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亮得格外晚,陈炫洗完澡,吹干头发,太阳才羞答答的出来。站在半身镜前看着自己,脖颈的淤青变得愈发青紫,有些地方甚至发黑,一碰就疼。喉咙更是火烧火燎,声音都发不出,想来是被掐时伤了声带,当时没觉得,这会儿肿起来了。
她先拿了条丝巾,发现根本盖不住,无奈扔一边,又找了件高领毛衣,还是不行,最后索性在外面裹了条羊绒围巾,直接将半边脸都包了起来,虽然有点怪,总算该挡得都挡住了,热一点总比挨冻好。
“老师你这是欲盖弥彰哦……飞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昨晚运动过量,起不来了吧!”虽然接近冬天,阳光下还是非常温暖,陈炫这一身隆冬打扮,引来注目礼无数,敢真正问出来的,还是只有大彬,但很显然,他弄错了方向。
她懒得回,低低咳了几声,又吸了吸鼻涕才进办公室。她恨透了这种暧昧不明的联想,不愿给人任何遐想空间。整个上午,尚飞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请假,楚天问她,她只说不知道,见他出去打电话,她继续十指如飞地翻译材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没想到这么快,飞机上的预言便成了真,苦笑之余,只得感叹运气实在太背。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喉咙疼,吃不了饭,她便拿了碗鸡汤馄饨,认真挑净葱花,细细嚼慢慢咽,吃得非常优雅。有人关心,她微笑回应:感冒而已,没事!她依旧恬静美好,除了声音粗嘎难听,除了没和尚飞腻在一起,不见任何异样,可这明明非常不正常。
午休时,队员们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去询问。陈炫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了一时觉,下午继续上班。尚飞进来时,她正整理资料,一份份按序排好,打孔、装订、归档。门被推开时,她抬眸扫了一眼,手上动作并没有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昨天是那个人生日,璃准备了好久,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不但不领情,还将蛋糕都砸了,并且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丫头气不过,一时冲动才……真是对不起!”昨晚璃抱着他哭了好久,又去医院处理伤口,折腾了一夜,直到她完全睡熟,他才敢出来。心疼、气愤以及深深的无奈,让他连纪涯两个字都不愿提。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拿我撒气!”听到她的声音,尚飞着实吓了一跳,本能地抬手想解开那围巾看看,却被陈炫挡了回去。她转身将整理好的资料往文件柜里放,柜子有点高,最上层需垫个矮凳,她刚想去搬,尚飞已将文件夹放好。她懒得跟他客气,将剩下的一叠全塞了过去。她是真的生气,没指望他如何安慰,可一上来就为妹妹开脱,心未免偏得太过,“她说的那些你信吗?”
“我只相信你说的。”
“我跟他也算好聚好散,同在一个城市,不可能完全不联系,但绝对没有出格。即便再亲密,也该有自己的空间,原谅我做不到什么都跟你分享。”喉咙火烧火燎的疼,一口气说这么多,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她连着喝了好多水,才感觉好一点,但却是一句也不愿意再说。
“让我看看你脖子。”放好东西,尚飞再次去解围巾,这次,陈炫没有拒绝。那触目惊心的淤青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去医院拍个片吧,看看骨头还有筋络……”
陈炫摇头拒绝,重新将围巾系好。跟在外科医生身边,别的见识没有,大致的外伤判断还是懂些,何况她之前总是受伤,久病成医不是没有道理。
“那丫头就是一根筋,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请了两天假回去盯着,知道你受委屈了,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
除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大点事,至于寻死觅活么。为了毫无关系的所谓恋人,伤害自己,伤害血浓于水的亲人,简直愚蠢至极。可惜,这些都没法摆在台面上说,何况她的身份还如此尴尬。璃明显是把她当成了假想敌,什么风吹草动都往她身上想,这样下去,她跟尚飞恐怕……
“纪涯从不过生日,因为那天刚好是他爸爸的祭日。估计是璃没弄清楚,玩笑开大了,他才会生气。”实在不想说话,但有些事还是要提醒下,她不能什么锅都背。
尚飞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爸爸是怎么走的,生病还是意外?”
陈炫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在他们家这是个禁忌,叶澜面前尤其不能提,他们夫妻感情极好,纪正东骤然离世,她接受不了,才会精神失常。”
“知道了,谢谢!”尚飞捏了捏她的脸,又不舍地抱了抱才离开。
他回到家时,璃已经醒了,正抱膝坐在床上发呆。尚飞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璃看了他一眼,摇头的同时将手机划拉几下递给他,怯生生道,“自己看吧,我没说谎。”
那是几张翻拍的照片,时间为今年六月,地点是在js的生日宴上。宴会很热闹人也很多,几张合照纪涯都是紧紧搂着陈炫,还有好几张特写,全是他们俩,有相视聊天的,还有被起哄亲吻的,当然只是吻面颊,可纪涯眼底的爱意,以及陈炫闭目浅笑时的幸福感挡都挡不住。
尚飞将照片一一翻过,然后扔回给她,“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璃毫不犹豫地点头,若不是纪涯实在过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可赌气归赌气,分手完全没想过,她甚至还奢望,几天后他会登门求和。
尚飞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既然这样,就不要揪着这些不放。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人前装门面罢了,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那会儿他们也还没离婚,没必要将不睦闹得人尽皆知。”
似乎……有道理!“她……没事吧?”
想到昨晚那幕,尚飞的心火就止不住往上冒,“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感情的事,从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委屈、吃醋、不甘,有跟纪涯提过,要过解释吗?毕竟相较于炫,他才是你最亲密的人!”
璃连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眼泪直掉。
“你没有!把所有委屈往下咽,只为维持表面和谐,可心底的消极情绪日积月累,一点点事就能燃爆。怕破坏形象,不忍对心爱之人发泄,就拿炫当出气桶!你可曾想过她也是我心爱之人,被你这么一闹,我们该怎么相处?”
“对不起……”怎么可能没想过,若不是碍着这层关系,早在医院时她就……丧失理智的后果实在可怕,她究竟做了什么。
“行了,长点记性,以后别胡乱冲动。”尚飞仔细看了看她额上的纱布,“请两天假吧,正好连着周末,咱们回家看看爸妈!这个……就说遇到医闹,不心磕的。”
“嗯!”璃总算破涕为笑。
本质上人和动物区别不大,受伤了就想回窝疗伤。念及此,尚飞只觉心情愈发沉重,他们可以回家找父母,陈炫呢,又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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