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红灯高悬,热闹异常,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出入频繁。楼上楼下透着一股子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手持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南诱诱心中暗道一声“好一个官方的烟花之地。”
往后走进更深处,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台阶下石子铺成甬路。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后院墙下开一缝隙,清泉一股,开沟仅尺许,灌木入墙内,缠绕墙壁至前院,盘旋在竹子上。
能住在这后面的人,都是姿色傲人的主。这江禹修虽是男子,可来此地找他的人竟比找女子的还多,即便只是听上一出他弹的曲子,也够出去吹嘘半天。
厮走上前打开了房门,收了南诱诱给的赏钱行了个礼离开了。
自打这门一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床上人听见门外有动静,拖着虚弱的身体想起身一探究竟。
“姐姐?”
言语中带着激动却因病声音发颤。
南诱诱关上房门,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原主的弟弟,果真不亏是教坊司的招牌。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伸出一只手,有些力不从心的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头发被抓得微乱,比女子更精致的的脸上,带着一丝恐惧。
见自己到来江禹修又喜又怕,南诱诱不禁思考这原主怕是有什么毛病,没什么本事还虐待自己弟弟吗?
南诱诱向江禹修走去,意料之中的吓得对方向后缩。一种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
江禹修怔了怔,一脸不可思议。姐姐平日里因为大事而忙的性子急躁,两人见面时打骂是必不可少的,怎的今日却对自己这么温柔。
“对不起,让你在这里受苦了。”
江禹修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一个男儿身却待在这种地方,不管是对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一种奇耻大辱。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求着姐姐把他救出去,却都遭到了拒绝。
“姐姐不用这么说,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南诱诱听出江禹修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虽然对他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对于他的遭遇却是深深地同情。一个正直大好时光的男孩子待在这种地方,心里没有扭曲也是万幸了吧。
“禹修你放心,姐姐在一个月之内一定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江禹修应了一声,南诱诱知道他以为自己只是像之前那样说说而已,为的只是安慰他罢了。可她骨子里带着那种对亲人的保护欲,在自己的世界里离异家庭带给她的亲情少之又少。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亲人,怎忍心看他在这里受苦。
南诱诱端起圆木桌上的药,看样子是早就放在这里的。这些个厮竟是放凉了也不喂他药,南诱诱气急了将刚才引路的厮叫了过来,仔细盘问一番这教坊司的人平日里是如何待她弟弟。
那引路厮本名叫阿福,因对江禹修很是忠诚,遂被主子改名为宗明。江禹修虽为前朝的太子,却是当朝的罪人,可这宗明心性老实,觉得自家主子非同常人应是真龙天子。
平日里其他人觉得自己身份低贱,却也能掌控这个前太子的命运。这种贱奴才的思想让他们对江禹修的欺负变本加厉,本就不好的身体被他们折腾的更差。
南诱诱命宗明将日常照顾过他的人全都叫来。众厮不解却碍于宋衍锦衣卫的身份站成了一排,这话虽是听,可满脸都是不服。
想来也是,这原主本就性子弱,一身三脚猫功夫,凭着关系成为锦衣卫天天自己还受人欺压,来了这里怎会被尊重,
宗明一个个的指出这些人平日是如何欺压江禹修,听完气的她肝都快炸了,这么一个宝藏男孩他们居然还这么对待他。
南诱诱挑了一个不顺眼的,抬脚将他踹到门上,这一脚没敢使出全力,却也差点把门给撞掉。
江禹修震惊之余很不解自己姐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这速度之快以至于那厮被踹到门上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宋衍,你怎么有胆子到这里撒野!”
南诱诱冷笑一声,抄起身后的杯子捏成碴子塞进这人嘴里,血顺着指缝间滴落在木地板上。
看自家姐姐受伤,江禹修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宗明急忙将他扶到圆桌旁坐下,从柜子中翻找药物欲帮南诱诱包扎。
南诱诱抬起受伤的手,示意宗明不要过来。
门外又一人推门而入,应是教坊司管事的妈妈。
“宋衍,你在这撒什么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官,你不过就是个最低级供人差遣的锦衣卫罢了。”
蓉妈妈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脸傲气,仿佛这教坊司全是她的一样。连带着让南诱诱想起了奢侈品店的柜姐。
南诱诱一时语塞,这原主也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要说这教坊司,她还真不能闹,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再一人推门而入,竟是白天为自己解围的万历山。
这蓉妈妈一把年纪浓妆艳抹,穿的花花绿绿的实在让人作呕。可她偏觉着自己风貌犹存,一副讨好的样子往万历山身边凑。
“万大人今日到来,可是要找江禹修吗,他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望不要扫了大人雅兴。”
这完全是不把她当人看,居然当着自己面这么说。
万历山一把推开蓉妈妈,站在南诱诱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前指挥使被东厂督主查出是前朝余孽,已被关进大牢等候发落。您,是由督主新提拔的指挥使。因督主不便来此所以由我传达。”
南诱诱明显感觉到自己面部肌肉在抽搐,这也太刺激了吧,早上还跪在那人面前,现在倒是顶了他的位置。
这东厂督主一个阉人来到这确实挺尴尬的。不过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这前指挥使铁定不是前朝子民,如此诬陷他是何意?
这话一出,不仅是南诱诱自个反应不过来,屋内的人也慌了神。平日里这么对待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的心头好,那不是要被砍头的吗。
“另外,我带来了督主亲笔写下的教坊司特赦名单,江禹修可以跟您走了。”
南诱诱此刻如果可以见到西装男的话,一定要膜拜一下他。这锦鲤体质也太神了吧,又是升官又是救了江禹修。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喜怒勿行于色。接下来,该让这些人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万历山留下了指挥使身份的腰牌,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的他匆匆离去。
不得不说宗明这厮忠心又精明,从后面搬了个圆木凳子放在了南诱诱身旁。
这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好好在这些人面前厉害一次,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唉,这人啊,风水轮流转。我宋衍如今也是个的指挥使了。不知道现在够不够格跟你们说话啊。”
蓉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人见这架势腿一软一同跪了下来。
“大人您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啊,我肯定会好好教训这些奴才,他们怎么能对江禹……对您的心肝这样呢。”
南诱诱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自己,原来这原主是以这种身份来见自己的弟弟。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南诱诱没再过多的为难他们。命宗明收拾了东西,欲和两人一起走。
蓉妈妈眼瞅着跑了一个大主,这奴才也想跟着一起走,气的拧上宗明的脸将一肚子不敢发的脾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江禹修马上护在身前,不敢扯也扯不开蓉妈妈的手。僵局中,南诱诱抽出手中的刀稳准狠的砍掉了她的手臂。
血溅的到处都是,惨叫声让人害怕,这地方见血了总归会引起恐慌。
屋内的其他人见到平日里的废物宋衍表情竟这般狠,不禁打了个寒颤。包括江禹修在内也被吓住了,这真的是他那个软弱的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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