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红清欢的性子,既然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了,就不会以为年龄差距伤春悲秋。她所愁的,是生逢乱世,自己注定无法与她长相厮守。
国难当头,他不会和红清欢像一对儿平常小夫妻一样,男耕女织,平淡生活。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自己心里装着的绝不只是小情小爱,身上担着的也绝不只是小小的洪帮与九门。
然而清楚是一回事,释然是另一回事。说到底,红清欢总归是一个女人,无论她怎么强大,藏在心底的那片柔软永远无法忽视。而那片柔软,就是罗浮生。
相爱不能相守,这便是红清欢说不出口的辛酸无奈。
又一盆清水被染成了粉红色,伤口终于缝合完毕,黄兴晗一手血污,就着血水洗了一下,“床头柜有消炎药,你喂他吃下,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罗浮生服过药后,陷入了昏沉的睡眠。段天婴试着他额头滚烫,因为伤口的原因,身体总是间歇性的打颤。连忙用清水打湿了帕子,为他擦拭着脸和手掌,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原有的血污和伪装被一一擦掉,露出白净俊朗的脸庞,一丝甜蜜在不知不觉间涌上心头,久久未散。
“人家叫你玉阎罗还真不是白叫的,”段天婴喃喃自语,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罗浮生的脸颊,甜甜一笑。本想再戳一下,却被一声虚弱的“清欢”惊醒,满脸羞红的把手帕放在了罗浮生的额头,再也没了动作。而砰砰直跳的胸口则不断的暗示她——这个自己一度很是反感的男人,已经在同住的时光中,偷偷走进了她的心。
不同于许星程坦诚相告的激情,罗浮生更像是一汪清泉,轻柔不失力量,默默的照顾关心着他人。
第二天清晨,段天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老老实实的盖在自己身上,一旁的白窗帘在微风中飘扬。如果不是有床边暗红色的血迹和地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衬衫作证,段天婴都怀疑昨天的经历是不是一场梦。
“天婴,怎么就你一个人?罗浮生呢?”黄兴晗端了红枣糯米粥进i,发现段天婴坐在床上愣神,房间里也没有罗浮生的影子。
“哦,他要走了,应该是回家了吧。”段天婴敛下眼睛,沉默了一会说道“黄先生,我大概明白,当初小蝶(双蝶中的妹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参加婚礼了,绝对不是伤感和祝福这么简单。”
对姐姐的羡慕甚至嫉妒,对心上人的不舍和眷恋,对自己的安慰……那流下的泪水,蕴含的不该只是感动和对自己情感的埋葬。纠结与复杂,恐怕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知道。
正如段天婴所想,罗浮生捂着小腹回到了家。红清欢一夜未睡,眼睛布满了血丝,“怎么才回i,出什么事了?”
“没事,码头上出了点事,罗诚一个人收拾不了,我就去处理了一下。”罗浮生勉强着笑了笑,朝着红清欢连连挥手,“一晚上都没睡觉,困死了,我先去睡会儿,媳妇儿你做好午饭记得叫我哈。”
红清欢笑着走进了厨房,含着泪摘菜洗菜。
即便她摔傻了脑袋,也不会注意不到罗浮生那浑身的血腥味。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罗浮生学会瞒着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昨天的动乱,震惊了整个上海滩,罗诚带了一千多个兄弟脱离洪帮,加入了青帮一起举事。红清欢立马就猜到这是罗浮生的主意。从他在宁园开枪时自己就知道他是在替洪正葆做暗杀,所以才会有之前军统还是□□的猜测。直到后i,奉行‘不抵抗’政策的报社社长、将民众捐给军队打仗的钱装进自己口袋并故意延误给前线战士送药十字会副会长、将南京政府特务情报卖给了日本人的特科负责人接连遇害。如果说前两个还有□□暗杀反动分子的嫌疑,那么特科负责人的死亡则是直接宣告洪正葆军统的身份。因为在后方暗杀叛徒,是他们的一大任务。
罗浮生由洪正葆一手养大,恐怕早已是军统的人,再不济,也是他们的发展对象。如此一i,之前所有的困惑就都讲的通了。
一定是早早从洪正葆那里得知消息,借着与青帮火拼的时候跟钱阔海通了信,叫罗诚带着手下信得过的兄弟离开他,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叛徒,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贺真吾、跟梨本未i“勾结”。
凭他的性子,这些事绝对是瞒着死死地,连义父都不知道。
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摘干净,最后留他一个人下地狱。
“罗浮生你这个傻子,你怎么敢……”狠狠地刮着鱼骨,骨刺扎入手背流出了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拔掉,放在凉水下冲洗,“混蛋,连我都敢算计,就别怪我也玩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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