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安眉头一皱,道:“这个孩子现在可有人抚养?”
琉璃一愣,思索了一阵道:“传话进i的人没说,只说碧月人没了,但今天又是大少爷的好日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也没跟其他人再说了。”
谢恒安点点头道:“你去找个人传话到庄子里,叫他们把这个孩子送到我这里i,我自有安排。”
琉璃面带难色,四下里瞧了一眼:“大小姐……您一个还在闺中的小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谢恒安一阵好笑:“我是要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张绣娘,她死了个儿子,若是缓不过i,心里一直有一个坎,再给她个孩子让她抚养着,也好让她分分心,将i若是老了,也有人愿意照拂她。”
琉璃点点头,深以为然:“大小姐,您对张绣娘怎么这么好?”
谢恒安一笑,伸手在琉璃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我对你难道不好啦?”
主仆二人又嘻嘻哈哈笑作了一团。
谢靖和的这一日,过得紧凑又充实,待一夜洞房过去,他似乎与何佳人二人又亲近了不少。
洗砚居里新栽的迎春花也挂上了苞头,有些已经早早开了,何佳人剪了几支供在瓶中,又配了些旁的花木,倒又给这夫妻二人的新房中添了几许颜色。
何佳人亲自上手梳了个大抓髻,戴了一套梅花头面,预备着去给谢家长辈请安。
谢靖和握了她的手,轻声道:“祖母是很温和的,你莫怕她,两位继母不与咱们往i,你也不必担心,父亲常年不在,更是不可能为难你的。”
何佳人摇摇头,道:“夫君多虑了,我倒也不是怕这个。”
谢靖和秀气的长眉一挑:“昨日就觉得你有些忧虑,难道是我错了?”
何佳人摇摇头,她讶异于谢靖和居然能如此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明明二人还没有生活很久,但这份默契也是实在难得。
谢靖和便低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何佳人叹了口气,道:“咱们新婚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也罢。”
谢靖和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道:“我这个人素日便没有那许多忌讳,好事难道还会挑着日子发生么?还是若是说了此事,这日子便不是咱们的好日子了?”
见何佳人眼色略带了几分惊讶,谢恒和又道:“我不是不信,亦不是不敬,只是若是太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还能成何大事?事情不过就是人办出i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
何佳人点头“嗯”了一声道:“昨日我进门,见咱们谢家虽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场面,却……却无端端感觉到一阵衰弱之气……许是我想太多,又许是我自己紧张罢了,夫君莫要放在心上。”
谢靖和一怔,他没有想到何佳人提起的是此事,也不知道她缘何有此感受,为何又能够莫名其妙说中一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
半晌,谢靖和幽幽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
何佳人愣住了。
“不光是谢家,许是皇家,天色也快要变了。”谢靖和一字一句说道。
何佳人轻轻“呀”了一句:“皇上春秋鼎盛,龙体安康,如何有这种说法?夫君,若是有宵小借此祸乱众人视听,恐怕不足为信。”
谢靖和与何佳人都是顶小心谨慎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二人便能在此肆无忌惮说起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他们口中的话。
谢靖和摇摇头:“佳人,太子年长之后,似乎总与皇上之间隔了一层什么,谢家夹在当中,很难做。”
何佳人一愣——何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父亲虽官至大理寺卿,但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如今竟是连皇上的队伍也不敢站了,说话做事之间,都颇有些奉古之意……
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何佳人从i没有直面过,但是父亲的脸色总是能够说明一切,只怕大昭的天,也要变了。
见何佳人沉默不语,谢靖和便知她与自己差不多想到了一处,便道:“其实……若不是妹妹的一番言辞,我与父亲不至于警惕至斯,也不至于早早让太子起疑防备。”
何佳人此刻已经与谢靖和走在了去松鹤堂的路上,她眉头微皱:“恒安妹妹?”
谢靖和点头:“多半也不是她的意思,是外祖的意思,外祖心如明镜,这些事,恐怕是早早就看透了的。他说得不大直白,但妹妹总是听懂了的。”
何佳人叹道:“早就觉得恒安妹妹聪慧过人,又不是个尖刻自私爱钻营之人,现在听说,倒更觉得她格局大了。”
谢靖和展颜一笑:“格局也未必有多大,前几天还受了赵小姐的东西,此刻还在家中库里,若是你不愿意,咱们就将那些东西扔了或是送了旁人。”
何佳人摇摇头:“赵小姐一片心思放在你身上,早就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了,她能与我、与你冰释前嫌,已经是不易,送东西到底也是一片心意,让自己断了与往日的念想,那些东西若是咱们不喜,大可以放着,扔了或者送人……有些伤人了。”
谢靖和只怕伤了何佳人的心,却不想何佳人良善大度,无半分介意此事之意,便也觉得是自己有些过分,但赵仙仙到底是外人,为着一个外人伤了自己爱人的心,他倒宁愿过分一些。
二人与匆忙走出松鹤堂的谢恒安打了个照面,谢恒安急着去寸金馆,与他们二人只是简单招呼了一句,并没有多作逗留。
“恒安妹妹长高了点,也……更精干了。”何佳人望着谢恒安的背影,叹道。
“她是长身体的年岁,抽条也是正常的。”谢靖和笑着说道。
“想起i第一次见她,还是去年端午节i府上吃宴席的时候,那时只觉得她气质沉静安定,身上似乎是背了许多年的岁月一样,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岁的人。现在见了,又觉出另一番气质i。”谢恒安的背影消失不见,何佳人也转过身去,朝着松鹤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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