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婷婷要给我介绍对象,她口中的那个男的高大威猛,一听就是那啥啥的好料,当然事实肯定要和刘婷婷说的相反。
那还是二十年前,我四岁,刘婷婷七岁,一起上房揭瓦的女子二人组里出现了叛徒,就是我,把刘婷婷在厨房偷偷养耗子的事告诉了奶奶(是真的黑乎乎的老鼠,不是可爱糯糯的仓鼠),我奶奶连耗子带刘婷婷都给丢到了门外。
刘婷婷因此对我展开了长达二十年的报复之路,还说如果我生在战争年代,一定是主动把头发从中间披开,黏着小日本喊长官的人。要我说刘婷婷就是勾践,都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还想着报仇。
小学时刘婷婷告诉我碎玻璃可以卖钱,撮弄我往帆布书包里装玻璃渣,卖钱换冰糕,结果书包被割坏了,被我妈一通乱打。
初中时发现我在各大教科书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陆泽君,刘婷婷自认为发现了奸|情,把我的壮举告诉了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的朋友,第二天上课我喜欢陆泽君的话题热度超过了“看门老头的红裤衩挂在了校门口的大松树上”,荣升课余话题榜第一,
而陆泽君以沉默代替所有回答,并且表示他不喜欢胖子。
没错,我当时就是个小胖子,虽然刘婷婷说我现在是个长大了的小胖子,但我从i不承认,拜她所赐,我娇嫩的暗恋就此夭折,那时开始我向刘婷婷正式宣战!
她给我介绍对象?怕不是四十岁的秃头男,一走路肚子就晃荡。
要说就是我妈恨铁不成钢,我才二十四岁她就天天念叨着家里面不够我吃了,非逼着我去见见刘婷婷说的那个电动小跳|蛋,不,做|爱小能手。
“你堂姐今年就要结婚了!人家女婿一个月赚十几万块钱呢!有房有车还是京都户口呢!听说给你介绍的这个男的是人家老公朋友,啥人混啥人,你赶紧捣鼓一下,去擦妈上次买的那个粉饼,那个白。”
为了礼貌地不被大肚腩看上,我穿上我妈给我弟买的abibas恤,拎着我妈三十六大洋买的uppi包包,擦着我妈那个入殓师专用的粉饼,抹上跟芭比娃娃唇色一样的口红。
我妈看着我这样打扮甚是满意,说比我穿那些个牛仔裤白短袖好看多了,我向我妈展示了一个我便秘时常表现的脸部表情,踩着我五厘米高的松糕鞋赴约了。
我妈年轻时在炊事班待了十几年,双眼被灶火柴烟给熏浑浊了,造就了乡村洗剪吹的审美品位,做饭下厨害人呢!
刘婷婷说她要去医院看看肚子里的小野种的健康状况,就不陪我一块去相亲了,给了我那个老男人的微信号让我自己联系。
我觉得她就是怕我当场发飙给她下泻药躲着我,那个男的肯定是只浑身发臭的老鸟。
没等我复制输入号码加他,老鸟就主动加了我,周壮壮?啥鬼名字,还壮壮,我还刘翠花呢!一听名字叫就是六十年代的名字,或许他已经离了不止一次婚了?连微信头像默契得跟我妈一样用莲花。
正当我打算刨一下他朋友圈,看看他到底有几任妻子时,他默契地发给了我一个位置共享,我手一哆嗦就点进去了。
还没三分钟他就骑着一辆市值三千元的电动车到了,再怎么说我也有34,好歹开个奇瑞qq啊!
壮壮同志长得吧,倒是跟刘婷婷描述相符,小白脸大长腿,鼻子又高又挺。白短裤人字拖,比我还敢穿,人虽正点但不正常。
在我的诧异下,那个壮壮小朋友问我:“去哪里吃饭?”
我说,随便啊。
他头往后一扬,示意我坐上i,说:“那行,我们吃面去”,于是我和他坐着小电驴,沐浴在六月的骄阳下,风驰电掣地转悠,最后我俩停在了沙县小吃的门前。
骑电驴的壮壮利落地停车拔钥匙,推开门,拉椅子,一副潇洒老大的模样,高声吆喝了一句:“老板,把你这最贵的给我上i!”
呦呵!我刘氏小霸王气势不能输:“我也要最贵的!”然后我俩守着两碗鸽子汤吸溜吸溜地喝,比谁的声音更大,谁吧唧嘴更动听。
这位壮壮男士先开口问我名字,我从油腻腻的桌子上使劲抽了几张糙糙的纸擦了一下嘴,慢慢轻启朱唇说:“刘依依,我堂姐没告诉你吗?”
“她说你是刘亦菲。”壮壮打量着我说,
“是啊是啊,我是貌比刘亦菲的刘易肥,你喊我刘亦菲就可以,我还有个新疆名字叫文刀日勿月巴买买提,你看着喊啊!”
谁知这壮壮先生死盯着我,像是村里的大黄狗瞅着快要拉出屎的小毛孩的屁股那样,我心想难道是他奇特的审美看上我了?
惊得我拿出手机黑屏一晃,赶紧欣赏一下我的绝世美颜,但是被我自己的鬼样子吓了一跳:
劣质的口红给我使劲一擦咧到了鼻尖下,嘴边一筐粉全被我蹭没了,为了恶心到壮壮,我还是决定不去补救我惊悚的妆容。
我俩相对无言在沙县大概干坐了一个小时,期间我徒手拍死六只想喝我鲜血的蚊子,头顶上吱扭吱扭转的破风扇往桌子上扫下了几只苍蝇尸体。
最后壮壮破功,终于开口要把我退回了。
相亲哪能只吃饭不逛街?于是他骑着小电车带我在万达周边绕了个圈。不幸的是,回家时他那小电驴半路电量不足,一窜一窜的,我心里喊着“一二一”像划船那样晃着身子妄图给这破电车助助力,劲没收住,我的金刚大头一下子栽倒壮壮背上,这下子多米诺骨牌效应产生了:
壮壮被我撞得溜下去了,而没了车夫的小电驴东倒西歪,最后我俩华丽丽地和大地做了一个亲密接触。
出师未捷身先死,诊所里面双双飞。
落地时,壮壮脆弱的洋货呼叫机宣布死亡,而我强大的中国制造智能机显示出了它不屈的品质和坚强的性能,于危难之中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通过它我联系到了我堂姐,通过它,壮壮不仅没电还差点散架的小电驴被流动修车的师傅起死回生,又可以重出江湖了!也是通过它,我坐在刘婷婷准老公就是我准姐夫庄严的车中,跟壮壮一块去小诊所消炎解毒打破伤风去了。
庄严姐夫把我送回家时对我摧眉折腰,俯首帖耳,说我两腿膝盖上包着的伤口是沥青大道的杰作千万别去招呼我堂姐刘婷婷。
有仇不报非君子,哲学上曾说,任何事物之间都会构成联系,若不是庄严提醒,我差点忘了我这一身伤都是刘婷婷逼我去相亲所导致,我磨牙利爪,暗中等待,发誓定要给刘婷婷一个好看!
很显然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我根本忘记了正是我一身蛮劲往前拱才造成车毁人伤的后果,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事实真相,并把所有的过错都按在刘婷婷身上,于是我拖着残躯,身残志坚跑到大伯家,勇猛无畏地去复仇。
我掏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呈k状,捻着戴了两个月都没摘耳钉的耳洞,然后趁臭味没散开迅速把右手伸到刘婷婷鼻孔下,刘婷婷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浓郁且复杂的气体,哗得一下吐我一身,刚吃肚子里的葡萄还掉进我敞开的领口。
所以说放下仇恨,这世界都无罪过,都可羽化成仙,立地成佛。
一个星期后,腿上、胳膊上的痂结得差不多了,患有“肌肤剥离症”的我忍不住把痂给抠掉,新长出的肉粉粉的煞是可爱。
可能是一个学期没见,我妈这中年妇女对我亲近不少,总是举着手机到处拍我,连我身上的痂都不放过,还少见地带我去各大商场收购衣服,年纪大了,终于知道女儿这个小棉袄有多暖和了。
不过我妈最近不离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要不是我爸仍然意气风发,宝刀未老,我都差点怀疑我妈喜逢黄昏恋了呢。
我爸是个高高壮壮的帅老头,内涵和修养在我妈这个曾经的炊事班班长之上,年轻时走街串巷摆小摊卖盗版书,大言不惭吹嘘自己是个文化工作者,这个文化工作者娶了我妈后,官运高升,步步恒通竟然开起了书店。
后i书店越做越大,我们那片从小学生到高中生的漫画书、课后辅导书都是他那个小书店里走出的,奋斗在练习册里的小朋友们对我爸那是个爱之深恨之切。
对了,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刘尧十七岁白长了一个大个子,晚上还熬夜看《大耳朵图图》,考试从i都有能力坐倒数第二的交椅,倒数第一常常是那些有故缺考的人霸着。
总之我们家是个平均智商在全国平均水平的家庭,因为我和我爸自以为我俩的智商跟爱因斯坦不相上下,我弟和我妈就是勉强算上正常水平的那类人。
六月的午后,知了在叫|春,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暑假必播人兽动作剧——《西游记》,我在他旁边拿着手机盯着小屏幕笑得嚎嚎的,他老人家可能被我动听的笑吸引了,就说:“放暑假了就要休息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我爸双眼含泪地说:“爸,您有这样的思想觉悟真是太了不起了,真不愧是个文化工作者。”
我爸说接着说:“我是说你的手机该休息一下了。”
于是乎这个暑假我爸给我找了个兼职,让我辅导一个初中小朋友英语。这个初中小屁孩被他爹妈请了四个家教,分别是数学、语文、思想品德、还有英语老师。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语文和思想品德老师都能在寒暑假赚赚外快啊!我一直以为未i我的非法补课班竞争对手是数学和物理老师,想不到啊,这一行太不好做了!
僧多肉少,不是,是科目多时间少,小屁孩爸妈让我们四个补课老师自行安排上课时间,漂亮的思想品德老师和长相江南风格委婉的语文老师分别选择了早上和下午这两个不晒不热的最佳时间段。
我想了想,自己毕竟是个妙龄女子,于是便大义凛然地选择太阳正当头去上课,谁知壮汉数学老师竟然不高兴,非要跟我抢,他说他要吸收太阳能,晒出一身小麦色,并且表示我的长相相当安全,晚上走夜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各司其职共同伺候了那个小屁孩一个月。补课结束后,四人无不感到愧疚,对不起小屁孩爹娘给的高额工资,顺便摇头叹气对着小祖宗默默说:
孺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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