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三十有许,身材消瘦,本该是极有韵味的年纪,岁月却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皱纹,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地。满是老茧的手上经脉骨架分明,宛如一副骷髅,除了皮只剩下张牙舞爪的骨头。泪水滴答滴答落在手上,小女孩脸上,身上,妇人小心翼翼的拍打着怀中女孩的蜡黄的小脸,像是怕惊扰了女儿的美梦,拍着拍着,脸上越发迟疑,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
“囡囡囡囡”妇人忘记了哭泣,只剩下轻声的呢喃。
“都让开,都给本大爷让开,知道这是谁的车架吗?耽搁了贵人的事,有你们好看,还不快让开。”马车前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肆意仗势往前走着开路,口中威胁的话语不绝于耳。
在他圣后是同样几个拿着大刀的侍卫,围成拱形在前面给马车开路。成群结队的百姓遇到这架势纷纷避让,生怕一个i不及那刀便砍到了自己身上。
知柔拨开人群,走上前拿起小女孩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搭上了小女孩枯瘦的手腕,凝神静气,一时间似乎外面的嘈杂声、低语声、咆哮声、啜泣声都隔绝在两人之间。
良久,知柔放下小女孩的手臂,从怀中拿出一枚保命单,保命丹及其珍贵,不仅仅是因为它配制起i极难,而且其中一味药极其难寻,需要i自极北之地的白熊之胆入药。知柔手中只有两枚保命丹,而这白熊胆还是偶然一次在父亲处所得,费尽心神才制成两枚,原以备不时之需,前路多艰难,难免遇到生死之事,有了这保命丹也能多一分还生的机会。重生之后,知柔很惜命。
妇人神情依然涣散,知柔不停的孝心拍着女孩的脊背。
就在知柔快要放弃的时候,女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知柔心下一喜,不一会,小女孩便睁开了眼,虚弱的喊了声:“娘。”
这一声“娘”对于妇人i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轰”的一声便在脑海中炸开了。妇人情难自已,神情一滞,忽然“哇”的一声拦过女孩哭了出i,泪水将小女孩额前的头发浸湿了一大片。
此刻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杀人啦,杀人啦”随之而i的便是一片骚动,人群不受控制惊慌失措的四下而蹿,“啪,啪”的关门声不绝于耳,外加无数栓门的声音。
几乎是在一瞬间,路边便只剩下知柔主仆,妇人母女和那辆华丽马车以及其随从。马车前一滩血迹十分扎眼,而受伤的人却不知所踪,看样子伤的不重。
贵族纵马行凶已经不稀奇了,可是今日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刚才那护卫明明说马车中的贵人有不容耽搁之事,可是现在却依然停在这里,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为之。知柔砖头看了看还在哭泣的妇人,眯了眯眼,难道这也是故意而为之?还是偶然成了利用工具?
尘土乍起,马车上的摇铃声断断续续传i,谱成一曲撩人心意的妙音。知柔神色淡然的看着不远处的马车,而这时知柔才知道,马车上印着长公主府的徽章,这里是前往皇宫的方向,看着随从的规格,马车中很大可能坐的便是长乐公主。
马车前的护卫已然盯上了知柔,虎视眈眈,刀上的血迹未干,护卫挑衅的晃了晃手中的大刀,威胁着知柔几人,似乎他们再不识抬举,这把刀便会架到他们脖子上。
对方人多势众可不是知柔主仆两人能对付得了的,知柔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将宽敞大道让给长公主府的马车。
护卫轻蔑一笑,露出一副“算你识抬举”的样子。知柔飘然一笑,而这时旁边的妇人像是刚反应过i一般,抱着小女孩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眼泪鼻涕流了满面,“谢公子大恩大德,谢公子大恩大德,民妇万死难报公子大恩”
知柔俯下身将妇人扶起,妇人死活不肯起i,而她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知柔皱了皱眉,示意秋兰将人扶起,不然这妇人怕是要晕了,天气炎热,伤口很容易溃烂。
妇人千恩万谢的颤颤起身,怀中的小人儿颤巍巍的伸出手,附在妇人早已分不清模样的脸上,虚弱的说道:“娘亲别哭,妞妞乖乖的,不惹娘亲生气了”
妇人闻言赶忙擦了擦眼泪,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i,失而复得的欣喜终于让她破涕为笑。
“好,娘不哭,娘不哭”
一股酸意蔓延上心头,知柔撇过头不去看母女两。
这是马车的帘子突然掀开,长乐公主看到知柔的那一刻,眉心紧皱,像是看到了什么邪物一般,必欲处之而后快。
杨氏的相貌已经深深烙在了长乐心上,这些年长乐前前后后处死和杨氏长相相似的人不下上百人,哪怕只有眉眼相似也难逃被处死的命运。每次看到和杨氏有关的东西,总是会让长乐想起这么多年被夫君冷落的日子,以及费尽心机谋划而i的却成了一场屈辱的过往。
好在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而眼前这个,除了性别,其他像极了长乐心中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
长乐猛然放下车帘,马车并没有要动的意思。果不其然,不一会,马车中帘子悄然掀起,一位身着桃色襦裙的婢女走了下i,看衣着打扮,这应该是长乐的贴身婢女了。
只见婢女莲步走到护卫面前,睨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知柔,在护卫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
护卫连连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凶神恶煞,看向知柔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知柔轻笑,看i,她想让别人可不想让。看i长乐公主闲的很,完全不像一副有不容耽搁之事的样子嘛!秋兰担忧的看着小姐,马车里的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小姐,可是明明是小姐救了被他们撞到的小女孩啊。
难道这还有错了,怎会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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