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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从军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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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从军(108)360度转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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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战友给我来信,说是今年的转业工作马上要开始了,要我速回部队。等工作等得心焦的我,急忙申请出院,立即赶回部队。

    途经武汉空军医院时,我买了两斤水果糖走进去,想向熟悉的医生、护士们告个别,谢谢他们在我住院期间对我的治疗和关怀。

    走进住院部,发现医护人员都在会议室里开会。我在窗口探了一下头,他(她)们看见了我,有人微微一笑示意。我不好打扰他们开会,就把头缩回来,在外面等候。

    一会儿,黎元元和一位中年女护士走了出来,领我到一间没人的休息室里坐下。我以为她俩是代表全科同志来接待我的,正想寒暄几句,黎元元却突然抢先开口了。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花容色变,厉声喝道:“想和我谈恋爱?没门!我根本看不上你,你不要再来缠我!……”

    汹汹涌涌的几句话弄得我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谁和你谈恋爱了?谁缠你了?……我正想反问时,那位中年女护士立即以劝架的姿态,强拉起我向外走,一个劲儿地拉着我向医院大门走去……

    途中,我向她诉说:“这是怎么回事嘛?我又没和她谈恋爱,干嘛这么凶我?……”中年女护士不等我说下去,就连声说:“算了,算了,别说了,她就是那么一个脾气,你别和她一样……”她挟持着我,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跑回去了。

    我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真是碰到鬼了!还从来没有人如此恶言恶语地斥责过我;特别是女孩子,她们对我从来都是很友好的。我也从来都是善待他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军是民,也不管对方职务高低,我都是一视同仁。我既不会奴颜婢膝地去拍上面,也不会盛气凌人地去压下面;我尊重人家,人家自然也就尊重我……可是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是怎么刮起来的?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回忆在武汉空军医院的每一天:不错,我和黎元元走得比较近,那是因为她主动找我们这些休养员玩儿,我并没有去刻意接近她,也没有去刻意疏远她。我们在一起打过几次扑克;一起到公园去赏花、划船、合影留念(我至今还保存着那张合影)……那都是大伙儿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她单独待过;恋爱的话更没说过,甚至脑子里就没转过这个念头,怎么忽然变成什么“想和我谈恋爱”?什么“不要再来缠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我一边朝火车站走去,一边在心里细细地回想。把脑壳都想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却怀着一腔怒气:什么玩意儿,竟然莫名其妙地“训”起我来了?……

    屈辱和不服使我回部队后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历数我们的交往,愤怒地质问她:“我什么时候和你谈过恋爱?我什么时候缠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无中生有?……”

    当然,这封信是注定收不到回信的。我暗自把和她相识的那段经历称之为“一段孽缘”!好在我问心无愧,时间一久,也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那两斤没有送出去的水果糖带回了部队,让同伴们随手捞着吃了好些天。

    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我再回忆起那桩青涩的糗事,也就渐渐地理出了点头绪,推测出一种可能:

    黎元元那时候多大年纪,我也不清楚,看她那长相,可能和我差不多吧(我那年岁),也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可能我那大大咧咧、不分男女地在一起嘻嘻哈哈、玩玩乐乐的脾气使她产生了一些误会,在女友们谈自己的男友时,虚荣心使她把我拎过去给“预支”了——很有可能为不落人后而吹了几句牛,说她的男友童心对她如何如何的好等等。但还没等她表白,我就到疗养院去了。

    到疗养院后,有了新朋友,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玩,根本就不会想到还要和武汉空军医院的人联系联系,更不会想到和无任何特殊关系的黎元元联系一下。而黎元元却要为自己的“吹牛”买单了:女友们肯定要问:“你的童心怎么不给你写信?怎么连电话也不来一个?”她无言以对,自尊心使她恼羞成怒!她的长相中等,不算俊也不算丑;但她年轻,有文化,有工作,基本符合飞行人员编的那四个条件,属于“稀有物资”。“稀有物资”嘛,当然只能是她甩别人,怎么可以在群众中形成她“被别人甩了”的印象呢?恼怒时她可能在女友中把我作为“假想敌”给痛骂了一顿,以便在群众中造成这样一种印象:不是人家不要黎元元,是黎元元不要人家;黎元元嘛,条件高着呢!以维护她那少女的自尊心。我却恰好在这个时候冤哉枉也地闯了进去。她为了把戏做到底,不让戳穿,便拉了一个好朋友做证人和帮手——让中年女护士在场,来一场假戏真做;然后由中年女护士迅速拉下幕布,闪电般将我推出医院,使我没有和旁人接触的机会。如果和旁人接触了,我自然会说出事实真相,那黎元元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么?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胡猜乱想,可能还有一些我想不到的原因。

    本来我是很讨厌那个中年女护士的,就怪她在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时就把我生拉硬扯地拉出了现场,使我没得机会伸这个“不白之冤”。后来我倒是感谢这个中年女护士,是她给我免去了一场没名堂的纠纷。我虽然秉性温和,但发起脾气来言辞还是很尖锐的,甚至还很能讽刺人、挖苦人;黎元元这样的单纯而又十分要面子的女孩子,万一一时想不通,羞耻感使她走了极端,那我可是要负责任的啊!总算还好,一场没名堂的纠纷就这么迅速而悄然地过去了!

    附带说一句:黎元元这个名字是化名。

    回到部队后,干部处通知我转业回家乡工作。我不愿转回家乡,因为我的家庭成份问题,在家乡工作,太显眼了,便要求转业当地,虽然当地是一个经济不发达的省份。干部处的同志说:“每年转业,上级都有统一规定。去年转业,要求一律转在当地,有人想转回家乡,一律不批。今年转业却又改为一律转回各自的家乡,要求转业当地的,也一律不批。但要求转到爱人工作所在地的,作为特例,可以照顾。”有什么办法呢,上级规定死了,我又没有爱人可以找到借口,只好转回家乡。

    经过八年的部队生涯,从南到北地在全国转了一大圈后,叶落归根,又60度地转回了原地——f市(也就是解放初的那座l县城)。

    刚到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处处感到不习惯。这些年来一直是生活在空勤那个圈子里,就像是呆在象牙塔里似的,只管飞行,不问世事。譬如在我等待分配的第一天,住进招待所。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我走进食堂,想吃饭,人家向我要饭票。我没有,人家就告诉我,你到哪里哪里去买。我到那里去买,人家又问我要粮票。

    “还要粮票?我哪有什么粮票?”我懵里懵懂地说。

    那个卖饭票的老头儿透过老花眼镜的上方好奇地看着我,可能他觉得我这个人似乎是从月球上掉下来的。

    他奇怪地反问我:“吃饭要粮票你不知道?都实行好几年了!”

    我说:“我刚从部队下来,啥也不懂。”

    于是,他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凭什么证件,到什么地方,找到粮站领粮票,还有油票;再到什么地方去领布票……至于当前这顿饭,粮票就先欠着,领来了再还……

    我听着,心里发怵:唉,真麻烦!

    从这天起,我要开始学习怎样做老百姓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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