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陈炫怎么也没想到莫清岩会这么急的约她见面，并且还是在那个地方。胡同都是单行道，并且十分狭，陈炫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将车子开进去，只得停在路口。
1月的深夜滴水成冰，刚从温暖的车里出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裹紧羽绒服，一头栽进光线昏暗的路。七拐八拐，接近目的地时，她本能抬头，看到五楼窗户透出的橘色灯光时，忍不住泪湿眼眶。
“听门卫说你昨晚就出去了，怎么才回来？电话也不接，是想急死我吗？”高尔夫刚停稳，尚飞就沉着脸冲了过来。
陈炫还在神游太虚，见到他，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尚飞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傻啦，想什么呢？”
陈炫这才回过神，“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会儿，晚些再跟你解释。”说完越过他直接上楼，尚飞固执地跟着，关门时，她无奈道，“训练去吧，我真没事。”
尚飞揉揉她的头，怜惜道，“还早呢，让我陪你会儿。”
陈炫不再拒绝，侧身让他进来，自己则直奔洗手间。昨晚，她怀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敲响了50的门。迎接她的是一屋子回忆，满桌丰盛菜肴，以及局促不安的莫清岩。
“记得我刚来&b市时，除了一床铺盖，什么都没有！干得是最累的活，吃得是三块钱的盒饭，睡的是地下室大通铺。当时，每天上班都会路过这里，做梦都想能在这买套房子。按着旅馆带窗就是豪华间的理论，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豪宅！”说到这，莫清岩吃吃地笑了，“至今都记得，跟林林的初次见面。那会儿，她还不到二十岁，偏偏化了个老气横秋的大浓妆，还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然而，冰山美人也有三急，何况那天她还拉肚子。那个场地还在建设中，厕所是临时的，女厕只有两个蹲位，她实在等不及，可怜巴巴地求我帮她把风……”
说到这莫清岩给自己倒了一口杯白酒，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过来坐啊，陪爸爸喝点儿！时间有限，几个硬菜都是外卖，但那几盘炒都是我做的，尝尝……”
陈炫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对酒更加不感兴趣，但‘爸爸’两个字深深触动了她。此外，对母亲的过往，她也非常感兴趣。于是，还真听话的坐下，顺手夹了一筷子白菜木然地嚼着。
莫清岩给她也满了一口杯，继续道。，“虽然，我总是不停强调农村好，农民子弟光荣，可心底其实挺自卑的。林林那么漂亮，大学生，还是香港人，即便再喜欢，也不敢去追，怎么追嘛，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深知只有不断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工作关系，我对舞台设计非常感兴趣，但那个年代不比现在，专业书籍很难买到。她知道后，找关系帮我办了张他们学校的图书卡，于是，每个晚上，我几乎都泡在大的图书馆里，也就是那时，我们越走越近，直至成为恋人……”
大学生与农民工，故事的开头传奇而励志，跟狗血言情剧有得一拼。开头的美好，完全是为残酷的结局铺垫。想到这，陈炫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直冲鼻端，呛得直咳。莫清岩赶忙帮她拍背顺气，“这可是41度的老白干，烈得很，慢点喝。”
“后来呢，为什么分手，那场车祸又是怎么回事？”陈炫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即便对母亲的过往很感兴趣，可听一个负心汉装深情，着实恶心。她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他的碰触。
莫清岩的手在半空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五年后，我终于彻底告别工生涯，进入嘉禾娱乐，也就是橙天娱乐的前身，做策划部经理。待遇不错，福利也好。当时，林林也是嘉禾娱乐旗下的模特。公司有规定，内部人员禁止恋爱，因此，我们的关系没人知道。
我们东拼西凑买了这套房，秘密同居，虽然有点憋屈，但总算是在&b市站住了脚。谁知天意弄人，林林意外怀孕，那时可不像现在，各色门诊到处都是，做流产手术跟感冒似的，什么手续都不要。为了保住我的工作，她只能找借口回香港。原想做完手术就回来，可这事偏偏让你外婆知道了，她老人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一拖，肚子就大了……”
他很不愿意回忆这段，连喝了好几杯。陈炫也很郁闷，不敢再猛灌，只得低头浅啜，酒精作用下，心里愈发狂躁。
“进策划部后，我才知道，自己能如此顺利坐上这个位置，全是因为乔嫣然。明白她的心意后，我很为难。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可现实不允许，于是，我就装傻充楞，当然，这些林林都不知道。你外婆催着我们办手续，我不是不愿意，就觉得不是时候，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日子一长，她们就开始多心。八卦新闻总是传得很快，即便远在香港，林林还是知道了一些。她没有选择直接质问，而是偷偷回&b市，找了她的好友，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聊的，当她冲动地撞向嫣然的车时，我也吓了一跳……”
青花瓷瓶内再也倒不出一滴酒，莫清岩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到一边，又开了一瓶，陈炫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为了弥补过失，为了避免乔家追究责任，住院期间，我几乎4时守着嫣然，我以为林林会理解，现实自然不是。我们之间矛盾越来越大，三天两头吵架，我一气之下搬去了公司宿舍……”
“我妈不可能那么偏激，你有问过原因吗？”刚说完陈炫就觉多余，若真问清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面上说得好听，恐怕他当时早已变心，吵架只是借口，搬出去才是目的。
莫清岩怎会不知她的想法，苦笑道，“我承认当时有些迷糊，也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可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林林的事，更没有变心！”或许是喝多了，他舌头有点大，声音还带着哽咽，“可她呢，产才多久，就跟别人出双入对，我们还没分手呢，怎么能这么恶心人！那天，我是真心想跟她好好谈谈，换来的却是谩骂与羞辱，我气急了才……”
“你强暴她！”陈炫音量陡然提高，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都说孩子是爱的结晶，她呢，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莫清岩懊恼得直扇自己，“我当初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些年，你受苦了，还有林林……”失踪这两星期，他跑了很多地方，彻底打破迷局后，才明白自己当年错得离谱。乔家纵然阴险，自己何尝不可恶，可惜，伊人已逝，追悔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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