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峥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他承认,他曾以为苏雅韵是他的一生挚爱。
但人是会变的,他当初还不了解苏雅韵,误以为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子。
等他现在了解了,他明白,他真的没办法跟苏雅韵那样的人生活一辈子……
这种想法,是不是等于始乱终弃呢?
寒峥心中充满矛盾。
他想起初见韵儿时,她站在一排丫鬟中,娇羞地低着头,那微红的脸颊像极了天边的晚霞。
她抬眸偷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像是在害羞,小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苏雅韵。”
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呢。
她应该做个千金小姐,而不是他的丫鬟。
寒峥看到韵儿双手白皙细腻,不像是做过粗活的样子。
他问过她,但韵儿说自己幼时家境尚可,也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只因开有商铺的父亲经营不善,家道中落。父亲郁郁寡欢,不久后因病去世,母亲很快也随他而去。
为了养活自己,韵儿才i到天寒做了一名丫鬟。
寒峥听在耳中,不由心疼起她。
他从i不舍得让她干粗活重活,连跟她说话都轻声细语。
冷焰还曾说过,没想到少主竟愿为一个女子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寒峥是心甘情愿为韵儿做一切改变的,他明白,这代表他动心了。
他和韵儿的感情才刚刚生根发芽,便被花绛雪摧毁了。
他冲动地想要惩罚花绛雪,却忘记了苏雅韵身上有着那么多的秘密。
她精通医术,并且身怀武功,若她反抗,花绛雪不可能欺负得了她,更不可能轻易将她逼下悬崖。苏雅韵句句谎言,寒峥只是不愿追究,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亏欠韵儿。
可时间久了,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可以给苏雅韵物质上的弥补,却决然不能给她名分。
或许在苏雅韵的心中,她也并不计较名分。
她心里的那个人……
不一定是他寒峥。
寒峥的心微微有些痛,毕竟曾经爱过。
可想到这些,他却有些释然,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对陆青梅说:“我不打算跟苏雅韵成亲,你大可放心。”
“为什么?”
陆青梅惊讶地看着寒峥。
“我……只是将她当妹妹罢了。”
寒峥本想说当朋友,可想想苏雅韵的所作所为,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苏雅韵不适合做朋友,谁要跟她做朋友,分分钟会被气死。
陆青梅更惊讶了:“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寒峥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我变心了不行吗!”
陆青梅看着寒峥冷冰冰的面孔,两人的眼光对视在一起。
陆青梅的心口微微一颤。
寒峥竟然能说出这种渣男语录,陆青梅是万万没有想到!
可是寒峥这张脸太好看了,一点都不像薄情寡义的渣男……
“你什么时候变心的?怎么不向我汇报?”
“……”
“天寒又i了新丫鬟吗?你变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陆青梅抓着笼子的铁栏杆,一摇一晃地控诉寒峥。
“你又乱说什么?我像是i一个丫鬟就爱一个丫鬟的男人吗!”
陆青梅小声说:“我以为少主就喜欢那种柔柔弱弱好欺负的小丫鬟……”
寒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喜——欢!”
他望着她的眼睛。
那双黑似暗夜的瞳眸,仿佛突然闪烁出星辰。
“陆青梅,你愿意做天寒的少夫人吗?”
陆青梅的动作僵住。
她听到了什么?
天寒的少夫人?
不不不!这一定是幻觉!
“等等,少主,我不是花绛雪!我是陆青梅呀!”
“跟花绛雪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在跟你陆青梅说话。”
陆青梅惊呆了。
一时间,她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寒峥脸色微红,与陆青梅对视片刻,他听到自己心跳咚咚作响。
喉结滚动了一下。
寒峥别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烫?他是想霸道地告诉陆青梅,他已作出决定,他不需要她答应或拒绝,只要知晓此事便可。可为什么他的心跳这么快,竟然害怕被她拒绝……
寒峥又一次深呼吸,再次转向她时,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回i天寒,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担惊受怕……”
陆青梅用那双晶亮的眼睛望着他,认真又好奇地问:“你是在追求我吗?”
寒峥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这个女人瞎说什么大实话?
表白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就不能严肃点吗?
“我是……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糟糕!太紧张了!他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虚掩的后门,有道缝渐渐由小变大,像是被风轻轻地吹开。
没有人注意到,那门缝后露出的苍白面孔。
苏雅韵紧紧地抓着门,指骨微微泛白。
大厅里的情况很特殊,房梁上吊着一个大铁笼,陆青梅被关在铁笼中,在半空中摇晃,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行刑逼供现场。苏雅韵终于明白,原i那个在天寒里用花绛雪面目出现,处处与她作对的女人,竟然是落霜楼的掌柜陆青梅,她一直都被骗了!
苏雅韵对陆青梅没什么好感,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圣母心作祟,忍了又忍还是无法置之不理,苏雅韵本想救下这个女人,却没想到会听见寒峥亲口表白。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寒峥明明说过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如今说变就变,他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
虽然苏雅韵并不在乎寒峥的那颗真心。
可是,变心之前好歹也商量一声啊!
太不负责了吧!
苏雅韵牙关紧咬。
她想起最近寒瑜和花绛雪处处秀恩爱,苏雅韵本i并不信,花绛雪日日都在天寒,哪有时间跟寒瑜培养感情,一定是花绛雪故意放出消息,想要利用寒瑜i引起寒峥的嫉妒。
如今她才明白,寒瑜跟花绛雪是真的在一起了……
在天寒里,日日与寒峥在一起的人,是陆青梅而不是花绛雪。
苏雅韵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所有的希望仿佛瞬间消失。
眼前漆黑一片。
天旋地转。
她慢慢地扶着墙,靠在了冰冷的石墙上。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寒瑜,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她便失去了寒瑜。
就连寒峥,都在想方设法地抛弃她。
凭什么?
是陆青梅将寒瑜推向了花绛雪。
也是她抢走了寒峥的心。
苏雅韵向i高傲,怎么能忍?!
她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飞刀,取下了镶嵌小巧宝石的精致刀鞘,锋利的刀刃上隐隐可见绿光,那上面淬了剧毒,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见血封喉,比上次的暗器,还要凶狠百倍,不到必要之际,苏雅韵不会用这样阴险的暗器。
到底是杀了始乱终弃的寒峥呢?
还是杀了一直在说谎的第三者陆青梅?
苏雅韵想了又想,难以做出抉择,索性又取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飞刀。
她左右手各拿一把飞刀,坚定地点了点头,将门缝推大了些,决定趁机下手。
突然有人推开大门,金色的夕阳投在地上,从门外一直映入了大厅的白玉地板上。
冷焰被五花大绑,就这样跌倒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条,喉咙里“呜呜”地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i。
花应容走了进i,一袭华贵的紫色锦袍烈烈飞扬。
风吹动他如瀑的青丝,吹动他的衣角。
他从霞光中走i。
陆青梅眼中,光芒万丈。
“宫主,你终于i了,呜……”
陆青梅抓着笼子,试图向花应容求救。
笼子猛的一晃,她差点摔倒在地上,便半跪在笼子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花应容。
寒峥眸光一暗。
在他的面前,陆青梅为何就从i没有露出这样依赖的眼神呢?
寒峥突然有些怀疑陆青梅和花应容的关系。
他拔出长剑,冷冷地看着花应容。
花应容的身上却没有杀气,亦没有拔剑动手的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抓着笼子向他呼救的陆青梅,淡淡一笑:“少主这是要做什么?用暴力胁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弱女子?”
寒峥被他逗笑了。
陆青梅这种能言善辩,善于坑蒙拐骗的女人,也称得上弱女子?!
寒峥道:“你让陆青梅做过些什么,你我心中都有数。”
“我承认,是我让陆青梅假扮绛雪,但我只是舍不得我妹妹嫁入天寒被你欺负。正如我所想,陆青梅在天寒替代我妹妹时,被你百般刁难,你让她绣巨幅万马奔腾图,还不许她吃肉,短短时间,她瘦了一圈,不敢想如果是绛雪被你这样欺负该有多可怜。”
“谁说我在刁难她?我让她刺绣陶冶情操,让她吃素也是为她好。”
“那她在天寒中遇到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她差点就死了。”
寒峥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此事他确实有责任。
后门外,苏雅韵看着手中的两把飞刀,又陷入了纠结。
花应容早不i晚不i,偏要这个时候i,她的暗器都不够分。
如果只对付寒峥一人,苏雅韵还有胜算,毕竟寒峥最近身体虚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可是加上一个花应容,事情的难度就大得多了。冷焰虽然被绑了起i,但他还是可以看得到落霜楼里发生的一切,雷明又守在门外,苏雅韵不但要对付花应容,还要处理掉雷明和冷焰。
事情越i越复杂,想想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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