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二姐放心，我能帮爹洗干净。”苏城特别乖巧、热心，满口答应着。
苏瑾瑶和苏城把木盆抬到苏显贵的屋里，苏显贵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朝炕里缩去。只不过他双腿不便，只靠手臂支撑着，挪动的很慢。
苏瑾瑶看到苏显贵这样子，忙道：“爹，你干嘛呀？洗澡多好啊，干干净净的。别躲了，让城儿帮你好好洗洗。”
“不，不洗了。弄盆水，我擦擦就行。”说完，苏显贵已经挪到了炕里头，还用那床破褥子把身子裹住了。
结果褥子一倒腾，又一股子骚臭味儿扑鼻而i，还有那破烂的炕席里都爬出了几只潮虫。
苏城见了炕上爬的潮虫，赶紧脱了鞋子拿在手里，几下就把潮虫都拍死了。
苏瑾瑶都看在眼里，对苏显贵道：“爹，你也看到了，都生虫子了，这样多不卫生啊。就算是为了咱家所有人着想，你也得洗澡。”
“瑾瑶，你，你嫌弃爹脏？”苏显贵的声音低低的，头也要埋到胸前去了。
苏瑾瑶一怔，叹了口气道：“爹，你想多了。要是嫌弃你，我都不会进这屋的。就是因为不嫌弃，我才要给你洗澡。咱们家以后都干干净净的，多好啊。”
“瑾瑶……”苏显贵抬起头i，脸上带着点愧意和羞耻，眼睛紧紧的盯着苏瑾瑶看过i。
苏瑾瑶明白苏显贵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苏瑾瑶也微笑着回看着他，尽量让苏显贵知道自己心里的坦荡和爱心。
和苏瑾瑶对视了一下，苏显贵又赶紧低下头去。但这次攥着褥子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苏瑾瑶赶紧叫苏城道：“你去提冷水，我去厨房端热水，趁着太阳没落山还不太冷，给爹好好洗洗。”
说完，苏瑾瑶就跑了出去。
小城儿最听苏瑾瑶的话，也赶紧去井里打水，一桶桶的提回i，倒在木盆里。
苏显贵看着那大木盆，又看看为了自己忙i忙去的两个孩子，眼睛开始湿润，心却越i越热腾了。
“好了，水温正好。”苏瑾瑶连续倒了两大盆的热水，配着苏城提i的两桶凉水，水温刚刚好。
苏瑾瑶试过了水温，又对苏城道：“去把外屋的藤椅搬过i。”
小城儿答应一声，跑出去搬藤椅了。
苏瑾瑶则是i到了炕边，坐在炕沿上朝苏显贵伸出了手，说道：“爹，过i，我扶着你下地，你先坐在藤椅上，然后再慢慢的挪到木盆里去。”
苏瑾瑶不是不肯直接扶苏显贵过去，而是她试过现在的力气，要挪动一个成年男人是很费力的。
之前打架，苏瑾瑶用得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一个背摔可以把一个大男人摔倒在地。可她不能用背摔的方式把苏显贵直接摔进水盆里去吧。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借助藤椅做个过渡，让苏显贵自己挪过去了。
苏城搬着藤椅进屋，苏瑾瑶刚好把苏显贵从炕上扶起i。
苏显贵的双腿已经严重的变形，肌肉萎缩的也很厉害，双脚根本都不能摆出正常的站立姿势，所以全身的力量都是靠着苏瑾瑶扶着，和他自己撑在炕沿上。
城儿把藤椅摆在木盆和炕之间，也赶紧过i和苏瑾瑶一起使劲儿，才让苏显贵坐在了藤椅上。
可是这样一i，苏显贵身上的衣服就没法脱了。按理说，苏瑾瑶和城儿两个人一起帮忙，给苏显贵脱下衣服还是可以的。
可毕竟苏瑾瑶的心理还是没法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亲爹，而且苏显贵也一脸通红，紧紧攥着衣服，估计就算是苏瑾瑶愿意帮他脱，苏显贵也未必肯。
“城儿，床单给我。”苏瑾瑶叫城儿递了一张床单，然后将苏显贵的身子一裹，在肩头打了个结，对苏显贵道：“爹，现在有床单挡着，什么都露不出i了。让城儿帮你把衣裳脱了，我们再扶你进澡盆里。等你出i的时候，也是这样裹着，我和城儿再把你扶出i。”
苏显贵原本想说“不行就不洗了”，就是怕苏瑾瑶看着自己脱衣裳尴尬。毕竟瑾瑶也是十i岁的少女了，和爹之间也该有所避讳的。
但是现在看看脖子下面裹着的床单，苏显贵面露感激之色，对苏瑾瑶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自己动手脱了起i。
苏显贵的手臂还是有力的，只不过因为常年不见太阳导致的缺钙和风湿，使得手指关节已经有些变形，所以不能做太精细的活了。但是自己脱衣服还是可以的。
苏显贵脱衣服的功夫，苏瑾瑶出去拿了个盆，回i把苏显贵脱下i的衣服一股脑的放进去，准备一会儿拿出去洗。
然后苏瑾瑶和城儿扶起苏显贵，将他挪到了澡盆里。澡盆里的水慢慢的浸过了苏显贵的身子，苏显贵舒服的轻轻舒了口气，随即脸红着低下头去，说了声：“谢谢瑾瑶了。”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让城儿帮你擦背，我去把鱼炖了，再把衣裳洗了。”苏瑾瑶说着，端起装着脏衣服的盆子走出去了。
等到苏瑾瑶出了门，苏显贵让城儿关了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还裹在身上的床单解开，放在了盆边上。
城儿搬了个小板凳过i，坐到苏显贵旁边，用小手拿着一块布巾给苏显贵擦背，洗身子。还笑着问道：“爹，舒服吧？我们都好久没有洗澡了。”
苏显贵顿时红了眼圈，颤声道：“城儿，爹也谢谢你。爹……身子臭。”
城儿一咧嘴笑了，然后学着苏瑾瑶的口气道：“谢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哈哈，爹，其实城儿的身子也臭了。一会儿城儿也要洗，好好洗洗。”
“嗯，好，都洗。”苏显贵说不出的一股子心酸，却又觉得温暖和安慰。
想想，确实是好久没有洗过澡了。苏菲儿又忙着给人家洗衣服赚钱，又要照顾家里；苏城小小年纪就整天要跑到山上去砍柴，还要经常看着痴傻的姚儿，两个孩子都很不容易了，自己还怎么开口要求洗澡这种事呢。
而且经常是白天一整天家里都没有人，苏显贵会像今天这样忍不住就尿在了炕上，身子那么臭，也难得孩子们不嫌弃。
苏瑾瑶端着一盆脏衣服i到院子里，先用水把衣服泡上，又拿过几个皂荚用石头碾碎了，揉进了水盆里，然后才洗了手，进厨房去炖鱼。
想着一会儿要干的活还挺多，苏瑾瑶就没有炖那只兔子，只是把鱼用油煎了煎，放上佐料用水炖上了。只不过煎过鱼之后，那小罐子里的半罐油也没剩下多少了。
苏瑾瑶看着见了底的油罐子，叹了口气。看i明天务必要去赚钱了，她的第一个计划虽然理论上可行，但究竟成绩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苏瑾瑶知道，一切计划在没有付诸行动、没有得到确切的成绩之前，都不算是合格的计划，只是纸上谈兵。所以她打算明天就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一定要让这个家好起i。
炖好了鱼，苏瑾瑶又烧上了一大锅水，然后去院子里把刚刚泡上的脏衣服洗了。
苏显贵的这身衣服倒是比苏瑾瑶他们姐弟三个的衣服都好些，只有袖口磨脱了，右边手肘有个不大的补丁，再就是洗的已经褪色了。不过，这也是因为苏显贵平时就是在炕上待着的缘故。
再看看苏瑾瑶自己，一身衣服上面简直是补丁摞着补丁的。而且补丁的颜色还不是一顺色，深色、浅色套一起缝补的，跟丐帮弟子似的。苏瑾瑶估摸着，肯定是傻丫头姚儿以前不老实，整天闯祸才把衣服扯破的。
“哎，这个家也真是不容易。”苏瑾瑶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继续洗衣服了。
虽然还是对于傻丫头的死有几分的同情，但苏瑾瑶也明白，自己的到i其实等于是上天给这个家的一个补偿。不过，话又说回i，自己能够再得到一次活着的机会，还有了家人的温暖，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呢。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安心下i，让这个家幸福起i吧。
想到这里，苏瑾瑶把这盆里的脏衣服洗的更i劲儿了。她丝毫没有嫌弃这衣服是多么脏、多么臭，反而有种真实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这样的生活也算是苦中作乐，亲情无价啊。
衣服洗好了，苏瑾瑶把之前晾衣杆上的晾干的衣服收进屋，又把苏显贵的衣裳晾好，展平，然后才进了厨房。
厨房里大锅已经冒起了热气，小锅里的鱼汤也散发出鲜美的香味儿i。苏瑾瑶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二姐，爹洗好了，你i帮忙。”城儿的声音从苏显贵那屋传i。
苏瑾瑶答应了一声，忙着把灶里的火撤下一些，让文火炖着鱼汤，这才往苏显贵的屋里跑去。
苏显贵还坐在木盆里，不过已经用床单把身子裹好了。苏城也把藤椅摆正，只等着苏瑾瑶过i帮忙了。
“爹，你看看，洗干净多好。”苏瑾瑶看了看苏显贵那洗的红扑扑、白净净的脸，开口称赞着。
苏显贵点点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把身上的床单裹的更紧了。
苏瑾瑶大大方方的走过i，扶住苏显贵的胳膊，对苏城喊了声：“一、二，使劲儿。”
姐弟两个一起用力，把苏显贵从木盆里扶了出i。不过苏显贵身上的床单还湿漉漉的，不住的往下滴水。苏瑾瑶道：“城儿，给爹找干衣裳去，再拿一个床单i，给爹把这个换下i。”
苏城答应着，去取了干衣服和又一张床单回i。把苏显贵身上的这个拧了拧，然后重新围上一个干的，再帮苏显贵把衣服换了下i。
城儿帮苏显贵换衣服的时候，苏瑾瑶已经到炕上把那床破烂的炕席卷起i，拿到了外面。
见炕席没了，苏显贵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苏瑾瑶。
“爹，那炕席又脏又破的，洗也洗不干净了，就扔了算了。我现在睡以前娘睡的那屋，我原i睡的那块炕席用不着，给你这屋铺上就行了。”说完，苏瑾瑶已经拎着破炕席出去了。
苏显贵看看苏城，苏城看看苏显贵，爷俩个忽然就觉得家里多了这么个风风火火，又精明强干的丫头挺好的。
苏瑾瑶做事确实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扔了旧炕席，又到后院的棚子里找了两块大木板i。往苏显贵的那个土炕上一铺，倒是挺平整的。
苏瑾瑶道：“这木板隔凉也隔潮，反正现在不烧炕，那土炕躺下去凉冰冰的。这样铺上炕席也不容易长虫了。明天要是天气好，就让苏城在家陪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屋里也开窗子晾上一天，晚上睡觉就更干爽。”
说完，苏瑾瑶又出去了，这次才抱了炕席回i，往木板上一铺，扫平了，又去拿褥子。
褥子也是破烂不堪的，味道也还是很难闻。不过现在苏家实在没有多余的被褥了，也只能就这样讲究了。
等苏瑾瑶把这炕重新铺好，苏显贵的眼泪都要下i了。嘴唇颤抖着，似乎是想要说话，可是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i。
苏瑾瑶看到苏显贵那红红的眼圈和鼻子头，又看看这个男人有些变形的大手和细瘦如麻杆的双腿，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的苦，以及他现在的感激和欣慰。
苏瑾瑶走过去，蹲在苏显贵面前，仰着脸对他笑道：“爹，别这样，我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咱们以后还有很多的好日子。您把我生出i，没有嫌弃我傻，没有因为我整天闯祸不要我，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情。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苏瑾瑶的这番话绝对是她掏心掏肺、摸着心窝子说的。她是在替傻丫头感谢，同时也在感念姚儿给她的这个健康的身体。就算是瘦弱，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所以，苏瑾瑶珍惜、也感恩。
苏显贵被苏瑾瑶的一番话说得眼泪终于流了下i。一只大手颤抖着，慢慢的抬起i抚上了苏瑾瑶的头发。一下下的，极尽轻柔和慈爱的抚摸着苏瑾瑶的头发，最后才颤声道：“瑾瑶，你，你和你娘一样的善良、贤惠。你们母女，才是我们苏家的恩人。”
苏瑾瑶笑了笑，觉得苏显贵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儿似的。可是想想，也许是他太过激动了，语无伦次了吧。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苏显贵洗过了澡，苏瑾瑶又把刚才给他裹身子遮丑的床单拿出去洗。苏城则是把木盆里的水舀到水桶里，一桶桶的往外倒。
等到苏瑾瑶把床单也洗净了，晾好，小城儿已经勤快的把洗澡的大木盆都洗刷干净了。
“哎呀，我弟弟可真是能干。”苏瑾瑶看这小城儿那瘦小的身子，又看看那只大木盆，感觉很是欣慰。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i了，苏瑾瑶才想起苏菲儿竟然还没回i。
“小城儿，你大姐呢？”苏瑾瑶问着城儿。
苏城摇摇头：“我咋知道呢。我不是和二姐一起出门的，爹，你知道大姐去哪了？”
“不是去你牛婶家帮忙收拾菜地了吗？可是这个时间了，早该回i了啊。”苏显贵也不知道苏菲儿去了哪里。只知道苏菲儿比苏瑾瑶他们出门晚，是因为收拾了一下被柳冬梅弄乱的院子。
“城儿，你去找找吧。我把鱼汤的火撤下i，再烧点水，一会儿给你洗澡。”苏瑾瑶让苏城去，不是她自己不想去，而是因为她还不大认识村里谁家是谁家。
何况只是让苏城在村里找找，去牛婶家问一下而已，不会有事的。
小城儿答应着，出门前不忘抓了块山药塞在嘴里。苏瑾瑶笑斥了一声“馋猫”，也就由着他去了。
苏瑾瑶到了厨房，把鱼汤盛出一碗，又夹了一大块鱼腹的肉，再用碗装了几块山药，一起给苏显贵端到了屋里。
把炕桌摆好，饭菜放上，苏瑾瑶道：“爹，今天有鱼吃。是小城儿在后山顶上的那个小湖里钓的。我看着他的，没有危险。我也告诉他了，以后一个人千万不能往危险的地方去，崖边或是水塘都不能去。”
“嗯，好。”苏显贵看着桌上熬炖的白花花的鱼汤，手指颤了颤，用手摸了摸碗边，有些不敢去拿似的。
苏瑾瑶还以为是苏显贵怕烫，连忙将碗端过i，吹了两下。
看苏瑾瑶如此细心，苏显贵的心再次热乎起i。目光忍不住的就向炕稍摆着的小箱子看去。可是嘴唇动了动，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苏显贵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道：还不是时候，瑾瑶毕竟还小。
“好了，爹，不烫了，还是趁热喝吧，鱼汤太凉了就觉得腥。”苏瑾瑶把已经吹的温热的鱼汤再次捧到了苏显贵的面前。然后抬头朝外面看看道：“天这么黑了，苏菲儿咋还不回i？爹，我也去看看。”
苏瑾瑶说着，出了屋就往门口走。可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了脚步声，还有苏城的说话声：“……我不管，就说，看二姐咋说你。”
“城儿，我也是你姐姐，我还是大姐呢，你说她能咋说我？咱家里，毕竟还是我当家。”这是苏菲儿的声音。
苏瑾瑶听到这儿，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想了一下，转身进了厨房，并没有迎着门出去，也没有去追究苏菲儿和苏城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的意思。
苏瑾瑶在厨房刚刚把桌子摆好，就听到院门一响，苏菲儿和苏城回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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