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沃尔城,南方飞艇甲板上。
这里是面向奥希南部所有飞行点运营的飞艇场,与普通交通站点不同的是,它是由外部建着一栋螺旋长梯直通楼顶的圆柱形建筑物,起飞坪建在每层楼延伸出来的平台上。虽说在魔法普遍存在的大城市里,到处都会有只需要魔力晶石提供能源就能用传送阵,但其维护成本平摊起来仍是大部分底层人民无法承担的消耗费用。所以只需要一颗火精岩就能释放热能催动的气球飞艇算是奥尔特大陆最为平民化和便捷的远程交通工具。
露西亚甚至没提行李就站在一群大包包拖家带口的旅客中间,有些显眼。终于轮到她进入候客厅时,一个粗壮的高地族工作人员举着探测棒在露西亚身上晃上晃下,确认没问题了才让她赶紧穿过双重的检测门,继续挥舞探测棒检查下一个旅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那趟即将发往南部摩尔登城市的午班飞艇。
临行前,戴里克瑞奇和昆特都没有办法去送她,一个比她早一步被族人接走,一个去城主府一直没回来,只拖了行会的药草师诺尔给她送了饯别礼物——一只不起眼的古朴木刻储物手镯、一串带着时间刻度的传唤石。
“手镯里放有能吃上两个月的东西和几套轻甲套装,一些简单的伤药和急救药粉,算是为了报答山洞下面的事,这道具不能装活物,不要乱装东西,有事可以去西部的蔓萨尼兰森林找我,或者直接用传唤石给我们发信息,里面存有了我和昆特的通讯码。找不到那什么所谓的未婚夫就别这么死心眼了。——戴里克瑞奇上”
传唤石根据制造的材料不同以及距离大,收到他人信息的速度也不一样,戴里克瑞奇的留言大概是很早就传过来的。露西亚找到疑似代表回复的符号按了一下,立刻从石头里跳出一个在转动的圆形符文,露西亚不明所以的,圆形符文立刻跳回石头里。没一会收到个新的消息,点开就是某个精灵男不耐烦的声音:“我很忙的,不要乱发垃圾信息给我!”稍微仔细听还能听到背景有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露西亚听了几遍传唤石里的焉坏焉坏的声音,翻来覆去没再发现有什么新的功能,才停止折腾这个新鲜玩意儿。
在等待飞艇启动的过程中,露西亚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上的戒指,这个戒指不是在安达卢别墅里得到那个蓝白晶石指环,而是当初艾瑞尔送给她的银戒指。哪怕那根造型非常夸张的法杖按照她的希望缩幻化成了可随身携带的戒指,也不可觑其无法掩盖的绚丽夺目的外表。被某精灵男点着脑袋痛斥,财不露白,只能跟脖子里的银戒指换个位置了。
直到起飞坪要开放旅客进去登艇前,露西亚总共看了三波因为身上带着烈性晶石,引起探测棒猛烈尖叫的旅客,被一群飞艇服务公司雇佣的,壮硕的高地族雄性,簇拥着拉到安全室里问话。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露西亚却觉得自己很淡然就接受了这样的画面。
排着队登上飞艇后,露西亚找了靠窗的位置,从手镯里找出奥尔特南部几个辖区的详细地图,估算着自己在飞艇路过离布洛涅最近的塞尔比镇上下飞艇,该从什么路出发接近没有设防的疫区外围森林。目前无论是布洛涅辖区还是菲什加德镇,一直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出来,只有不时张贴的王国通告,告诫人民近期的民生政策安排和不许接近疫区的禁令。
什么都不告诉民众,还不许人接近。露西亚冷笑一声,继续研究南部大陆的地图。直到她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盯了她很久,她才疑惑的抬起来头。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学者模样的年轻人,他文质彬彬地带着银色镶边的单片眼镜,穿着暗红色的皮革时装,头上还戴着现今最时尚的卷边帽,上面插着一根风骚的大羽毛,正随着外面提速时钻进飞艇内部的新鲜空气而微微摇动。
“你好,我叫拜伦·布拉得里。”男人摘下帽子放在胸口微微向她低头行礼,然后等着露西亚循着正常社交礼仪下一步该将手伸出来,一边介绍自己一边让他行吻手礼。
空气冷了好几秒钟,露西亚皱眉看着这个在她面前不知道在等什么,突然就着低头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家伙在干什么。
“……哦,你好。”露西亚默默的向窗边挪动。
拜伦尴尬的笑一声,将帽子戴回去,这是他在花丛中优雅飞了好几年从没失过手的搭讪方式。如果他知道是因为露西亚(现存记忆上)是个纯粹的村姑,就不会这么挫败了。
但他没有气馁,而是开始热情的介绍自己的来历。
“我是首都学者术士院的学生,这次出来打算是为了取材做毕业设计,没想到能在飞艇上与这么娴静可爱的女士坐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跟女士认识一下。”
“学生?取材是取什么材,收集奥希王国所有的树材标本吗?”没接触过高知识分子的村姑露西亚,突然来了兴致。
“哦,不是的。”拜伦没有一丝收到侮辱的感觉,而是非常的耐心跟露西亚解释,“我学习的方向是符文字运用,所以想要写一本名人传记来通过毕业审核,取材,是指到各地去实地采访与名人有关的人和事,给你看看……”拜伦手伸进胸前的没扣起来外套内侧,掏出一本非常大的暗红色硬皮笔记本。露西亚怀疑的看了他胸口一眼,又想到自己手上套着戴里克瑞奇送的储物手镯,释然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露西亚安慰自己。
拜伦将笔记本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整齐的符文字,偶尔几页上面还贴着简单的手绘画像和实景照片。拜伦指着上面的符文字很自豪地炫耀那是他整理了好几年的东西,露西亚假装惊讶的呼几声,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懂,除了画倒是能看懂。然后就敷衍的笑笑,没什么兴趣再去看那些蝌蚪符号。
看露西亚似乎没有显露出他预期的反应,拜伦有些着急的切入主题。
“……可惜我入学的比较晚,这会儿毕业出来了,结果安达卢就走了。”
露西亚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
“女士,你对安达卢的了解是怎样的呢?”拜伦翻到笔记本后面还没写满的那页,看起来是想要记录萍水相逢的人对安达卢的看法。
“很抱歉。”露西亚做出为难的表情,“其实我只是一名到丁沃尔城找亲戚的村姑,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很了解您口中说的那位伟大的魔法师。”
拜伦听到这样话并不生气,仍是温文儒雅地再三请求。
“没关系的,女士可以通过我描述的事说说,你对安达卢的看法是怎样的吗?丁沃尔城的历史应该有听过吧?”
有完没完哎这个屁孩。
“我在丁沃尔城听亲戚说过,他们城主是安达卢的亲友,我觉得你可以去采访一下。”露西亚耐心用尽,勉强地挤出笑容来。
提到那个城主,拜伦突然很无奈的叹气。
“菲茨杰拉德·莱斯利大人早就回首都任职了啊,人家现在不仅担任骑士团的团长,听说他妹妹珍妮丝还给国王生了个男孩,位高权重,怎么是我这种平民能接触的呢?”
露西亚赶紧回想一下昆特当初介绍的丁沃尔城的历史,好像……说的是前城主?
“就是他!那个把你脑子这样那样最好还打蜡上色按在雕像上面的煞笔队友!”60怨念的跳出来注解。为了脑子的清净,露西亚赶紧把一被戳到痛处就滔滔不绝控诉不停的60按回去。
“原来是国王大舅子啊……”露西亚干笑道,结果拜伦慌张地看了下四周,看到周围其他旅客都在各顾各的消磨亢长的飞艇时间,才凑近露西亚悄悄地提醒她。
“这话可不能乱说,朱莉王后虽然已经死去很多年,但伊丽莎白大公主还在,据说她一直在抗拒国王娶新王妃,所以珍妮丝夫人什么时候能够扶正还不得而知呢。”
看他坐的越凑越近,露西亚呵呵一笑,赶紧结束了这种皇家八卦,说是不能乱说,结果他还八卦出更多来。
此时飞艇也差不多进入玛丽港辖区,一直在云层间穿行的飞艇稍微将高度下降了很多,预备着不久后在中转站的降落缓冲。刚才在云层上,飞艇的旅客们从窗口向外看也只能看到茫茫的云海,就像露西亚在图册上见过的大海一样,云层组成了千层滚滚的海浪。第一次看还是挺壮观的,但看久了就觉得很普通。
飞艇刚从云层上降下来,下面的群山起伏,绵延千里,郁郁葱葱的树林铺满了山体,偶尔有几棵异常高大的参天古木在矮的山林中鹤立鸡群。有的直接差点长到飞艇现在的高度,飞艇的驾驶员不得不多注意调整速度和高度,以防撞上向飞艇扑过来的古木,要是发生这种低级错误,估计要被塞回去重新考取飞艇驾驶证了。
随着地面的植被逐渐从茂密的丛林过渡到矮的灌木丛,远远的逐渐能看见好几个聚集建造的村庄房子,都错落有致地建在乡间的路边。飞艇的高度又降了许多,此时已经有其他打算也在塞尔比镇的中转站下来的旅客们,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露西亚也折好手上的地图,塞进自己的靴子的腰带的夹层里。
“丁沃尔城通往南部玛丽港的乘客,前方是塞尔比镇中转站,即将下飞艇的乘客请做好准备!带好自己的行李和家人!再重复一遍……”
飞艇乘务员精灵姐姐甜美地声音从特制的扩音喇叭里发出来,重复了几遍后,飞艇也缓缓在一个规模比先前去过的菲什加德还要大很多的镇上空滑行。除了看不到像丁沃尔城那样有着非常规范和完善的基础设施,从地段规模来看发展成一个城也不会是特别久的事。
下了飞艇后,露西亚想先找个旅馆借个卫生间,虽说离开了枫溪村后的日子确实是把一个温柔的淑女磨成了粗鲁的村姑。但露西亚还是改不掉,也不想改掉臭美这个习惯。爱美是文盲村姑最后剩下的优点了,抛弃了温柔这个玩意儿后,再也不能糟蹋还能算称得上是闪光点的外貌了。
“露西亚,刚才飞艇上坐你旁边的那个臭子在跟踪你!”60提示道。
露西亚眼睛眯了眯,随意走进一个巷内。
不远处假装在看街边摊位的拜伦眼看露西亚要走进一个隐蔽的巷口,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摊上追上去,惹得摆摊的伙不满地嘀咕了两声。才刚走进巷子里四处张望着,拜伦突然感觉领子被拽起来,然后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你这家伙……”
“安达卢!”拜伦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露西亚愣了愣,立刻恢复凶狠的表情:“你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就是安达卢!”拜伦没有被捉包的紧张感,却是从胸口又掏出那本硬皮笔记本,爬起来,将封底夹藏的一张图片连带着笔记本举给她看,“虽然发型和穿着不一样了,但我看得出来,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张照片里,是一个银发少女搂着一个酷似拜伦但明显更年长些的男人肩膀,穿着统一的制服兴高采烈的比着剪刀的手势。
露西亚伸手,拜伦连忙把硬皮笔记本缩回来,紧张道,“不能把照片拿出来,拿出来就消失了!”
“到底什么意思!”露西亚也不急着给自己辩解,而是双手交叉抱臂于胸前,居高临下的地看着拜伦,让他继续说下去。
拜伦赶紧爬起来。
“这本书……”
“书?不是笔记本吗?”
“这是书,简单来说是特别制作成武器的书。”拜伦将封底像是很久就写在上面的,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指给露西亚看,“这本书还是安达卢与我哥哥从首都珀斯法师学院毕业时,送给他的,我跟我哥哥长得也差不多,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又不是安达卢,我该有什么印象吗?”露西亚下意识的否认了,纵然她本身确实是安达卢,但没有那个实力,顶着安达卢的身份只怕是会引来更多难处理的麻烦。
“可……可是……”拜伦像个孩子着急道,“这本书对你有产生反应啊!”他的手在暗红的硬皮封面抚了一下,原本露西亚以为上面只是装饰图案的宝石居然能够按下去。笔记本浮在空中,从封皮的颜色开始像晕染地变化着,从暗红渐渐过渡成纯白的封面,原先黑色的装裱线在幻化中也变成了闪着流光的银线,笔记本里写满字的页面也哗哗作响地翻动,最后字迹完全消失,才安静地漂浮着。
拜伦站在浮空的书本面前,摘下帽子上的羽毛笔,笔身是用紫色纯粹水晶和黑色聚能水晶精心雕琢而成,在空中一划,书页又开始翻动,从里面跳出几个具象化的符号文字,随着羽毛笔的运动,向前一指。
露西亚吓得后退一步。
具象化后,闪着金光的符文字从露西亚的耳边擦过,直接砸在她身后几个鬼鬼祟祟,打扮得像是地痞流氓的家伙身上。符文字打中人后,立刻散成金粉,而后又聚合在一起。那几个地痞流氓反应过来的时候,由金粉聚合成绳子已经紧紧困住他们的四肢,使他们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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