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明,沈清欢梳洗完毕便下了楼,微张嘴正准备打个哈欠,身形却突然顿住了。
南无月已经在楼下用早膳,今日换成了苍术站在他身后服侍,但让沈清欢真正顿住的,却是队伍中突然出现的另一个陌生少女。
她风髻露鬓、肤如凝脂,眉眼含春、朱唇不点而赤。身着淡粉长裙,白色罩衫,笼着白狐披肩。
此刻女子正倚在窗边一脸闲适,银色腰带一系如水蛇,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她看向沈清欢时,眼眸慧黠地转动,又多了几分灵气。
好一个清纯与美艳的相辅,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丽少女!
见她只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神色淡漠,沈清欢掩住心里的疑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除了刚才的那一眼后,陌生女子便事不关己地玩着手中的玉指,沈清欢也不想冷脸贴别人冷屁股,主动去打招呼,但心中的好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想也没想,抬腿便走到南无月的桌前坐下。
在她看来,与南无月虽从未同桌吃饭,但已朝夕相处多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更是早过了人与人之间15的安全距离,她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她坐下的瞬间,不只是苍术一脸惊诧,连那个陌生女子也瞬间看了过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清欢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玲珑包,看向南无月低声问道,“她是谁啊?”
“襄凉的如玉郡主。”
南无月话音刚落,四周瞬间噤若寒蝉,苍术慌忙控制住满脸的惊诧,瞬间恢复了常态。
可如玉郡主却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状态,听到南无月淡然回答的清冷声线,瞬间坐直了身子,满眼都是不解,下一刻便上下仔细打量起沈清欢来。
“姐姐!”一阵稚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刻诡异的宁静。
东翎跑下楼,一溜烟地扑到沈清欢怀中,他的身后跟着亦步亦趋、许久不见的碧函。
看见沈清欢和南无月同桌,碧函身形一顿,内心震惊不已。
她近身伺候东方多年,即使在皇宫看见这位三王爷,也从来都是生人莫近的透骨清冷,除了侍从,从未有人敢离他如此之近,更别说一同用膳。
“东翎,早上好呀。”
沈清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宛若未见,抬手自然的摸了摸东翎可爱的小脑瓜,直接无视他身后的碧函,拉他到自己身边坐好,“想吃什么,自己夹。”
“嗯。”东翎笑着点点头,如今他已经可以很好地使用筷子了。
“皇兄,她是何人!”慕容如玉回过神,见沈清欢自然地揉着东翎的头,猛地起身,言语凌厉,似乎她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眉目狠狠地瞪了过去。
碧函微低头,眼里却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光芒。
南无月连头也不抬,拿起苍术准备的银筷,优雅淡然地吃饭,一副淡风轻的样子。
沈清欢听见是郡主时心下便诧异不已,如今听见她唤南无月为皇兄,拿起筷子的手微顿,脑海里有一瞬间处于当机状态。
原来南无月不仅权势滔天,更拥有襄凉尊贵的皇族血统!
沈清欢微张着嘴,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当初刚入尚燕参加天食节时,他会坐在襄凉使团的位置上,别人可不是冒牌,而是名正言顺。
眨了眨眼,她再抬眼时,看见刚才出声的如玉郡主咬着朱唇,一脸委屈的模样盯着南无月,却也没走上前来,更没敢问第二遍。
沈清欢抬手放下才咬了一口的玲珑包,暗自思量着,虽然看起来南无月对这兄妹感情似乎并不感冒,可女子看向自己时,眼里闪过的愤懑不甘让她警铃大作。
女子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如玉郡主对南无月似乎有着兄妹以外的情谊。
沈清欢正消化着南无月的身份,还未细想,便看见如玉郡主向着满嘴塞满包子的东翎,福了福身,姿势恭敬,再开口时,言语却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激动,
“王上!你怎可亲自用餐,碧函会伺候你的!”
“王王上?”沈清欢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在风中凌乱了。
虽猜到了东翎是皇族,但却没想到襄凉的皇帝竟是眼前这个小娃娃!怪不得陌千决那么紧张他,原来是一国之君!那陌千决
“姑姑,姐姐说了,想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要独当一面,自己的事自己做!”东翎嘴里塞着包子,言语有些含糊却也清晰无比。
一旁的沈清欢见状,手忙脚乱地擦着东翎说话时喷地到处都是的肉末,对上男孩清澈求表扬的眸子,她慌张的神色慢慢镇定下来,看了一眼淡然的南无月,心也跟着平静了。
是啊,王上又如何,东翎和东方在她看来就是小朋友,她的教导也是南无月和陌千决默认的,有什么可心虚的。
想到此处,沈清欢便对着东翎笑着点点头,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慕容如玉看着自然而然坐在一起吃饭的沈清欢三人,上前一步却又立刻生生顿住。
她虽对这个在皇宫难得一见、气势逼人的皇兄很是忌惮,但自从十岁时见了他的清雅无双的面容后,便再也忘不了了。
只要有一点皇兄的消息,无论何处,她都会颠颠地跟来,虽不知晓皇兄所为何事,也从不开口多问一句。即使视她于无物,更不许她近身,可能看见日思暮想的皇兄便已足够。
以为能就这样细水长流,总有一天能感动皇兄,毕竟这么多年从未看见他的身边除了侍从还有其他女子出现,可如今,一个长相只算清秀的女子就这样淡然地跨过了她从未逾越的鸿沟。
看着沈清欢坐着的位置,慕容如玉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扬起慢慢的不忿,狠狠瞪了眼神色如常的少女,一跺脚转身出了驿站。
“姐姐,姑姑怎么了?”
“没什么,小鱼儿快吃吧,一会凉了。”沈清欢看了一眼少女离去的背影,抬手递给东翎一个包子,心中却对慕容如玉的话上了心。
看着身旁男孩如此幼小,定有辅政大臣或者摄政王定国,也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在外逍遥这么久。
沈清欢并不多想东方是如何逃出皇宫,此刻她只觉心中微痛。
东翎既是一国之君,带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便永远不可能了。
在混混沌沌的思绪中,沈清欢心不在焉地陪着东翎过了一个上午,竟也没有心思去找南无月套近乎。
午膳后,她倚着一棵树,看着靠在身旁翻着书简的男孩,心中依旧不断涌出阵阵的不舍悲伤,想要叹气,却又怕影响东翎的好心情。
不远处,忍冬跟着仆从收拾着今晚要入住的驿站。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即使她不能带东翎走,也可以时常去襄凉看他,此刻更应该珍惜与东翎的相处才是。
收拾好伤感的离别情绪,沈清欢抚了抚东翎柔软的黑发,抬眼间,不经意看见慕容如玉眼神专注地看着远处倚栏而坐的南无月。
挑了挑眉,沈清欢抬手塞给东翎一个脆枣,“你这姑姑对你家三叔似乎有些畏惧啊。”如若不是,又怎只会远观,却又不敢上前与南无月搭话。
东翎嘴里咬着脆枣有些模糊不清,“姑姑自小便喜欢跟在三叔身后,可三叔常年住在碧落,所以只有三叔外出时,姑姑才能见他一面。”
“原来如此。”沈清欢皱着眉头,看着慕容如玉望着南无月那晶莹闪烁的目光,联想起她那不敢亵渎的小心姿态,脑海里立时浮现出现代小迷妹追星的模样,可不就是这般紧张又崇拜的星星眼?
可是南无月外出行踪定不会外传,如果不是他授意便是有人告知,会是谁呢?
沈清欢想到此处,转头正欲问问一旁伸手拿脆枣的东翎,还未开口,便看见慕容如玉像是看见了熟人一般,急迫地向一旁跑去。
顺着她奔去的方向,沈清欢便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
红衣如血、银具遮面,是陌千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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