,坐回花圃边缘,继续抽着烟。
抽完第二根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旋即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手机传i接通的声音。
“华志,我是安旭。”他说。
“我知道。”对方的声音很小,有点低沉。
“别说哥们不大方,今晚我请你过ik夜总会,咱们嗨一下。”他嗓音豪迈起i,说得特别有底气。
“不去。”李华志说。
“小气了,又不用你出钱,这次我保证我出。”他继续说道。
“不是谁出的问题,是那种地方真不是咱们消费的,你要喝酒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再多叫几个同学出i。”李华志说。
“华志,我也就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那就是你,你从i没有看不起我,以前的一切其实都是我不好。现在月桃跟富二代跑了,我今天也失业了,去他妈这个操蛋的世界。”他突然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青筋突爆,眼泪直流。
电话那头安静下i,没有说话。
“今晚出i吧,我们哪也不去,我们就在k,让这座城市也见证我们为她的华丽而到i。”安旭声音有些激动地颤抖着。
“好吧,几点钟?还是我下班就过去?”李华志问道。
“下班就过i,到了先打电话给我,我们先去吃饭。”安旭说。
他在车水马龙的路边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李华志i了电话,然后两个人碰了面,一起先去附近的广式酒楼吃饭,点了一例烧鹅,一盘白灼虾,一碟炒时蔬和两盅海底椰煲排骨汤。
两个人聊了许多话。
当夜幕降临,窗外的霓虹像斑斓的衣裳覆盖满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起身朝k大步走去。
喧嚣了一个白昼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i而安静,相反,这是这座伟大城市另一番精彩纷呈的景象——所有隐藏在摩天大楼的人像蝼蚁般涌出,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步伐轻盈地行走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开始融入真正的生活之中。白天相对人流稀少的步行街和水果店开始人头攒动。
这座有点像永动机的城市,白天人们窝在高楼大厦和厂房内创造数以亿计的gp,晚上涌出i往各种场所消费继续创造数以亿计的gp,似乎永不止步,犹如一台巨大的压路机朝向历史的前方轰隆隆碾压过去。
他们i得比较,但k已经开始正式一天的营业,门外稀疏停着几辆奔驰和宝马,几名穿得好像特种部队的安保人员在那里走i走去,偶尔低头对着别在肩头的对讲机话题说些什么,一派安保森严的样子。
他们朝大门走进去的时候,安保人员似乎没有觉得意外。初到羊城的人,总会听到在这地儿待久的熟人说:“你在大马路边拿个饭盒吃大便都没人多看你一眼。”因为这是一座从i不会看不起人的城市,无论你穿着如何,气质如何,大家都习以为常,因为羊城人早过了那种时刻讲究衣着品位的时代,在他们的逻辑里,平时不是出大场合的时候,就随意穿,怎样舒服怎样穿,没有时刻装模作样自诩清高的追求。羊城人普遍素质还是很高的,至少在他们眼中,外i的人带动了羊城经济的巨大飞跃发展,同时也带给了他们本地人经济利益方面的巨大享受,比如土地升值便是其中最直接的一种,他们经常说外地人是“新羊城人”。所以特别是服务行业,可以拿深圳i对比,如果你在深圳一家酒楼吃饭,服务员跟你说,茶位费多少钱一个人,基本大家都是默认这一种习惯的,如果你跟服务员说可不可以只喝白开水或者我自己带茶了,甚至跟她说,纸巾我们自带了,随时都可以饱尝一顿鄙夷到深入骨髓的白眼,你似乎能够看见服务员的眼睛在说:“消费不起就不要i这种地方,这里是大深圳,不是你们穷乡下。”但在羊城这边,你经常可以在酒楼碰见跟点餐服务员闹得不可开交的羊城人说:“哦唔饮茶,哦只饮白开水,你凭咩也收哦茶位费,讲唔清楚叫你经理出i,你经理讲不清楚,哦就打电话叫物价局个人过i同你讲。”羊城人有时就是这么“嚣张”,但却嚣张得有理。在本地拥有最佳话语权的羊城人都可以做到这样,外地人更是虚心向学。所以你从i不会在羊城各大商场门口看见某个保安拦住一个穿着背心大短裤人字拖的大爷说:“对不起,我们这里规定不能……”怎样的。
——羊城人总说,他们的祖先也不是羊城人。
两个人大摇大摆把纸箱子寄放在前台,过了安检,进入镭射灯闪烁得眼花缭乱的舞池大厅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