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
宜出行,万物俱静。
清晨的李府没有一点嘈杂喧嚣的声音,昨夜虽然秋风骤急,但天亮之后,却是雾气弥漫。
李洞孙的院子里,秋菊正浓,花香随着雾气飘散,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神情舒爽,头脑清醒。
一个人若要长久保持头脑清晰,第一个生活习惯就是早起,绝对不能睡懒觉。
李洞孙早起的习惯保持了三十年,从来没有中断过,今天也不例外。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起床,自己梳洗过后,就在这个满是秋菊的院子里静坐修炼。
像他这样成名几十年,还保持着自己动手,绝对不使用一个下人伺候,而且生活还非常朴素,异常自律,那绝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历来如此。
在他练功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搅他,等他修炼完之后,下人才会按时给他送来早点。
他刚收功,就盘算着八月十五的决斗。
自从昨天李三维把被楚狂人的儿子削断的头发给他后,他就从这截断发里发现,楚狂人是虎父无犬子,他遇到对手了。
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和别人过招了,虽然名声越来越大,但他知道,武功修为会随着年纪增长,但两人对决,不仅仅比武功的修为,比的还有耐力、心机、算计等等,有时甚至连风吹的方向都能影响到决斗的结果,而这又恰好是老年人比不过少年人的地方。
所谓拳怕少壮,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为何江湖中的成名高手越来越珍惜每一次决斗,越来越害怕决斗的原因。
或许,人老了就会怕输,没有年轻人的勇气和冲动。
正在他感叹年华不再之时,李三维来了。
“公子,风月奴来了。”
李三维给李洞孙送来的早点是一碗皮蛋瘦肉粥,五个玫瑰糖包子。
粥和包子都放在六角亭里的石桌上,李三维站在一旁,恭敬地肃立着。
李洞孙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地吞下,轻轻点点头,觉得很合胃口,这才道:“这个要紧关头,她来干什么?你把她打发走就好了。”
李三维道:“她说一定要见你,属下估计风月楼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盘问她。”
李洞孙微微叹口气,就道:“让她进来吧!”
风月奴步急趋,来到六角亭外面,长拜不起,说道:“主人,谢易风的手断了。”
此时李洞孙正用勺子舀最后一勺粥,猛然间听到这句话,他哐啷地一下丢掉勺子,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风月奴道:“怎么回事?”
随后,风月奴把昨夜的事儿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院子里的雾气散了,太阳越过树荫,落在满地黄花上,让这金黄的菊花显得更加美丽。
六角亭里,李洞孙正襟危坐,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指头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风月奴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
“你是说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李三维替李洞孙问风月奴。
风月奴抬起头回答道:“他应该猜到了。”
李洞孙看了李三维一眼,呵呵笑道:“他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就知道风月楼是我的产业,可他还是约我在风月楼决斗,胆子可不啊!”
风月奴道:“以奴婢的观察,此人要么是狂妄,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
李洞孙道:“俱你所说,他不喝酒,不喜美食,不好女色,那岂不是没有任何缺点?可谓是完人。”
“世上绝对没有完人。”李三维道:“这是您教导我们的。”
风月奴也道:“没错,虽然只和他谈过几句话,但是经过一夜的观察,我发现他还是有缺点的。”
李洞孙沉默着没有变态,他正等着风月奴继续说。
风月奴似乎得到鼓励一样,继续道:“无论他是艺高人大胆,还是狂妄,这都是一个弱点,而且还是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人只要有了弱点,就有被人利用,被人钳制的可能。
李洞孙还没有说话,李三维道:“十年前的楚狂人也很狂,他正是因为狂妄,才被您一招击败的。”
李洞孙微微点头,沉思片刻道:“你没说得都对,但却忽略了一点。”
风月奴和李三维同时一愣,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
李洞孙用教育的口吻说道:“风月奴,你说他与谢易风决斗之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风月楼的舞台,甚至还用手却敲击木板的坚硬程度,是与不是?”
风月奴茫然地点头道:“是,这……?”
她忽然明白了过来,猛然拍手道:“我明白了,一个狂妄的人是不会如此注重细节的,他在决斗之前,既没有心浮气躁,也没有骄傲自满,居然还能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战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狂妄呢?”
李三维没有经历昨夜的事,自然没有风月奴反应得快,但风月奴一说完,他就豁然开朗。
李洞孙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点。”
风月奴又一愣,询问道:“请主人指点。”
李洞孙道:“他检查战场,并非完全因为谢易风,还因为八月十五的决斗,他现在就开始观测战场了,开始熟悉环境了,若是等决斗之时,他必定能完全掌握风月楼的一切,甚至是一砖一瓦,他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做到心中有数,到时候就可以熟悉地运用环境,完全占据地利。”
李三维惊讶地尖叫道:“决斗之时占据地利的本应该是公子,可谁也没有想到,他看似胆大包天,自投罗,实则暗中熟悉一了切,他提前三天就入住风月楼,为就就是决斗的那一刻?”
李洞孙点点头道:“表面上看来,决战在八月十五,但暗地里从昨夜就已经开始了。楚狂人的这个儿子比他要强。”
李洞孙感慨一句,他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战。
风月奴想着昨夜的那个少年,心思居然如此深远,还有少年对她说的话,她突然间感到一股绝望。虽然她在这里说得聚精会神,但绝对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谢家的人在风月楼断了一只手,作为风月楼的负责人,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责任,生死完全取决于主人的一言一行。
或许,主人会拿她的人头给谢家泄愤,又或许主人之时责罚她一顿。
她不喜欢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悲剧的是,她生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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