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了起来。
李慧是被路过的一名师姐唤醒。
夜里被王瑶瑶抓到威胁下毒的事情，在李慧脑海里一点点清晰了起来，她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对关心她的师姐摆了摆手，快步回了自己的院。
直到一个人，她才敢去取那瓶琉璃药水。
手一探。
李慧脸色瞬息间惨白。
身上装东西的地方，全部都搜索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
又孤身跑回了昏迷的那个地方，沿着昨夜的路，一寸寸的找回去，仍旧没有找到。
李慧抬手摸了摸酸胀法肿的脖颈，面上的焦急之色在阳光底下有些朦胧。远处有人喊她，是同一个院住着的同修，一夜没回，她特意找来的。
安抚了对方的情绪，李慧说临时有事，孤身去找了王瑶瑶。
面对她出现，王瑶瑶有些愕然。
她们两人可没有什么交情。
可看到李慧苍白害怕的脸庞，王瑶瑶下意识什么也不说，目光如有实质的注视着她，“说吧。”王瑶瑶声音如常，落在李慧耳中却听出了几分怪异。
昨夜的那种说话感觉……
“不说的话，我就回去了。”王瑶瑶道。
李慧低下头：“你昨晚给的那瓶，我弄丢了。”
王瑶瑶眼底显出一片狐疑之色。
她昨晚有出去？
还见到了李慧了？
怎么反而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闪现，王瑶瑶呆呆地瞪着李慧，好一会儿，才冷声呵斥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质问的声音，果然让李慧慌了心神。
“我没开玩笑。昨晚那地方一定有人偷听到我们的对话，离开那个地方以后，我就被人敲晕了。直到天亮才苏醒过来。”李慧也很委屈。
王瑶瑶不说话。
李慧低着头，等着王瑶瑶再给一个办法。
气氛沉默。
不时有路过的同修，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两人都是青云教出了名的美人，又罕见的聚在一处，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视线。王瑶瑶先开始不自在了。
“昨晚我让你做什么事，你还记得吧？”王瑶瑶冷冷道。
李慧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药瓶丢了，她其实心底是开心的。
只不过跟自己遭殃比起来，她更希望别人遭殃。
“说说看。”王瑶瑶找了一处地方，擦拭干净坐下，一副惬意姿态等着。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有多紧张。李慧说她昨晚出去，可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身体的疲惫感，她确实像是出去过，还动用了灵力。
李慧四顾，这地方人多眼杂，又都是修士，听力各方面都是异于寻常之人，若是在这地方说出来，那无异于让她自寻死路。
李慧咬了咬牙。
“昨晚那个地方吧，那里人少一些。”李慧道。
王瑶瑶听懂了李慧的意思，眉头却皱的更紧，李慧这么谨慎的模样，看来事情不，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昨夜的事情？
李慧走在前边引路。
王瑶瑶默默地跟上。
“你让我毒杀掌教真人。”在树底下，李慧轻声的说道。
晴天霹雳。
王瑶瑶只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她……居然吩咐李慧毒杀掌教真人？
真的假的？
若不是边上有一棵大树，王瑶瑶几乎都要站不住脚了。脸色惨白。李慧一直留神她的神情，看到了王瑶瑶眼底闪烁的惧意，看到她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
李慧拧了拧眉头。
“你先走吧，让我好好想想。”王瑶瑶低下头，遮掩住外泄的情绪。李慧打算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再度传来王瑶瑶的声音，这一回的声音与昨晚出现的那道声音酷似，李慧浑身紧绷。
“今晚你再来这个地方，我把东西交给你。”王瑶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再弄丢，你出卖青云教的秘密，也肯定保不住。”
果然……
李慧眼底显出一片骇然。
没有回头，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离开了这地方。
王瑶瑶被夺舍了。
究竟是谁？
背后袭来阵阵阴冷的风，让李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木屋内。
惬意煮茶的滤尘真人，忽然察觉到异样，抬眼朝着门外无形之物的方向望去。
“谁？”滤尘真人呵斥，同一时间手指掐诀，一道凌厉剑气迅速凝聚。
李兰将隐身符提前收起，出现在木屋内。
隐身符可以使用三回，有时间限制，这是李兰第二次使用隐身符。一路都没有人发现她，也只有滤尘真人这边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师父。”李兰恭敬地一拜。
滤尘真人眉头紧紧地皱着，只有李兰一人出现，他隐约猜出了几分来。
“出事了？”即使不想知道不幸的答案，滤尘真人还是出声询问道。
“恩。”李兰直起身体，垂低眼睑，神情变得落寞：“养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滤尘真人咽了咽唾沫，压下心底上涌的一股悲伤。落寞的垂低眼睑，唇角勾勒起浅浅的笑容，声音很轻：“是吗。这回你怎么悄悄回来？是不是在修真界把事情闹太大了？”
“恩。”面对滤尘真人，李兰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将在修真界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讲述给了滤尘真人。“仇人已经被我杀了。”
滤尘真人闷闷的点点头。
东品峰。
居然是东长老。
滤尘真人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心里已经知道李兰找到的那个养父，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亲弟弟。
两人一阵沉默。
开水烧滚了，咕噜咕噜冒着水泡。
李兰走过去，坐在滤尘真人对面的位置，那里有一团蒲团，李兰盘膝坐下，四顾无人，轻声说道：“我昨晚碰上了几桩奇怪的事情。”
滤尘真人倒了两碗茶。
李兰待茶水凉了些许，端起来，啜了一口，香醇的热水顺着咽喉到了肚子，温暖的温度驱散了一夜的凉意，李兰放下茶碗。
“有人放了骷髅教的人进青云教，已经从传送阵前往修真界。那个内鬼应该是李慧。”李兰说着，滤尘真人的神情很淡。
没有丝毫的意外。
李兰有些愕然，“难道……师父一早就知道了吗？”
滤尘真人颔首。
“外界传闻你抢走了骷髅教一件宝物，骷髅教那个紫阳儿也是三番两次找来，都被挡回去了。”滤尘真人声线淡淡的。
这么执着的人，总会想找各种办法。
更何况通往修真界的传送阵，这一大片区域内，只有青云教有这么大手笔。
只要知道李兰前往修真界，紫阳儿一定会想法设法跟踪。
滤尘真人只是没想到，骷髅教的人这么快就搭上了青云教的人。
扫了眼李兰，见她没有想要说出得到的宝物是什么的意思。滤尘真人也不去询问。彼此间的尊重。最重要的是，他也愿意给她信任。
滤尘真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李兰见他真的不在意。
才又说出了第二桩事情：“李慧昨夜被王瑶瑶撞见了，王瑶瑶用这件事威胁李慧……”李兰说着顿了顿，滤尘真人朝她望了过来，眼底一片困惑。
李兰道：“她让李慧毒杀师父。”
滤尘真人愕然，端着茶碗，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是吗？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兰将从李慧那边夺得的琉璃瓶子装着的毒药取出，递给了滤尘真人。
“她给的就是这瓶。我顺手抢来了。”李兰道。
滤尘真人接过手，拧开了塞子，嗅到其中的一股香气，眉头蹙了蹙，确实是一种毒药，还是青云教只要地位高阶的人员才可能获得的。
王瑶瑶有这种毒药，让他吃惊。
“我见她说话神态，都有些不对劲。”李兰出声道，拉回了滤尘真人飘远的思绪，滤尘真人吃惊，迟疑了数秒，询问道：“你的意思……”他没有往下说。
李兰却懂了他未说完的意思。
“对，夺舍。”
李兰出声确认了滤尘真人的想法。
“后来我还听到暴怒后，她的声音居然变得有些像……以前的掌教真人！”李兰当时走的没有太远，正好听到王瑶瑶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夜色中都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滤尘真人叹息。
当初他跟着执法长老一块找到了被炼成尸奴的几人，浪费了毕生的修为，成全了魔界邪人，任谁也不甘心。
见李兰仍旧盯着他，一脸不放心滤尘真人的答允。滤尘真人无奈的笑了笑：“放心吧，为师会心。”
李兰不再纠结此事。
放下捧着的茶碗，站了起来。对着滤尘真人的方向，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你，师父。以后我就要流浪在凡人界，不愿意再修仙了。”
滤尘真人直视着跪地的李兰，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修仙之路，你打算就此放弃？不后悔？”当初一个资质不好的丫头，一步步爬了上来。
还从修真界回来，滤尘真人觉得，就此放弃，实在可惜。
李兰一脸坚定。
“不后悔。”资质太差，修仙一途注定比旁人付出更多艰辛。
还不如洒脱在凡人界玩耍。
有修真界的宝物，有自己的符箓，有妖树传承的力量。
凡人界，她可以在每一处地方都待得很自在。
“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来青云教找为师。”许久，滤尘真人收回落在李兰面上的视线，知道她是认真的，不会后悔的，滤尘真人也不再多劝。
直接给了李兰承诺。
李兰莞尔。
从地上站起身，“好的。师父，我下山了。”
滤尘真人颔首。
李兰祭出隐身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滤尘真人，就算往后还有机会再见，这老者也会不一样的，他是青云教高高在上的掌教真人，她只是凡人界不起眼的蝼蚁，不敢对外宣称，怕玷污了师父的名头。
收回了视线，李兰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消失在视野里。滤尘真人才缓缓地抬起头，再度看了一眼李兰消失的方向，脑海里浮现起李兰先前说的那两桩事情，李慧跟骷髅教，王瑶瑶被夺舍，疑似前任掌教真人……
青云教少了几个老家伙，真的是一团乱糟糟的。
滤尘真人站起身。
走出了一段路，找了专门储藏各大徒弟的资料，所有有天赋品性合适的，滤尘真人便仔仔细细地看下去，把众人资料记忆在脑海之中。
有管理资料的长老恭维的守在一旁。
“你去通知，三日后，各大弟子间有一场比赛，愿意的都可以报名参加。”滤尘真人顿了顿，“赢的，拜入我名下，成为核心弟子。”
这是往年所没有的。
管理资料的长老一呆，旋即想到青云教今时不同往日，能用的年长辈修士光在百鬼教手中，就栽了好几个，“是。”答应了一声，在一旁取了羊皮纸，将滤尘真人的命令一番简化修饰，写在了羊皮纸上。
滤尘真人低头仔细的看着各弟子的资料，对众人天赋各方面依稀有了模糊的印象。
晚上。
李慧再度潜出，到了约定的地点，果然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那边的王瑶瑶。
一团阴影罩在王瑶瑶身上，让人心惊胆颤。
李慧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依旧是同样的毒药，王瑶瑶将琉璃瓶递给了李慧。李慧妥善的收了起来，心中暗暗期待着不再有人跟她捣鬼了。王瑶瑶说了一句你可以离开了，李慧快步离开。
一直警惕着四周围，幸运的是平安的回到了住的院子。
此刻的李兰正在山脚下一处林子里闲坐。
旖旎的夜景让她眷恋不舍，此处的灵气蕴藏充沛，不似凡人界的稀薄。她盘膝坐在柔软的草坪上，浑身笼罩这一层光罩，隔绝了虫蚁外物的毒害。
微凉的风吹着一片草叶偏到一旁。
树叶飒飒的抖动。
似乎有人的脚步声朝着此处走了过来。
李兰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警惕的盯着声源传来的方向。那串脚步声，朝着她这边越来越近，隐约可以看到一抹欣长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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